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層冥土鐵樹地獄中,陰魂土著無數,伏魔明王與白骨魔神動起手來,全無顧忌,法力波及之下,非但鐵樹上穿刺的乾屍陰魂被當場震成齏粉,連許多遊蕩陰魂也被法力波動所傷,哼也未哼,就此魂飛魄散。陰魂土著倒也罷了,鐵樹地獄中所生鐵樹卻是天地造化化現,專爲懲罰惡性惡人之用,被明王魔神震碎,不出數個呼吸,又自憑空生出,神異之極。
白骨魔神法力全出,與伏魔明王鏖戰,哈哈大笑:“枉費金剛寺的禿驢開口佛法,閉口衆生,你這明王法力高強,顯是嗔念深重,且動手時,多少無辜陰魂被你生生震死,魂飛魄散,當真虛僞到了極處!”伏魔明王充耳不聞,六臂中法器神通一發向白骨魔神擊去。
法性立身萬頃蓮海,冷冷說道:“今日我爲降魔,彼等陰魂乃業力所感,墮落於此,我自會誦經超度。”伏魔明王一出,他心頭種種嗔念自生,三毒不淨,連語氣也有些冰冷,渾不似先前溫和。
晦明童子說道:“法性道心修爲不夠,三毒之念滋長,欲求速達,反而落了下乘。這尊明王法力越高,便是證據。法羅瞧準了這一點,以話語引逗,法性若是道心失守,說不定畢生苦功還要退步不少!”法羅出身金剛寺,深悉其中佛法精妙,以言語引逗,法性一旦把持不住,壞了道心,雖不至立時入魔,一身佛門法力卻要損失殆盡。
好在法性終歸是有道高僧,察知其險毒用意,以佛法鎮定心神,惡念嗔念一消,伏魔明王法力也自消散,從法相境界跌落到了元嬰境界。白骨魔神手中黑蓮魔光放射不絕,伏魔明王的伏魔光焰不能抵擋,被魔光壓制的只剩薄薄一層,險些燒到本尊。
法性和尚進退兩難,遏制三毒之念,明王化身威力便弱,易被白骨魔神所趁,若不遏制,難免惡念滋長,明王威力雖強,自身道心定力卻漸弱,難求上乘道果。凌衝倒想幫他一幫,畢竟同爲正道修士,但此刻他的身份卻是魔道巨擘,不幫白骨魔神倒也罷了,若反幫法性和尚,立時便要露餡。
晦明童子搖頭道:“此事誰也插不上手,這是法性的魔劫,過得去道行增長,過不去道心有瑕,難得正果。佛門修行與玄門不同,看似頓悟成佛,實則種種劫數更爲兇險,不然也不會有許多僧人轉世多生,也未求得正果。”玄門修行,往往於今生成就,逍遙自在。佛門卻重來世修積,不重神通,獨重心性,在楞伽寺所言便是佛性、阿摩羅識。有許多高僧累世修積,法力高強到了極處,偏偏不用神通,純以慈悲之意行事,感化世人。也有僧人苦行苦修,但俗世孽緣未滿,沒奈何只得今世轉生來世,以期孽緣完滿,方能修成正果。
法性和尚道心不穩,急於求成,被法羅鑽了空子,化爲其一場魔劫,若能渡過自然道行大進,此爲自家修行之路,誰也插手不得。法性和尚法力神通堪比玄門脫劫級數,劫數不知其所來,玄妙非常。
法性心下有幾分清醒之意:“怪不得我閉關修煉光明拳,道行不進反退,連伏魔明王忿怒化身神通卻增強了不少,定中參悟有大凶險,原來是我的魔劫到了。法羅入魔便是其引,方丈命我前來捉拿,便是希冀我能渡過此劫,得大圓滿心境。”悟透劫數之意,道心反而寧定下來。
伏魔明王在白骨魔神步步緊逼之下,法力一落千丈,護身光焰抵禦不得魔光侵襲,被魔光灼燒的傷痕處處。白骨魔神大叫:“法性,你這尊辛苦修煉的忿怒明王化身我就替你打死了罷!省卻你一番煉化的苦功,還不快謝謝我?”明王分身是惡念所化,欲求正果須得以道力將之煉化,正所謂從身來,還歸身去。但若死於白骨魔神之手,就要元氣大傷,不知要運煉多久方能恢復。
法性心念一動,明王化身抽身便走,白骨魔神見法相面上寶相莊嚴,生就寶光,知其洞悉自家打算,道心寧定,用計使其惡念滋長已行不通,當務之急先將明王化身打死,去其一條臂膀,方爲上策。
白骨魔神搶步趕上,手中法器沒頭沒腦向伏魔明王化身招呼,數息之間,將明王化身擊倒在地。法性降服惡念,伏魔明王之力大減,致有此敗,此刻道心澄澈,全不在意,合十微笑道:“多謝法羅師弟助我渡此一劫,這尊明王化身是我辛苦煉成,不能毀於你手,莫要見怪。”
白骨魔神心知不妙,正要痛下殺手,就見伏魔明王一具碩大身形霍然化爲佛光點點,消散虛空不見,已知錯失良機,氣的哇哇大叫。法性收了明王化身,道行大進,連肌膚之中都隱隱透出佛光,頗有大徹大悟之意,神態越發從容。忽然輕舒一臂,說道:“師弟,我參研光明拳多年,略有心得。方纔承你心意,爲兄現下心地通明,於佛法又有幾分領悟,便施展一招光明拳,請師弟品評罷!”
