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國近年來與楚國訂有孟好之約,兩國至少在表面上往來密切,甚是親近。楚成王無法拒絕秦使的要求,將重耳召至宮中,讓重耳自己來做判斷。
重耳心中大喜,但表面上卻礙於顏面,不得不假意推脫道:“逃亡之人能得賢君庇佑,已是大幸。豈敢再去他國。”
楚成王笑道:“寡人不敢強留公子。之所以請公子在楚國多住了幾天,是想尋機助公子回晉耳。然秦君既有同心,且聞已將懷贏下嫁,唉!天下間的英雄皆看得起重耳……”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聽楚王說這樣的酸話了,初時重耳還隱隱有些得意,但說不上爲什麼,這樣的話聽多了,心中竟有些無名的疑惑。
這些高高在上的一世之雄,究竟看中自己什麼呢?重耳的名頭?世間諸侯公子多如牛毛,俱以賢德聞名;齊王厚待自己,無非是一個瀕死老人想要尋一個對他毫無厲害關係的說話之人;拓王如其說看中自己,還不如說是看中自己的利用價值;劉季子更是無心插柳之舉,而宋公乃至楚王,一是怕弱了名頭,二是自己實是對他們沒害,一頭猛虎放過了一隻羊,無非是想吃掉更多的羊。
“秦君甚是賢明,然公子又是其愛婿,必能助公子順利歸國。”楚成王說到這裡,若有所思地望着重耳:“公子請準備好行裝,待擇定吉日,寡人當親送出城。”
重耳拜謝一番後,便急急回到館舍,將好消息告訴衆人。衆從中大喜,離開準備行裝,修整車輛,並以精料餵養馬匹。
翌日,楚成王親送重耳一行出城,並派長子商臣爲送行之使,陪伴重耳直至秦國。
秦穆公對待重耳,亦如宋公、楚君一般,以君禮相迎,極其隆重。但秦穆公自己,因礙於其長輩身份,並未出面迎接,出城相迎的是中卿鮮于。
對於晉國,秦穆公已仇恨到了極處,好幾次欲發傾城之兵,攻破翼城,將忘恩的晉惠公父子砍爲肉泥。
叔與百里奚不知費了多少口舌,方勸得穆公冷靜。冷靜之後,穆公也就明白自己的舉動太過輕率。晉國的兵勢決不弱於秦,就算秦能打幾個勝仗,也難滅秦。若無法滅其,只會將仇恨延續,換來晉國無止境的報復,兩國長期糾纏下去,只能是兩敗俱樂傷。
穆公極爲渴望爭霸天下,自然不願在這個時候與晉國兩敗俱傷。可是他又咽不下心頭一股惡氣,放過忘恩負意的惠公父子。
“我秦國縱不能滅了晉,也要把晉國引向內亂,讓晉惠公父子在內亂中倒下。”鮮于說道。
有大臣馬上說:“晉有強臣裡克,只需有秦勢介入,裡克必然會升叛逆之心。”
“欲亂晉國,光有裡克還不夠。裡克雖位高權重,終不能受國人喜歡,加之他已經擺明只會在旁攝政,如此,非重耳不可亂晉。”百里奚說道。
“重耳又是大王之婿,而且又極有賢名,我秦國助他爲君,必無後患。”蹇叔說道。
必無後患?哼,只怕蹇叔將重耳想得太好,月是有賢名的人,行事越是出人意料外,前一段清河草場一戰不是將寡人的女兒賠了進去麼。秦穆公不以爲然的想。“那就讓重耳去當晉國國君吧。”
只要能讓晉惠公父子遭到報應,誰當晉君都無所謂。這是秦穆公的心裡話。當然,他不會說出來纔是。
恰好此時,有大臣報告說,重耳已去了楚國。穆公擔心重耳爲楚王所用,遂連忙遣人入楚迎接。
寡人迎接愛婿,想那楚成王不會留難吧。
穆公回宮後又有不愉,晉人向來不講信義,夷吾如此,太子圉也是如此,重耳如果……想到這裡,穆公開始頭疼。
有什麼辦法即能籠絡重耳,又能令他不至像惠公父子那般?
於是他傳來鮮于,問他對策。
鮮于道:“重耳此人,喜好虛名,故在列國間甚受尊重。主公其實已將虛名系其身,大可利用之。” ωwш☢ тт kán☢ C○
“哦!有何虛名,能繫於重耳?”穆公大感興趣地問。
“虛則實,實則虛,若想實,必然虛中有實。”鮮于稍作停頓,輕聲道:“大王如果將懷贏公主下嫁……”
“秦穆公目光一冷,“寡人不是已經將懷贏許了重耳,怎麼愛卿忘記?”
鮮于瞟了一眼秦穆公,低頭半晌,方擡頭,小心翼翼地道:“臣的意思是將真懷贏許之。”
秦穆公渾身一震,呵斥道:“荒唐,懷贏是寡人愛女,豈能讓她前往晉國受苦,此事休提,擬公主替身送晉矣!”
