手機振動的時候，跳出了一個消息提示音。
我身體迅速變僵，不知道是因爲氣溫變低，還是因爲心裡頭殘存的那點幻想。
其實陸慕舟的這一通安慰和疏導，我的心情已經平靜很多。
深呼吸了一口氣，我才從兜裡拿出手機。
心裡唯一的猜測，便是這信息會不會是陸承北發來的。
可是，即使是他發來的，那又能怎麼樣？
陸承北現在是準爸爸，在醫院陪着鶴瑾那個準媽媽，我能怎麼辦？
一想到在醫院看到的景象，我就默默把手機放了回去。
要斷，就斷得乾脆一點。
第二天，我就整頓好自己去上班了。
一上班，就有外出的工作，是陪着陸慕舟去參加一個電視臺主辦的節目。
不過這一次不是訪談，而是出席做嘉賓評委。
我其實有些對電視臺發憷，總覺得我跟這地方八字不合。
然而我的工作，又和這個電視臺的活動息息相關。
之前陸慕舟對我說，以後外出的工作會越來越多，還真的不是騙我的，我有種我一直都在往外跑的錯覺。
這次的團隊和之前的那個不同，似乎準備工作也做得更好一些。
在節目開始前，嘉賓有專門的休息室。
我陪着陸慕舟到裡面坐着等，沒一會的功夫，徐至就開門進來了。
他進門一眼就看到我，立馬眼睛發亮。
我當做沒看到，將目光移向別處。
他倒好，竟然直接走到我身邊坐下。
“安安，真巧啊！”
徐至這麼說的時候，還撩了一下頭髮，看起來渾身騷勁。
我乾笑兩聲，不太想搭理他，“呵呵呵，徐總。”
“這幾天沒見，我怎麼覺得你又變漂亮了呢？”
徐至一邊說一邊往我身邊湊，我再過去就是陸慕舟，不好再擠過去，只能動了動，將屁股往前挪。
“謝徐總誇獎，我和平時沒什麼太大的變化。”
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來我和徐至不太對付，陸慕舟開口替我解圍。
他看着徐至開玩笑說道：“徐總，你是不是眼紅我有這麼一個漂亮的女秘書？”
“對啊，陸總，我這是嫉妒死了。”
“嫉妒死了可怎麼辦，這人命官司我可不背。”
“哈哈哈，陸總你真幽默。”
“徐總，論幽默，誰都比不上你。”
“……”聽着他們兩個一個打趣來，一個恭維去，我渾身都不舒服。
“說笑說笑，這個安安啊。”
這時，徐至忽然點了我的名。
我本來是想給他們挪個位置好說話的，他這一喊，生生把我想站起來的慾望給壓了回去。
“徐總，你說，我聽着。”
“我真的挺喜歡你的。”徐至說着就擡手輕輕將胳膊放在我肩膀上，姿勢曖昧，“要不，你考慮考慮跳槽的事情？”
“徐總，你這可就有點不厚道了。”
陸慕舟見徐至有挖人的苗頭，就又過來爲我擋了一下。
我趕緊借勢出聲，“徐總，你高看我了，我沒你想的那麼好。”
“哈哈哈，有沒有，我自己知道。”
默默將徐至放在我肩膀上的手微妙地掃下去，我想遠離他，於是就站起來，對陸慕舟說去給他們倒水。
知道我爲什麼突然起身，陸慕舟微微頷首，攔下了想跟我出來的徐至繼續海吹。
走出休息室的門，我不禁微微鬆了一口氣。
徐至真的是一個很纏人的傢伙，雖說他上次是幫了我，但是我總覺得他意圖不明。
這些個做生意的，哪一個不是人精，我實在有些疲於應付。
徐至和陸慕舟完全不同，光和他說話，我都得稍微思考一下說出的話是否合適。
轉身朝茶水間走去，其實和休息室也就隔了一個走廊的距離，對面就是。
拿了兩個一次性紙杯，既然徐至也在，我自然也得給他拿一杯。
偶爾有人從門前走過，我靠在櫃檯上等着水加到八分滿。
徐至就像突然間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一樣，而且一蹦出來，還趕不走了，老是能碰上。
想着以後的節目說不定會一直碰到他，我不禁有些頭疼。
端着兩杯水，我有些心不在焉地往外走。
沒曾想竟然在門口直接撞上一個人，我趔趄了一步，手上沒把握好，也直接將兩杯水直接灑在了對方身上。
幸好我是倒了兩杯溫水，如果是熱水，那可就要出大事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我着急地跑進茶水間抽了幾張紙巾，就往人身上招呼，幫忙擦水漬。
等擦了一會兒，我想再向對方道歉的時候，看到對方的臉時，不禁一怔。
這不是陸承北嗎？