白骨魔神神情大變,三張面孔都露出恐懼之意,不由分說,轉身便走。法性先前不用光明拳,只放出伏魔明王,是道心修爲不足以駕馭這等通天徹地神通絕技,眼下他道心圓融,施展起光明拳亦能輕鬆寫意,此時不走,絕討不了好去!
法性和尚長臂伸展,俱發金光,五指捏成一道金剛輪拳印,五指內合,拇指在外,四指內扣,拳心中空,拳印一成,登時大放光明,雖不似佛經所言照耀十方世界,卻也足以照耀千萬裡地獄虛空。光明拳爲佛門最高心法,神通無量,一拳之舉,照徹心地靈臺,三千三千,佛光所至令人徹悟佛法,覺醒自身佛性,用來掃蕩羣魔,更是千軍辟易。光明拳法門已有數百年不曾現於人前,今日在場諸人何其有幸,能目睹這一門佛門秘法升騰!
凌衝面色一變,暗叫不好!光明拳闡發佛法真諦,明悟自心佛性,乃是一切邪魔之剋星,他此時還是噬魂道修士身份,一身魔道修爲,尤其身後尚有一尊旱魃分身隱於虛空,吃了光明拳一擊,定要元氣大傷,卻是何苦來哉?
晦明童子叫道:“快走!”法性和尚高舉大金剛輪拳印,佛光涌動如水,綿延不絕,層層推進,在場之人無論正邪皆在佛光普照之下。金雷鬼王面色狂變,顧不得其他,驚叫一聲,無數秘魔陰雷翻動,炸開細小空間,將身一合,躲入其中一處小虛空中。
凌衝陰神操控旱魃分身,一隻大手自虛空伸出,托住凌衝肉身便走,佛光四下照徹,旱魃分身藏身虛空,也不露面,就見一人盤坐大手之上,御風而行,旱魃爲待詔境界大妖魔,自是比太陰魅劍劍遁快速的多,但即便如此,身後依舊佛光噴涌如潮,怎麼也擺脫不掉。
法性不惜耗費精深,施展光明拳,就是要對付白骨魔神。法羅和尚首當其衝,饒是他逃得快,還是被佛光掃過,白骨魔神背上本是白骨嶙峋,被佛光一照,慘叫聲中,白骨消融,化爲絲絲魔氣散佚虛空。只這一下,法羅便身受重傷,心下發狠:“光明拳威力至大,卻非輕易能施展的,動用一次便要元氣大傷,我且暫避鋒芒,待法性這廝法力告罄,再來殺他不遲!”
