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室的防盜措施實在是詭譎離奇,令人猜不透其中的玄機,我們再不敢輕舉妄動,盜墓行動只得暫時停止。
從原路退回,明天再戰已是不可能,只有苦思破局的良策。我望着完好無損的木地板,苦苦思索,已經幾百年過去了,這些地板還是那麼結實平整,地下的機關還是那麼靈敏,稍有風吹草動就魔力大發,真不知神奇的九龍先生是如何設計的?他的思路是什麼?
我用腳輕輕踩了踩最近的一處地板,力度非常小,可是地板再次盪漾起來,長案跟前的女俑貌似動了動。
真奇怪,剛纔那名隨從是走到奉茶女俑那裡,地板纔開始蠕動的,怎麼現在不同了?難道觸點是移動的?
有人聽從我的吩咐,從前室搬來一個鼓狀的石墩子,橫着放在地上,然後用腳輕輕一踢,石墩子骨碌碌地往前滾動,和我剛纔用腳輕點時不一樣,石墩子到了五六步遠的地方,地板纔開始泛起漣漪,朝四面盪漾開來,若不是親眼所見,我斷然不會相信釘死在地上的木板居然能做出如此柔軟無骨之狀。
波浪越來越大,長案跟前的幾名女俑開始活動起來,動作迅猛,簡直是快如閃電,她們朝我們跟前撲過來,隨從們一個個揮劍霍霍,我也沒閒着,甩開鞭子,捲住一名女俑的楊柳細腰,剛要往前拉,卻見那女俑的身子在空中靈巧的翻騰了幾下,脫離鞭子的束縛,在她的正下方,地板突然裂開一個大口子,我滿以爲她會掉進去,沒想到她用腳尖在洞口輕輕一點,洞口神奇般消失,但是我們的一名隨從,不小心掉進另外一個地裂裡,地裂關閉之前,他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慘叫聲。
我愣住了,怎麼地裂也是機動的,不在同一個位置?
眼前的境況容不得我多想,那名女俑又揮劍朝我刺來,近距離之間,鞭子發揮不出優勢,我急出一身冷汗,驚恐中發現有人替我格開了女俑的進攻,是紫衣龍士槐衝,他的軟劍虛虛實實,逼得那名女俑連連後退,我被人拉着,退至連接前室後中室的石刻下面,差點收不住腳,鼻子眼看就要撞上大石板。
:“小心。”那人扶住我,“誰讓你逞能的。”語氣中有些氣惱,有些害怕,卻飽含着厚厚的關切,我站穩腳跟,待看清楚那人的模樣,才故作輕鬆地笑道:“爲你赴湯蹈火啊,公子。”
:“胡鬧。”秦桓之氣咻咻地說道:“開玩笑也不挑個時候。”
又是啊啊幾聲慘叫,又有人慘遭厄運了,那幾名女俑似乎越戰越勇,她們是用飛的,而不是像我們這些人一樣,得腳踏實地。
有人替我擋劍,我終於有時間琢磨中室的機關奧秘。
吃人的地裂是隨機出現的,並不固定在一個地方,那些女俑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放棄飛行,腳點地面的,因爲有那個作怪的石墩子,地板的蠕動一直沒有停止過,當然地裂也一直沒有消失過,已經滅了我們好幾名隨從了吧,再這麼下去,我們要全軍覆沒了。
看似笨重的女俑爲什麼能飛?用什麼東西控制的?
我半眯着眼睛盯着離我最近一名女俑的身子,細細辨認,終於有了新發現,在她們的身上,原來有細細的銀線在牽引着,使得她們能夠像牽線木偶一樣,在空中飛來飛去,難怪剛纔我拉那名女俑的時候,覺得好像在拔河。
我剛要出聲提醒場中打鬥的隨從們,卻發現有一名將要掉如陷阱的人,可能功力比較深厚,他大半個身子已經掉下去,卻愣是用內功將身子往上衝,眼看就要脫離險境,一名女俑飛過去,伸手狠狠地往下一擊,那可憐的人發出一聲絕望的慘叫,咕咚掉進去,地面又恢復如初。
這一幕慘劇啓發了我,這多像小朋友們喜歡玩的打地鼠遊戲啊!打開電源,地鼠怪叫着從不同的洞穴中冒出頭來,齜牙咧齒衝你挑釁般笑笑,讓人忍不住手癢癢,一錘錘掄過去,直到筋疲力盡,地鼠似乎總也打不死,要想提前結束遊戲,只能直接關掉電源。
可是眼下的大型地鼠遊戲,電源開關在哪裡呢?
記得之前說過,這個朝代的墓葬特點,就是依樣複製逝者生前的活動環境,讓逝者在另一個世界,過上和生前一模一樣的生活。書房屬於比較私人化的活動空間,非請莫入,更不喜歡有人擅自闖入,如果萬一有人破門而入,書房的主人會如何防禦自保?
書房的主人來書房做什麼?看書寫字,難道機關就設在書架前的長案上?