“如此,萬事休矣!”鮮于長嘆道:“大王若是目放天下,必然將有所捨棄。以公主的美貌智慧,方能在晉、在重耳身邊起到效用。然則派一個無用替身,又有何用?”
穆公啞然望着鮮于,不知作何回答。
沒錯,爭霸天下是他的夢想。但,因爲爭霸就要捨棄懷贏,他心有不甘。何況,和晉亂晉只是爭霸天下的起點,還有如此多的諸侯之國,寡人還有什麼可以捨棄的呢?
“機不可失,若送替身入晉,只怕重蹈覆轍,夷吾父子就是前車之鑑啊我的大王。如果大王不允,那麼幹脆斬了重耳的人頭,送往晉國,也落個人情,否則裡外不是人。”鮮于情緒激動地拜伏在地,顫聲道:“大王請三思。”
穆公一愣,怔了半晌,揮手道:“愛卿請起。”
鮮于起身退到旁邊,再不言語。
穆公緊盯着他,“晉立新君,非重耳不能。他在晉國的威望實在是高,寡人若肯配合重耳出兵至晉的話,重耳在晉的一干忠友朝臣和手下趁機發難,取勝是揮指間的事,倘若另選他人,成與不成還難說。”
鮮于眼睛一亮,“大王是答應……”
秦穆公緩緩轉身,立了半晌,忽然長嘆:“愛卿覺得懷贏可是輕易聽話之人?”
這次輪到鮮于發呆,他臉上神色百變,似在推演或判斷,良久,他整個人如泄了氣的皮球,一屁股坐地,掩面唉嘆道:“臣下算錯了這點,懷贏公主怎麼可能答應,唉!”
就在兩君臣陷於苦悶之中時,門外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在寧靜的秦王內宮顯得格外刺耳。心情本就煩躁的穆公立刻大喝:“侍衛,是何人在此喧囂。”
門外的侍衛還來不及答話,一句柔靜的聲音傳了進來:“伯姬拜見大王。”
鮮于臉上頓時露出古怪的神情。
伯姬本是晉國公主,與重耳以姐弟相稱,當初穆公爲了與晉盟好,才娶了伯姬。開始穆公對伯姬並不看重,敬而遠之。
可是漸漸他發覺伯姬的優點,穩重而嫺靜,與後宮的衆愛妾相處得很好,從未使內宮惹出麻煩事,這在整個東周諸侯中,相得難道。穆公不禁由敬生愛,與伯姬的感情愈加親密。
多年來,伯姬先後爲穆公生了四個兒女。四人皆聰明,深得穆公歡心。特別是公子幸爲嫡出長子,將來秦王大位極有可能由他來承接。
鮮于稍作思考,便明白伯姬前來的理由。
雖然她已然是秦王后,但她畢竟出生於晉。說對晉全然沒有感情也說不過去,加上惠公父子相繼與穆公翻臉,她縱然可以強忍不問,但此刻,重耳的到來勢必會引發晉秦一系列的風波。
她還能不聞不問嗎?
見到伯姬見門,鮮于的臉上也沒有任何意外的神情,他甚至覺得,她的到來使得計劃更有可能實現。
果然如他所料,伯姬開門見山地告訴穆公,她急欲一見這個從未謀面的弟弟。
鮮于連忙說道:“臣下正與大王商量懷贏的婚事,王后急於見重耳……”
伯姬失聲道:“懷贏公主的婚事?怎麼妾身不知?”
穆公惱怒地望了望鮮于,關於下嫁懷贏的事,僅少部分朝臣知曉,他一直都瞞着後宮,怕有人一不小心泄露過懷贏。
但他轉瞬又尋思,這鮮于並非糊塗之人,他突然向王后透露,是什麼意思呢?
穆公猶豫地道:“是的,夫人,寡人慾將懷贏許給重耳……”
他的話未說完,伯姬已雙眸放光,欣喜道:“大王英明,懷贏也許瞧不起天下男人,但重耳卻完全配得上她。”
穆公依舊疑惑不解地看着鮮于。
伯姬忽然行禮,道:“上天降下災難,使秦晉兩國不能以玉帛互贈,而以兵戈興師相見,臣妾一直忐忑不安,今日忽有賢德重耳到來,又傳來如此佳話,往後秦晉相安,臣妾雖埋九泉亦笑。”
鮮于嘆道:“王后有所不知,我和大王急的是懷贏肯就此從了重耳嗎?”
伯姬稍愣,片刻後笑道:“懷贏雖是巾幗中的鬚眉,性子倔強,尋常人難與她說上話,讓臣妾去試試吧。”
秦穆公聽了,先是一愣,接着雙眼一亮,不覺脫口而出:“妙,夫人是懷贏最重之人,夫人的話比寡人還要有用。”
鮮于低頭施禮:“那就有勞王后!”