白骨魔神法相催動神通,一氣遠飈,他不通虛空法門,只用魔氣牽引遠逃,比旱魃分身之速遠遜,法性和尚輕邁步法,如閒庭信步,似慢實快,緊隨法羅之後,拳印高舉,佛光如海。無論白骨魔神如何變化身法,總也逃不出佛光照耀。
鐵樹地獄本是陰氣鬱結,處處鬼哭神嚎,無窮陰魂生前罪孽深重,墮落此地,受那鐵樹穿身之苦,無量量劫求出不得,但法性和尚過處,佛光普渡,有那陰魂被佛光一照,面上登時露出解脫之色,自鐵樹落下,飛入佛光之中,一個個面色祥和,合掌端坐,卻是被佛光渡化,消除罪孽。
佛法普渡衆生,這些陰魂受了佛光牽引,前孽頓消,各依心性,或輪迴投胎,或直入極樂,不一而足。法性和尚低眉緩步,恍如不覺。一路行來,佛光如海,無數陰魂受了佛光點化,飛身其中,合十誦經。渡化陰魂越多,誦經之聲越大,一時之間三層冥土之中,誦經之聲廣聞,佛光照耀,令人幾乎錯認是佛國清淨淨土。
佛光綿展之間,白骨魔神周身不斷有魔氣冒出,卻是被佛光灼傷,痛徹心扉。法羅和尚入魔未久,一身佛法修爲還未完全化去,被光明拳佛光自外一逼,身中佛性覺醒,身內亦有佛光透出,內外相合,痛苦欲死,幾乎要被佛光焚化一般。
凌衝駕馭旱魃分身,穿梭虛空之間,心下焦躁:“本欲探究古仙遺府中藏有甚麼寶貝。卻遭了無妄之災,還要耗費玄陰法珠躲避光明拳佛光照徹,這法性和尚倒也光棍,一道神通發出,連我與金雷鬼王也一併捎帶,若非有旱魃在手,以我噬魂道修爲,怕是一個照面就被煉化成了飛灰了。”
法性和尚本身修爲未超法相境界,比旱魃大有不如,光明拳雖是佛門最頂尖神通,消耗也大,不可能無限制施展,旱魃傾盡全力,身後佛光不絕,卻始終擦不到他一點皮毛。
法性和尚施展光明拳,大半是爲了制服白骨魔神,凌衝與金雷鬼王只是捎帶。提聲喝道:“法羅師弟,還是隨我回寺領罰,方丈看在你多年苦修不易,爲兄也會爲你求情,將你身上魔性化去,依舊是我金剛寺傳人,得上乘功果,飛昇極樂,豈不是好?你若再執迷不悟,我去光明拳力一發,便悔之無及了!”
白骨魔神強忍劇痛,頭也不回,叫道:“少來惺惺作態!我若跟你回寺,以寺規之森嚴,豈有我的命在?不若投身魔道,亦能飛昇玄陰魔界,也是一番正果!”玄魔佛三道各有飛昇之處,玄門佛門再瞧不起魔道,也不得不承認玄陰魔界亦是飛昇寶地,能飛昇他化自在天界之魔道修士,亦是得了正果,此爲大道天數,誰也反駁不得。
金剛寺治寺森嚴之極,法羅和尚入魔,即便消除魔性,縱不處死,也要落個終身圈禁的下場,與死無疑。法羅破教出寺,暗中勾連天屍教,便是打好後手,死也不回金剛寺了。
法性聽他怙惡不悛,再加光明拳消耗法力甚劇,一路又度化了無量陰魂,雖有功德加身,卻入不敷出,漸漸有些吃力,搖了搖頭,說道:“既然如此,莫怪爲兄言之不預了!”金色臂霍然向前推去,金剛輪拳印發出,無量佛光驟然一收,俱都匯聚於拳印之上。
一道光明拳拳印汲取佛光之力,化爲畝許大小,向前橫推而去,所到之處,無論鐵樹、陰氣,俱皆毀滅無蹤,陰晦之處,悉被佛光照耀,將無量魔國地獄化爲佛門淨土,佛光之中無數被度化陰魂誦經頂禮不絕,其所發念力、願力,又自加持於拳印之上,令其威力再有增長。
虛空之中無量梵唱響徹,讚頌佛法無邊,佛門廣大,稱頌一切善行、善念,勸說衆生修持佛法,以求解脫,得大自在、大極樂。白骨魔神聽聞梵唱佛音,驚懼到了極處,光明拳印閃得一閃,已印在其背脊之上!
白骨魔神連慘哼都未發出,一尊法相化身吃拳印一拳轟破,佛光一照,便自化爲虛無,本是高達數十丈的法天象地化身,被光明拳擊中,立時消散不見,只餘一顆頭顱,三張面孔之上全是驚駭之色。
凌衝與白骨魔神相隔甚遠,光明拳印法力吸取了所有佛光之力,旱魃分身反倒安全,扭頭見法羅和尚這般殘象,大是驚異這門神通之威力,不愧爲佛門至高法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