我頓時兩眼發光,對啊,打鬥了這麼久,還沒有一個人能轉到長案那裡去呢,而那些女俑在發動進攻之前都是肅立在長案周圍的。
要想安全地“飛”到長案那裡去,只有輕功一流的高手才能做到,我,顯然不行。
我附在秦桓之耳邊小聲說:“機關可能在長案上。”他是老大,就由他來發號施令吧,我還是不要搶他的風頭纔好。
秦桓之環顧四周,似乎想親自出馬。
:“二公子,讓屬下去吧。”虛沖不知怎的聽到我們兩人之間的耳語,拱手請命道。
:“好吧,務必多加小心。”
秦桓之解下身上的鞭子,遞給虛沖,接着我就看到虛沖如同乳燕穿柳,從空中掠過惡鬥着的人羣,足點石墩子,將鞭子一端牢牢地繞在穹頂上的一根橫樑上,另一端則纏在她自己的腰間,她身子往前一竄,如同馬戲中的空中飛人,頭朝下,張開手臂,扶住了長案的一角。
秦桓之的鞭子乃是用深域海牛的足筋所制,伸縮性極好,所以虛沖的活動範圍還是比較大的。
奇怪的是沒有女俑去阻止她,難道她們把會飛的虛沖當自己人了?原來她們不知智能型的古代機器人啊!
我突然想起自己還有一樁公案未斷,忙大聲喊道:“快砍斷女俑們身上的銀線,小心觸電。”急忙中一個現代詞彙脫口而出,我顧不上那麼多,又補充了一句:“割下衣袍,包在劍把上。”
不管隨從們使用的寶劍等級如何,總歸是用金屬打造的,而劍把麼,考究一點的可能是寶貴的玉石,也有可能是和劍身相同的材質,所以稍稍用布隔離一下,興許能減輕被電擊的麻痹感。
槐衝的速度最快,他最先一個看清楚,砍斷了對手身上的銀線,線一斷,女俑轟的一聲掉在地上,立刻摔得粉碎,強大的勢能化成動能,地板的震盪的幅度更大,地裂出現的間隔時間更短,又有人不小心,掉到陷阱裡。
:“虛沖,千萬別踩到長案上。”我一眼瞥去,發現虛沖正打算一腳踏在長案的上面,不由得大聲喝止,有一名有空檔的女俑似乎聽懂了我的叫喊,她機械地轉動身子,朝我的方向衝過來,我嚇得抱頭躲避,媽呀,她怎麼單單襲擊我呢?是嫌我的叫喊聲太刺耳嗎?
啪啪數聲,陶俑的碎末濺得四處都是,我睜大眼睛一看,原來是虛沖關掉了機關,就是長案上的文房四寶,她將筆放回到筆架上,硯臺上的墨塊也放進了墨盒了,一切放回原位,這才使得地板停止了蠕動,來不及迴歸原位的女俑,從空中摔下來。
地板上一片狼藉,經過清點,發現我們一共損失了九名隨從,還有兩人受了傷,負責救死扶傷的林志霽一臉霎白地半靠在石刻上,後背居然溼透了。
這可不像天英教教徒的作風啊!父親的心腹怎麼會是這樣的孬慫?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林志霽勉強打起精神,蹲下身子檢查傷員的傷情。
:“我們往前走吧。”秦桓之望着跌坐在地上的傷員,語氣略顯沉痛:“後面更要多加小心。”
其實也沒剩幾個健全的人了,除了槐衝兄妹,還有兩個我的人,看來我的隨從們已經不那麼廢材了。
中室和後室有一個象徵性質的拱門,拱門不是很寬闊,懸掛着一幅厚厚的掛毯,是那種圖案複雜無比,耗費無數工時的苗繡,這種苗繡在現代幾乎絕跡,只有在博物館裡才能看得到,屬於禮制性的紡織物。
掛毯保存得很好,光潔如新,而且密不透光,當我們把掛毯撩開後,纔看到後室內的灼灼光華,那是一種瑩潤而柔和的光芒,如同夏日夜晚的星輝,自頭頂傾瀉而下。
其實就是星輝,後室的穹頂上是巨大的星空圖,用各色寶石拼湊而成的星空圖,一條銀河橫貫整個穹頂。
生前仰視蒼穹的星光,死後也要和生前一樣,可以隨時隨地仰望星雲,生前有的,死後一定要帶走。
這就是當今朝代對死亡的完美詮釋。
經歷了中室的兇險萬狀,我們六人不敢貿然邁出一步,只是無聲的打量着室內的一切。
看了半天,我的心底佈滿了疑團,懷疑頭頂上那些代表火星的紅色寶石,發出的光芒是不是致命的射線?用巨量鑽石拼湊成的銀河,是不是折射了其他東西的光芒,才如此形象逼真的呢?要知道,鑽石本身,並不發光啊。
後室的佈置就像一個裝飾考究的大臥室,棺槨所在之處可不正像的炕牀?
炕牀的兩側,擺滿了箱籠,裡面擺放的是什麼呢?很貴重吧?
四周的牆壁上,畫滿了壁畫,從內容上看,似乎是描繪高祖的生平,在一幅嬰兒出生的畫面上,嬰兒頭頂一朵彩色祥雲,一條金龍在祥雲中若隱若現,其中的寓意最明顯不過。
不知有沒有我那先祖楚王的蹤影?
我竭力地尋找着,終於在壁畫的盡頭,看到了這樣的畫面,圖畫裡,一個身穿王袍的人,跪坐在一局棋盤跟前,和一名頭髮花白的老者對弈,他們的後面,有一個身穿紅色官服的人若有所思地看着棋局,高祖半躺在附近的長塌上,望着對弈的兩人,朝遠處揮揮手。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