伯姬眸子一轉,委婉地道:“臣妾希望能在勸說懷贏之前,先見過重耳,因爲……真正有用的還是重耳,只有重耳能獲取懷贏芳心,喜事自成。”
穆公與鮮于面面相覷,半晌後,穆公瑟然揮手道:“罷了,罷了,沒想到寡人嫁女,竟要幫他人來取,事不宜遲,夫人你即刻便去。”
“什麼,秦王后駕臨……快,快有請。”
重耳正陪季璃二女嬉戲,忽聞消息,連忙趕至館舍正堂,見到一位年約三旬,氣態嫺靜的宮裝女子正坐當中,便一個箭步下拜。
“重耳叩見王后。”
“免禮。”伯姬忽然起身,等重耳剛行完大禮,她驀地對重耳行禮。
這舉動將重耳嚇了一跳,剛欲開口。伯姬說道:“你的禮,我代表秦國大王受了,後一禮,是我代表晉國給公子的。謝謝你在這個時刻來到秦國,救姐姐於水火之中。”
重耳有些迷茫地道:“王后您說的話是?”
“我今天來,一是想見一見聞名天下的重耳公子,能在秦地相見,也算姐弟之福;二是來給公子道喜。”
重耳遲疑了一下,躬身道:“謝過王后。”
伯姬怔怔看着重耳,慢慢的,數滴珠淚奪眶而出。
“我自來秦,重耳是我見過的第三人,前兩位是夷吾父子,可惜上天弄人,他們俱與大王有繚,直至兵戈相見。重耳啊重耳,姐姐希望你能使秦晉雙好,不再讓兩國交惡,否則姐姐睡覺都不塌實。”
重耳大出意外,一時不知如何對應。對於這個“姐姐”,他從無任何印象,但見她用衣袖擦拭眼睛時,心中不免產生一股無言的感情。是啊,她也來自晉國,雖然貴爲秦國王后,但她怎麼又能忘記自己的故園呢。
“王后別傷心,但凡重耳有能力,都將滿足王后願望……”說到這裡,重耳頓了頓,“只要王后在秦一天,晉必不犯秦。”
當聽到重耳的保證後,王后的臉終於轉晴,破涕爲笑,柔聲道:“果然名不虛傳,好重耳!好弟弟,姐姐記着你的話。”
重耳笑了笑,“沒什麼。”
是沒什麼,他能不能回晉是個問號;回去後能不能順利拿下里克一黨,總覽朝政則又是個問號;即使獨掌大權,但戚崇又怎麼會輕易放過他,即使他有霸王之心,可短時間內,絕難實現。也許有一日,他會有秦交戰,但那時,世上還有伯姬嗎?
“既然如此,姐姐就送弟弟個大禮。”伯姬疼愛地看着重耳,柔聲道:“秦美看懷贏,想必公子聽說過。然而世人皆知懷贏絕美,卻又怎知她的內蘊秀美,實乃天下絕有的佳人。”
重耳口是心非地應合道:“謝過王后。”
“還叫王后?這裡只有我們倆,私下就以姐弟相稱吧。”伯姬溫和地責備完,又回到正題:“雖然秦王已決定將懷贏許你,但真正的決定權還在懷贏,如果公子不能打動她,那麼充其量你也就只能帶走她的替身。”
聽到這裡,重耳心中一動。對他來說,壓根就沒考慮過懷贏有多麼美,他身邊任何一個女人都是天下絕色,論高貴,他有弄玉公主;論秀麗,他有雪丹清,論俏麗,他有歐陽倩;論嫵媚,他有琉璃;還有他最愛的季槐,更有他至今都找不到機會下手的齊國絕美齊瑾公主。
有這麼多美女,他還乞求什麼呢!他倒希望懷贏是個替身。這樣,他也可少許多麻煩。從某種意義上說,之前跟他的女人,皆與他有大恩,比如季槐,可以說沒有她,就沒有他的今天。而對季槐最好的報答,就是在他奪得君位後,許季槐以大位,執掌中宮。
但若真懷贏到來,以她敢不聽穆公話的性子,應該極爲“潑悍”,輕則欺壓內宮,導致內宮失和;重則仗孃家之勢,擾亂朝堂。
因此他毫不猶豫地說:“謝過姐姐,重耳來是爲借秦之力,借力而娶女,本就遭天下人恥笑。再則不敢奪大王之寶,能有替身,最好。”
伯姬先是愕然,半晌後若有所思地朝館舍後宅看去,“聽聞弟弟多絕色,自然不會貪圖美色,姐姐敢和弟弟一賭。”
重耳道:“賭什麼?”
