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這一場演講。
聯盟很快陷入了混亂。
這場面對所有聯盟民衆的演講,摧毀了管理司的謊言,動搖了聯盟民衆對管理司的信任,引發了一連串的遊行抗議和要求管理司公佈全部戰爭資料、現有儲備、人員任職流程和未來計劃的訴求,管理司的公信力降到了歷史最低點,接待部每天都會接到大量民衆投訴,各種關於增加物資,解決困難,平衡待遇和徹查管理司腐敗的呼聲如雪片飛來,管理司大樓日日被人圍堵,各部門焦頭爛額。
大佬們連開三天會議,會議上砸碎了十幾個杯子,有人受傷。
其時鐵慈不知道自己獲得了這麼大的成功,畢竟她並不知道對面是什麼人,更不知道當時是直播。
她只是通過這段時間的遭遇來分析,對方顯然也是個階級社會,師父所說的平等自由並沒有完全實現,他們士兵之間的裝備待遇依舊等級鮮明,不同等級之間連營養液口味都不一樣,這是盛都傳來的信中說的。
他們換將的速度也過快,很可能管理者中間也存在傾軋和爭鬥。
他們珍惜資源,在很多時候的決策中,都可以看得出他們非常注意保住現有的武器和人員,從他們所謂大型集結的人員數目來看,他們的戰士一定也是非常稀少且珍貴的。
既然如此,那他們現在就承受了難以承受的損失,而這樣的結果,他們的上層必然有人要承擔責任。
需要承擔責任的時候必然會引發推諉、爭鬥、傾軋。
千百年血跡斑斑的政鬥和內鬥史,告訴了每個帝王這是人性必然推動的結果。
只要敵人不安寧,我們就有機會。
鐵慈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要他們不安,要打掉他們的氣焰,要讓他們明白強大的武器是他們的唯一仗恃,但這唯一的仗恃卻不足夠他們拿下大幹。
也要讓自己的百姓知道武器不能決定一切。
鼓起勇氣不再害怕。
這一手別的不說,想必刺激了某些人,就在鐵慈發出宣言的當晚,指揮部便瘋了似的,對着那漫漫森林轟出了數發遠程炮彈。
因爲缺乏軌道、電磁、全球定位系統之類的高科技支持,很多打擊力更大的遠程武器無法使用,但這次的炮彈已經足夠燕南吃了一壺,當日黑夜如白晝,一道道不知其來處的橘色光芒如流星跨越長空,在燕南山林之上,次第炸開成無數迴旋的巨大漩渦,漩渦中央,山峰倒塌,巨樹成灰,無數倉皇奔逃的動物化爲齏粉。
燕南森林從此缺了很大的一塊,在未來的數十年裡都未能填補完全。
那些遠程巨炮打擊範圍非常廣,打定主意要將還沒來得及跑遠的鐵慈毀於炮火之下。
幸虧鐵慈在發表宣言之前,早有準備,將所有隨行軍隊都遠遠打發了,身邊只留有最強大的那些,都穿着搶來的肌肉衣,而能逃脫一劫的最關鍵原因,還是那個納米模塊編程機器人,在炮彈即將到來的前一刻鐘,它忽然開始發燙、變形、化爲一灘銀水,想要從帳篷縫隙裡跑走。
它的內置程序讓它能夠根據某些細微因素提前感知某些極端武器的攻擊,並且啓動自保程序變形離開,可惜上一次就沒成功,這一次依舊沒有成功。
萍蹤逮住了它,鐵慈發現了它變得奇怪。
鐵慈反應很快,當即命令所有人穿好肌肉衣,潛入河流之中。
當橙色的光柱自天際由細變粗,落到地面化爲漩渦不斷擴散,無數生命在這樣的光芒之中化爲虛無,山林中燃起熊熊大火時,鐵慈等人正潛在水下,隔着變形的水面看着那無聲的崩毀。
好在這樣的炮彈威力雖大,速度很快,但主要集中於對地面的打擊,大火燒不到水中,巨木倒下則被水流托住,衆人隔着水面瞠目結舌,從未想過世上竟然還有這樣的炮彈。
如果不是鐵慈反應快,此刻衆人都化灰了。
等到人們從水裡出來,四周已經面目全非,到處殘留着零星的火焰和動物燒焦的屍骸,原有的道路也尋不着了,一行人在焦黑殘敗的山林之中跋涉一整夜,和一羣端着怪模怪樣的槍的士兵撞上,那是來搜尋鐵慈的。
好在幾次短兵相接,衆人對這些人也有了一些作戰經驗,一番戰鬥後,那羣人最終退走,而這時鐵慈等人也遇上了前來接應的燕南軍隊。
到此時人們才明白,皇帝爲什麼不肯呆在自己兵強馬壯的盛都,寧可孤身出京逃亡。
這玩意要是對盛都一砸,大幹就完了。
由此心中對皇帝更多一份欽敬。
之後稍微休整,一路往北,顯然對方經過太多次的勞而無功和上次鐵慈宣言的刺激,不知是爲了調整政策還是限於爭端,很長一段時間內安靜如雞,直到鐵慈即將到達永平,遠遠綴着的無人機羣才由小貓兩三隻,變成了黑壓壓的一大羣。
狄一葦率大軍相迎,鐵慈卻並沒有在永平停留——她害怕那樣的一發炮彈落在永平大軍中,那大幹的北防線就完了。
雖然鐵慈拒絕了永平大軍護送,但是永平軍還是列陣於別山之前迎接,以此作爲對皇帝陛下的最高致禮。
永平軍在地平線上拉開了黑壓壓的一條長線,翹首期待,終於朝日初升之時,等到了他們的皇帝。
一羣騎士快馬自地平線那頭奔來,飛馳如電,騎術精絕,馬後拖出了十數條凌厲筆直的長線。
衆人正要喝彩,就看見那羣人不知爲何,一邊奔馳,一邊在馬上跳上跳下。
這還沒完,有時候馬跑着跑着便轟然倒地,失馬的人反應極快,立即掠上身邊人的馬,而每個騎士,都分別牽着一匹備用的馬。
而且這羣人騎馬還不好好騎,在大地上蛇形前奔,歪來扭去。難得手中牽着的備用馬居然也跟着蛇形奔跑,令人歎爲觀止。
士兵們瞠目結舌,都想這是什麼騎術?有必要這麼賣弄麼?