不過轉念一想，陸慕舟和徐至都來了，陸承北會出現在這裡也並不奇怪。
雖然這會兒見到他十分驚訝，但是我心裡倒不至於十分起波瀾。
手上的動作僅僅一頓，我就又給他吸起西裝外套上的水漬。
因爲是很好的面料，所以水珠只掛在表面，並沒有往裡浸溼。
我大大方方地替他擦，也很平靜地對他說，“很抱歉，沒燙着你吧，陸總？”
聽到我這麼說，陸承北皺起了眉頭，似乎對我這個稱呼不怎麼滿意。
他沒說話，我也不再吱聲。
我是故意叫他陸總的。
將他西裝上的水漬全部處理好後，我將紙巾往垃圾桶上一丟，就準備走。
這時，陸承北忽然出聲，他冷不丁低聲說了一句，“什麼都不說嗎？”
“什麼？”
收回要邁出去的腿，我和陸承北面對面。
他看着我的眼神意味深長，但我卻始終看不明白，他用這種眼神想對我說什麼。
以爲剛纔是自己聽錯了，我也不想去深究究竟陸承北說了什麼，就客套地對他說道，“陸總，您衣服上的水漬已經幫您處理好了，請問，還有什麼事嗎？”
特意用了敬語，果然陸承北的臉色更黑了一點。
我毫無畏懼地迎着他的目光，看進他的眼裡。
陸承北越是沉默，我就越覺得很多事情已經坐實。
他並不是一個習慣保持沉默的人，不管什麼事情都會拿出來說個明白不可。
然而他現在，卻像沒有話和我說一樣。
究其原因，恐怕是因爲事實就擺在面前，他無話可說。
陸承北，不會爲別人感到愧疚，更別說懺悔。
說實話，他也沒怎麼我。
頂多只是瞞了我一些事情，可他本來就沒怎麼對我說他自己的事情。
他只是讓我明白了自己在他心目中是什麼地位，我們倆之間只是簡單的利益交換罷了。
我也感謝他，因爲我現在終於可以將我們之間那些千絲萬縷的聯繫斬斷。
我，已經不是昨天的我，而是全新的程安安。
所以我能站在這裡，直面他，不退縮，不畏懼。
陸承北盯着我看了良久，他微微動了動嘴角，似乎想說什麼的時候，從他身後忽然爆發一個大嗓門。
“怎麼這麼久啊，你那位陸總太話嘮了，我嗓子都快冒煙了！”
徐至的聲音生生擠了進來，他搭住陸承北的肩膀，就直接對我抱怨。
我現在的表情，應該是有些僵硬，因爲陸承北好像很不高興徐至的這個動作。
“啊呀，另一個陸總，你好你好。”
徐至好像纔剛發現是陸承北一樣，語調也十分誇張。
“你好。”
陸承北不陰不陽地回了一句，但始終看着的人，卻是我。
“我就說怎麼安安出來這麼久還不回去呢，原來是遇到舊愛，就不要我這個新歡了！”
半開玩笑地說着，徐至哪壺不開提哪壺，我瞪了他一眼。
陸承北卻眼眸漸深地盯着我，他似乎是當真了徐至的話。
“陸總啊，安安我要借走了，你別介意啊。”
陸承北的不回答，讓徐至更加放肆起來。
他直接正對着我攬住我的肩膀往裡拉，一邊說，“這水啊，還是熱的好，涼了就有點傷身了。”
他這麼說意有所指，我其實並不想和他走得這麼近，就稍微掙扎了一下。
徐至沒有多用力，一下放開我，大概把我拉離了陸承北有一米多。
接水的聲音響起，三個人都沒說話，顯得茶水間十分安靜。
接完一杯，徐至又接第二杯。
陸承北沒有離開，就站在門口靜靜地看着我和徐至。
這種狀態的陸承北很奇怪，空氣彷彿突然變得沉重起來一般，我呆着有些不舒服。
徐至總共接了四杯水，我正奇怪他幹嘛接這麼多水的時候，他就往我手上塞了兩杯。
然後，他自己拿了兩杯。
轉身往外走的時候，他還笑吟吟地對我說，“拿一杯給陸總啊，我先進去了。”
說完，徐至走到門口和陸承北打了一個招呼，就直接去了休息室。
茶水間只剩下我和陸承北的時候，我有些尷尬，此時只想趕緊離開。
索性硬着頭皮走到他面前，我往他跟前就遞了一杯水。
剛纔陸承北來這裡，應該也是要倒水喝吧？
不曉得陸承北會不會接過去，我一直舉着水杯。
就在我覺得他大概不會接受這杯水，想要收回手的時候，陸承北忽然接過。
他的小指輕輕掃過我的手，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
拿了水杯後，陸承北轉身便離開，一句話都沒說。
我看着他離去的背影，也沒有停留，直接回了休息室。
重新變得空無一人的茶水間，就像從來沒有人進去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