“賭你見過懷贏後便會改變主意。”
重耳脾氣上來,挺胸道:“這個賭,重耳接下。”
伯姬淡笑道:“如果弟弟輸了,懷贏則貴爲晉室大婦,反之,你隨便安待。”
重耳心想,還能美過琉璃與弄玉。
“賭就賭。”
“好,”伯姬緩緩起身,“明晚姐姐在宮內設宴,尋機讓弟弟一睹秦女風采。”說完,她起身向外走去。
秦人是華夏族的一支,傳說周武王因秦的祖先善養馬,因此將他們封在秦。前77年,秦襄公護送周平王東遷有功,被封爲諸侯,秦始建國。從前77年起,秦國在雍建都近3年。雍城分宮殿區、居住區、士大夫與國民區。
其中宮殿區在雍城中央,四周有高而大的城牆相護,護城河寬若江河。伯姬的宴會設在秦宮的吉福殿舉行。奇怪的是王后罕見的命內侍將桌席設在吉福殿外的花園之中,除了重耳這個客人外,並無其它陪客,而且穆公並不出席。也就是說,大秦王后單獨宴請一個秦人最瞧不起的晉國逃亡者。
然後更奇怪的是王后竟揮退衆侍,獨自在花園口迎接重耳。
重耳遲疑了一下,猶豫道:“王后,賭約之事……不如作罷……”
伯姬神秘的一笑,輕聲道:“隨我來。”說完她向祥福殿走去。
重耳無奈地跟在後面,滿腦都是出館舍時琉璃近乎刁蠻的口吻:“秦美看懷贏,公子見過後回來我有話問。究竟是懷贏美,還是璃兒美。”
根本就無心識秦美,無奈有求於秦,怎麼能拒絕穆公的好意呢。他心中打定主意,不管懷贏有多美,他都會斷然採取冷淡態度,最好能使懷贏一氣之下,否定了他。
伯姬走到殿門臺階處,略站定停了停,小聲說道:“別出聲,就在外面看,等姐姐喊你時,你再出來。”
重耳無聲的緩緩點頭。此時已心亂如麻,那有心事做這偷窺之舉。
時間過了很久,直到裡面傳出清晰的談話聲,伯姬依然沒有出聲招呼重耳進入。重耳無聊之下,終於湊頭向殿裡望去。
眼睛還未看見人影,鼻端已傳來一陣幽香。
這類香味,重耳並不陌生,他曾在弄玉的‘翠園’裡領略過。然而,祥福殿裡傳出來來的比之更多了股淡淡的青檀香氣,漫入鼻端,使人心曠神怡,通身輕泰。單單是這香氣,就讓人浮想聯翩,美人本身呢,是否如傳聞中那般惹人遐思?
重耳定了定神,目光開始向殿內搜索。
半晌,他的人眼皆定住,似乎在這瞬間失去了呼吸。
殿中唯有兩個女人。一個是伯姬,另一個不消說,定是懷贏。
說懷贏美過琉璃或弄玉,不一定,但她周身閃爍着一股無與倫比的高貴與精緻,整個人像是精雕細刻的瓷器,讓人幾乎找不出缺點。
重耳似乎早忘記什麼賭約,他近乎貪婪地用眼去品嚐這秦國絕色。
懷贏穿着絲織的天藍色羅衣,絲帶上點綴着星星點點的珠片,異彩流光。如果換另外的女子這般打扮,或許又閒俗媚,但穿在她身上,卻渾然天成,彷彿就爲她而閃亮。
豔麗之極的打扮並不能掩蓋她骨子裡的純淨秀麗,其實很難用筆墨來形容她,挺直但不失柔和的玉體曲線更襯托出她的美麗容貌,眉如彎月騰空,而一對明眸靜亮剔透,無時不向世人閃爍着它的雍容而又不容褻瀆的貴氣。
如果此刻讓重耳回答琉璃的問話,他還真不知會說些什麼。憑心而論,懷贏在整體氣質上無人能比,是那種能讓人一眼便會震撼的美。只見她坐在廳中目不斜視地直視前方,伯姬則在旁小聲說着什麼。
重耳凝神細聽。
“贏兒你覺得秦國的男人如何?”
“粗獷多於細膩。”
“那楚人如何?”伯姬再問。
“柔膩浮華。”
“晉人又如何?”
懷贏一對清如泉水的雙眸轉向伯姬,低聲道:“母后向來疼愛贏兒,從不逼我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希望將來依然如此……”
“是的,大王不逼你,母后也不會,”伯姬的眸子若無其事地掃向重耳的方向,忽轉話題道:“但女大當嫁,天經地義,贏兒你……”
懷贏秀眉微蹙,美眸不經意間也掃向重耳所在的方位。
重耳有種奇特的感覺,彷彿在她美目輕掃下,他早已暴露。而這個想法使他驚駭,要知道當世能在這個距離內察覺到重耳氣息的人,可以說少之又少。但眼前的絕代美女卻給他這種感覺。
“母后今天去見了姬重耳。”懷贏漫不經心地一句話,猶如霹靂震響。
伯姬眼中首次出現慌亂,她似想否認,又不願意說假話,因此說起話來就顯得吞吞吐吐,“這個……今天……”
“母后不必爲難。”懷贏輕展笑顏,柔聲道:“其實我早就知道父王將我許配給晉之重耳的事,我甚至還了解到更深的內幕,不是說好了使用替身,很好啊,懷贏已嫁,也不會在名聲上玷辱秦國的聲譽。”
伯姬面露驚色,忽然間她對重耳失去信心。懷贏雖然幾句輕柔的話,但裡面含有強烈的主見。特別是她主動點穿這件婚約,是想告訴她,既然選定了替身,懷贏自然不會反對,萬勿有其它念頭。
“贏兒可曾聽說過重耳公子賢德。”不得已,伯姬硬着頭皮問道。
懷贏再次瞟了一眼重耳所在方位,一絲淺笑浮上她的面容。
“一個被趕出家園的無用之輩,連家都呆不下去,還談什麼賢德。”
重耳氣極。不過轉念一想,她說得並非沒有道理。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上,連禽獸尚且有個窩,而他卻連個安身之地都沒有,說得好聽,是周遊列國;說得不好聽,就是四處乞憐。
伯姬面容稍黯,繼續道:“晉國乃楚國重鄰,也只有重耳這般賢德之人主政,楚晉方能平熄戰火,我大秦百姓才能得以安寧。倘若他不重賢德,早在裡克遣人迎接時便回到晉國,贏兒怎能說他無用?”
“大王不是已經決定助其回晉嗎?母后和孩兒說這些……”懷贏的眸光雖然輕柔,但伯姬卻不敢輕觸,輕輕低頭道:“大王希望贏兒能親身去晉。”
“母后覺得一個逃亡中尚且沿途獵豔的人配得上孩兒嗎?”
重耳知道這句話是針對他的最大諷刺。他更知道伯姬全不是這丫頭的對手,再說下去,只怕她很說出更無禮的話,於伯姬於自己顏面都不甚好看。八五八書房反正也沒希望,不如出面出口惡氣。
於是重耳乾咳兩聲,擡腳邁進大殿。
伯姬一臉愕然,她沒想到重耳會不經她命令擅自進來。這打亂了她的計劃,在她的意識裡,如果她說不動懷贏半分,重耳也就沒有進來的必要,否則,兩人一照面,將來即使大王強下命令,以懷贏外柔內剛的性格,怕是實難接受。
懷贏卻平靜如常地注視着重耳,後者如斯響應和她的眸光相遇。
重耳心生奇特的感覺,眼前的絕代美女彷彿是處在一層虛無縹緲的薄霧中,令人捉摸不定,而最讓他驚駭的是她的眸光如實質般撞入他的心田腦海,這是什麼眼神,簡直比琉璃的九天媚眼還要厲害。
最吃驚還是懷贏本人,心神震顫下不禁暗自一嘆,對方的功力竟高明至無形,輕描淡寫的一道眸光,竟破了自己的無上法眼,他是重耳麼?之前僅聞他智謀了得,從無聽聞他有多麼高深的功力,從年齡上來看,即使她的師弟,號稱天下四秀之一的秦國鍾支禮亦差他甚多。
重耳絲毫不露內心情緒,他將眸光轉向伯姬處,緩緩一禮道:“重耳見過王后。”他之所以沒有對懷贏施禮,從禮儀上他與懷贏同屬王室宗族,甚至在輩分上亦高過她,再加上惱她那副淡然自若,好像天下皆在掌握中的傲然,所以他以傲還傲。
伯姬亦是個聰明人,她將兩人的舉動盡收眼底,暗自己一嘆,伸手拉過懷贏的手,輕拍道:“這位便是晉國重耳公子。”然後回眸對重耳道:“她便是秦國五公主,懷盈。”
懷贏淡淡加了一個姓氏,“秦懷贏。”
“秦美看懷贏,哈哈!”重耳朗聲大笑,任誰都能從其眸子裡看出諸多不屑。
伯姬眉頭緊鎖,她不明白爲什麼這溫文爾雅的賢公子怎麼突然展露豪態。
而懷贏的眸子一冷,定定地注視着重耳,哼道:“有話還是說完的好,不必藏頭縮尾,雖然你有求於秦,但我定不怪罪於你。”
懷贏連攻帶打的話語並未使重耳失控,她的表現甚至讓重耳興奮起來,“果然厲害,名不虛傳,公主的嘴定然冠絕於秦。”
這句話力道之狠,普通女子臉上定是掛不住,輕則呵斥,重則破口。顯然,懷贏不屬於普通女子,她不怒反笑,眸子裡流露出濃濃的笑意。
“天下人俱都被公子矇騙,好一個賢名遠揚的重耳公子。”
重耳想,他一個男人盡和女人打嘴仗,即使贏了,也無有面子,更何況他還得顧及下伯姬的顏面。
因此他改變策略,毫不客氣的說:“重耳實是慶幸,秦君安排公主替身下嫁。”說到這裡,他絲毫不管在場來兩人的臉色有多麼難看,轉眸對伯姬道:“王后好意,耳心領,請勿要改變主意。”
伯姬顯然是驚呆了,在她的印象裡,自懷贏長成,從無男人對她說過半分挑釁話語,更別說這如此嚴重的狠辣語言。
懷贏縱然定力奇高,但終是女子,有時,女子愛顏面甚至勝過自己生命。她的笑容早在重耳話語出口的瞬間消失,美目中俱是寒意。
伯姬爲她目光所懾,一時間竟忘記出口調和。
懷贏緩緩起身,轉向伯姬,輕輕躬腰。
“請母后原諒,贏兒今天一定要教訓下這個口出狂言的惡徒。”
沒想到會到這種境地。伯姬從未見懷贏發怒,她怎敢阻止,只能苦笑着看了看重耳,提醒到,“贏兒別傷了公子,大王臉上不好看。”
大秦國內高層流傳着一句話,同樣是秦美看懷贏,但其涵義則與外表美醜扯不上關係,而是說懷贏的武技之高,隱隱有秦國第一的美譽,諸多名揚天下的秦國高手都曾敗得心服口服。
伯姬自然不會擔心懷贏失敗,她在重耳跨前一步時,又善意地道:“公子可別小看懷贏,秦國鍾支禮亦曾接不過百招……”
重耳從頭到腳打量着懷贏,只看得懷贏目露不快時,才淡然道:“公主可敢與我打個賭?”
伯姬與懷贏對視一眼,均猜不透他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幺藥,不過既然重耳放出話,懷贏定不會在開戰前認輸,這樣,無疑不戰氣勢已弱。
懷贏平靜地點頭道:“公子好高明的戰法,難怪在戰場百戰不敗,好,我接下你的賭約,不過我希望你的手上功夫不至於差嘴巴太多,否則,母后面前你會很難看。”
重耳毫無懼意,就算當處剛離開‘綵鳳樓’那會,他從一個毫無功夫之人,歷盡生死,拼出了現在的一身本領,何況他現在的一身功力連介子推都不敢說有十贏把握。
一旁的伯姬早已失去了主意,她狠狠白了重耳一眼,提心吊膽地凝視已經在大殿中對立而視的兩個人。
三個人都忘記一件事,既然是賭約,那麼總得立個賭注吧。其實三人都明白,什麼類型的賭約並不重要,在這個時刻,不管一方提出任何賭約來,對方都不會拒絕。拒絕便等於害怕,等於失敗。
懷贏擡頭直視重耳,露出雪白的頸子,淡淡道:“我五歲便開始修習武道,自三年前出師,手下便從無敵手,公子小心了。”
重耳故作驚訝地吐了吐舌頭,“很了不起。”他看了看她縮在絲袍裡的手。“你的武器是?”
懷贏悠然道:“該需要時自然會出現。”
重耳沒想到她會如此藐視自己,他愣了愣笑道:“差點上了公主的當,高明。”
懷贏的美目中首次閃爍出異彩,右腿上前,作了個起手勢,“請!”
重耳用略帶邪氣的眼神放肆的審視着她那動人的嬌軀,甚至猜測着這耀眼的絲服下有多麼滑膩的雪肌。從此刻起,他才感覺到主導權回到了自己的手裡,對他來說,勝利是必然的,而且打敗她並不意味着打擊,他還有更殘酷的打擊將在戰後實施。他甚至能想象出對面那張高貴無暇的臉上會出現什麼情景。
“砰”的一聲,懷贏的身體像是瞬間分離,右腿變做一支離弦之弓,快捷無比地朝重耳的胸口射來。
懷贏的功力如何,重耳雖不是特別清楚,但從伯姬口中得知與厲無釐同列‘天下四秀’的鐘支禮亦敗於她手,加上見面時那玄之又玄的眼神,便可得知,她至少要比厲無釐強上一個級數。而這如天外飛仙似的凌空,絕不遜色於任何高手的劍,被踢中的後果可想而知。
腿勢帶動的罡風如波濤洶涌,而且控制得極爲巧妙,除了當事人重耳能感覺到那份壓力,場外的伯姬全無知覺。僅憑這一手,重耳便明白,她還有所保留。
不過重耳好似絲毫沒有感覺到腿影愈來愈近,目光依然帶着一絲戲謔的笑意,毫不慌張地看着空中腿影。
反倒是懷贏在腿堪堪接觸到重耳衣杉的同時,驀地縮了回去,同時玉臉發紅,怒斥一聲:“大膽……”
原來,重耳不知何時,朝腿影中一指點去,不知是巧合還是有意,掌指不偏不倚點上懷贏的腿根下方。
重耳淡然一笑,攤手道:“如果有規定不能接觸對方,不比也罷。”
懷贏俏臉由紅變白,悶哼一聲,身形再動。只是這次以纖手取代,隨着漫天手影呼嘯,縱然她有所控制,但依然將伯姬震得兩耳發疼,一時間竟有眼耳模糊的感覺。等到伯姬能看見清楚場上時,她看見漫天幾乎都是懷贏的影子,而重耳,似乎早已消失無蹤。
的確,由於懷贏身着金燦燦的服裝,一旦動起來,觀看者的眼裡便只有金茫四射。
重耳的眼睛亦有短暫的失明,只到此時,他才明白,懷贏服裝的妙用,若不是他目力超人的強悍,早就爲對方所趁。
懷贏的手上功夫絕對了不起,竟將他逼得只有招架之力。這一輪攻擊的威力,可想而知。重耳首次露出驚訝之色,不得不採取以硬制巧,以力制快的法子,擎起雙掌,憑藉精確的目力,尋到對方指影的空隙,強行擊出。
“砰!砰!”猛烈的掌指相交之聲響起,懷贏已經硬生生的被震退了幾步,殿中央的幾塊青磚隱有破裂之態,懷贏的樣子雖然有些狼狽,但眼神中的光亮卻愈盛,神態依然高貴。
就在伯姬擔心地捂住胸口,急欲喊停之時,懷贏突然吟笑着騰空而起,整個人化爲一條直線,向重耳俯衝而去。
她想幹什麼?投懷送抱?還是……重耳的神色格外的凝重,他知道懷贏這次是不會再有任何保留,而且他感覺這是最後一擊,不會再有下一招。
重耳在勁氣臨體的瞬間察覺到空氣中有股破裂的預感,他的眼睛眯了起來,同時手中更多了道極細的白條,劍起雲涌,帶起狂裂的罡風,直射向懷贏飄飄渺渺的嬌軀。他相信,即使換過是‘劍主’,如果這一劍擊實的話,對方想不敗也難。
與重耳的慎重相反,懷贏的身體大膽無匹地迎向重耳,彷彿射向她的不是寒劍,而是幻影。她的身姿優美到了極點,美得令人心魂魄盡失,美得讓人忘記一切煩惱,美得讓人不忍觸碰……
一切看起來都那麼美豔,那麼輕描淡寫,重耳卻偏偏知道她隱忍待發的威力。
“蓬!”就在懷贏的身體就快撞上劍體時,異變立生。原本懸掛在絲服上的飾品,竟如被風暴吹的梨花,飄飄灑灑,迸飛散裂。更奇怪的是,那些朵朵晶瑩的“梨花”竟像長了眼睛般,飄落的方向直指重耳,絲絲點點,遂成一線。
重耳暗呼厲害!懷贏這招放眼東周,能敵者不過三,不過恰好他是其中之一。懷贏憑藉本身真氣的旋轉,再配以毫不引人注目的武器--服裝飾片,其中的手法更是巧妙無比,籍着真氣的反激引爆飾片傷敵。這倒罷了,可怕的是她竟能將漂離身體的飾片聚成一線,如一條連綿不斷的利認進行攻擊。即使是最高明的對方,也必定會手忙腳亂,那麼她再出手,相信沒人能招架得了。
旁邊的伯姬驚得面色發青,急喝道:“贏兒不可……”
說時遲,那時快。重耳在這緊急關頭,竟突然棄劍。其實應該說是將全身真氣在一瞬間聚射在劍上,隨後將這帶着他全部力量的長劍拋向“梨花”陣中。
“蓬!砰!砰……”連聲劇響。
受劍帶真氣所撞,所有的晶瑩“梨花”均倒射而回,不僅沒有預想般給對手造成什麼危險,反而呼嘯而回,直奔懷贏而去。
懷贏沒想到重耳竟使出如此匪夷所思的招式,將所有的麻煩推給自己,而自己閃避或者強行收回,勢必給重耳機會,懷贏嬌喝一聲,索性反身從“梨花”羣中穿出,雙掌運足真氣,以雷霆萬鈞般朝重耳直轉而去。
重耳大喝一聲,“好膽量!”整個人猶如天神般威猛,單掌甩出無與倫比的一陣狂風。此時的他,別說身在局中的懷贏,即便是相隔甚遠的伯姬,心中不禁膽寒欲裂。
重耳一向以風流倜儻的形象與世,絕少有人窺見他氣傲蒼天、磅礴無匹的龐大氣勢。沒有人能在現在擡得起頭來。懷贏也不能。這恐怕和他修煉已臻化境的迴天訣有關。
“砰!”
響聲不再劇烈,甚至很輕,很輕,輕得幾乎不可聞。但懷贏還是在那隻擎天單掌下敗退八大步,然後巋然跌倒。
伯姬驚呼着奔過去,一邊扶起懷贏一邊呵斥重耳,“你,怎麼對得起大王對你的一片好意……你……”
重耳猶如從夢中姓醒來,滿臉皆是後悔。
而這時,臉色急劇蒼白的懷贏卻突然展開最美麗的笑容,疲憊的雙眸掩不住熊熊光芒。她柔聲對伯姬道:“母后……別責怪重耳公子……”
重耳與伯姬皆愕然。
難道一掌將她的腦袋擊壞了?
懷贏深深地看了重耳一眼,輕閉上眼,旋即睜開,緩緩道:“請母后轉告父王,懷贏將以真身下嫁。”
重耳猶如做夢一般,望着懷中玉人。
是的,今天是他人生原則上第一次洞房之夜。
新娘子自然是秦穆公的寶貝五公主。
但,此刻躺在他身邊的卻是齊瑾,一世之雄齊恆公的女兒。
重耳無聲的笑了,他想起了來秦後的奇妙際遇。不僅獲得秦穆公的允諾,同時順手偷走了秦國絕美。
懷贏,真是個讓人猜不透的迷,如同她美妙絕倫的軀體,急待他去探索。所有的好事來源於伯姬宴請的那晚。他糊塗或者聰明的在嘴上、手底下徹底羞辱了懷贏,本希望藉此讓自己斷了念頭。誰知陰錯陽差之下,懷贏竟馬上改變主意,不僅要下嫁重耳,而且還非常急切。
想到這裡,重耳再次笑得咧開了嘴。他想起秦穆公看他的眼神,就差問他到底給他女兒喝了什麼厲害的藥,竟讓眼高於頂的五公主低首求嫁。
五天後,館舍中鼓樂喧天,人聲嘈雜,熱鬧得如同街市一般。
秦國朝臣都知道公主非常喜歡重耳,也知道重耳必將回到晉國執位。
這是個向重耳示好,而又不會引起穆公猜忌的唯一機會。
聰明的朝臣紛紛向重耳送上重禮,幾令趙衰等人應接不瑕。直到午夜,重耳才腳步微踉地回到新房。
懷贏將侍女遣開,親自端上水盂,伺候重耳嗽洗。
她的舉動使得本以醉意朦朧的重耳猛然驚醒。自覺告訴他,這個女人極其不簡單,可能是個最危險也最甜美的尤物,如此示好,真是她的本意嗎?
“夫君!你害怕了?”懷贏心知肚明發出淺笑,美目流轉之下,顧盼生輝,她伸長玉臂做了個懶洋洋的姿勢,高挺聳動的胸脯差點讓他眼珠子掉出來。
在懷贏的美豔刺激下,他再度回到那個腦筋清楚的姬重耳,管她想幹什麼,我幹自己該乾的事。想到這裡,他眼睛一轉,渾身放鬆地一屁股坐在香軟的大牀上,大刺刺地說:“給爲夫寬衣。”
懷贏輕應了一聲,悄然蹲下爲重耳解除衣服的束縛。
重耳心中猛跳數下,“懷贏!”
懷贏輕輕道:“夫君可是覺得妾身手腳不甚利落,懷贏不算笨,會學得比別的女人都要好。”
重耳的心沉醉在她如絲的柔眸中,他很難將她與上次那個全身裹在晶瑩中的霸道身影相比。
“咳!咳!你變得我不敢相信?是你嗎?”
“妾身發過誓,終生只會對一個男人好,現在找到了,夫君切記不會丟棄妾身,否則妾只有一死。”懷贏說到這裡,輕輕擡頭,“夫君會嗎?”
重耳竭力壓制心中的激盪,脫口道:“不會,永世不會。”
即使入睡,她的臉上都掛着一絲不若人注意的微笑。
重耳不是沒有過女人,並且他還是花叢中的老手,但是她卻讓他明白了什麼叫意猶未盡。
正當重耳考慮是不是喊醒她再來一次時,門外傳來極輕的敲門聲。
重耳身體一震,本來幾近渙散的神思立刻拉了回來,雖然不明白怎麼回事,但他的確聽見了敲門聲。
是誰?誰會在新婚之夜來打擾?
重耳疑惑地悄然起身,開門一看。季槐滿臉通紅地小聲道:“恭喜公子……”
“槐兒!”重耳頓時覺得對不住她,怎麼說,晉之中宮都應該是季槐。
“哦!妾身有件事不知當說不當說?”季槐囁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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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輕輕抱着她,俯耳道:“我的槐兒說什麼爲夫都會依從,哪怕……”說到這裡,重耳想起了牀上的玉人,不過他狠狠地咬着牙齒道:“最多我們再度流浪……”
“夠了,公子……”兩滴激動的淚水順着季槐的臉頰而下,她輕顫着推開重耳,”季槐從不後悔跟隨公子,不管是流浪還是回晉……呃,公子若有時間,是否去看看齊瑾,她好像在收拾東西……”
“離開?”重耳愕然問,“爲什麼?”
季槐輕輕敲打了一下他的頭,笑道:“這個公子自己明白。齊家妹妹跟隨公子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而公子卻從未……”說到這裡,季槐朝齊瑾的房間努了努嘴,輕聲道:“去吧,齊姑娘也是個可憐人,唉!”
按秦國禮法,新出嫁的公主應由丈夫陪同在三日後回拜孃家。如果公主嫁的是一國之君,則次年方可回拜。
重耳還未當上國君,又身在秦國,加上穆公依然疑惑懷贏的詭異改變,因此,重耳要在次日陪同懷贏入宮,以子婿之禮拜謝穆公。
一番小歇之後,重耳陪同懷贏前往秦宮。
秦穆公很是高興,以父輩身份欣然受禮,然後着伯姬在後宮設宴招待懷贏。他則在大堂上大擺雅樂之席,隆重款待重耳。
穆公完全按國君規格。除了介子推以及季槐三個內眷沒來外,其餘趙衰、狐射姑、狐偃等人也享受到大臣的待遇,與秦國大臣們分列左右相陪。
秦穆公一心圖謀中原,樂舞禮儀也完全仿照中原。
婚姻之國的國君相會,應互相吟唱雅樂之歌致意。
兩國國君若是平輩,則先主後客。若輩分有高低,則輩分低的先行吟唱。
好在重耳早已有了準備,在來秦宮的馬車上懷贏已教他一首‘洚水’。
此歌巧妙而又婉轉地表達了他的意願,在頌揚秦穆公的同時,亦不至貶低自己。
首先他以歌中流水朝大海之意,歌頌了秦國的強大,並表達將永與秦好的意願。然後他以姿態雄偉的孤鷹來形容他的逃亡,以及憂愁國亂的仁義之心,暗示他需要秦國父母一般無私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