眼看着一路疾馳,一路駿馬倒斃,馬羣訓練有素,看見有馬倒地也不驚慌,騎士輕巧提繮,一躍而過,自己馬死了就上備用的馬,備用的馬也死了就換隔壁的馬……煙塵滾滾,人影翩躚,宛如耍一場大型雜技。
士兵張着嘴,直到這羣人到了近前,才發現天際一大羣蝗蟲般的陰影靠近,無數道彩光自天際射下,騎士們似乎背後長眼,每每巧妙躲過那些光,但彩光密集,總有中招的馬,因此一路奔一路死馬,一路死馬一路奔。
士兵臉色漸漸凝重起來。
這明顯是……一路逃亡啊!
這天上的怪物,就是最近已經傳遍大幹的天外來客嗎!
居然如此強大!
那被追殺的……
念頭還沒轉完,最前面騎士一聲長喝:“散開!”
狄一葦:“散開,射!”
弓箭營早已準備好,齊齊振弦,嗡聲震鳴,一簇簇火箭飆射向天。
生生將那羣膽大逼近的無人機逼出了騎士們頭頂的區域。
步兵營如潮水分開,空出寬闊大道供騎士們策馬而過,士兵們分列兩邊,用敬慕的眼神看着飆馬而過的騎士們。
“最前面紅馬紅白衣的那位,應該就是萍蹤郡主,是先帝的義女,也是大幹皇室目前唯一的供奉。據說是她陪陛下一路出京,輾轉數千裡,當初重明事變,也是她在重明宮陪着陛下,孤身攔下了數十位絕頂高手……”
“這位高個子臉白的,應該是蕭帥,當初的三邊總制,現今的燕南南粵兩軍軍務大都督,他和咱們指揮使齊名,號稱南北二帥,這兩位也是陛下最信重的將領。這位雖然出身蕭氏,卻早早和家族割席了,陛下也從未因爲他的出身懷疑過他,真真是明君良將,世間美談。”
“那位身形圓潤的,不是夏侯指揮使嗎?他也趕來了?不過我懷疑他到底是來護駕的,還是來追咱們指揮使的?上次他來探親,三天兩頭往咱們指揮使帳篷裡塞花,結果指揮使一聞花粉就打噴嚏,哈哈哈哈……”
“那位老者,應該是醫狂景緒吧,據說是容院長的師父,傳說中的人物,如今也留在了陛下身邊護駕。”
“看見那邊馬頭上的青蛙了嗎?那也是隻傳奇的青蛙,叫老虎,據說是燕南最神秘的魃族裡的靈物,魃族善用毒,也是當年陛下親赴燕南收服的。”
“那位大冬天還袒露胳膊,大片刺青的應該是西戎不青吧,是西戎王留在陛下身邊的頂級箭手,他帶的飛箭營一直是對付那天上怪物的主力,他本是西戎王的親信,西戎王把親信都留在了陛下身邊,藩屬如此忠誠,也是異數啊。”
“要說異數,還有一位纔是異數,看見那位少年了嗎?燕南王遊衛瑆!他也親自來護駕了!五年前燕南奪位一戰,是陛下親自解決了把持燕南的遊筠和心懷不軌的遊衛瑄,將王位留給遊衛瑆的,據說遊衛瑆和陛下有躍鯉同學之誼,當初被人欺辱,只有陛下愛護他,這難道不是又一樁佳話嗎?”
“說來說去,都是佳話。都是傳奇。”忽然有人感嘆道,“這難道不是因爲,我們陛下,本身就是傳奇嗎?”
這話一出,衆皆沉默。
齊齊看向道路盡頭,最後一騎。
那是一匹神駿的黑馬,馬上騎士一身黑袍,披着同色大氅,衣袍式樣簡潔利落,材質也耐磨普通,可穿在她身上,便衣袂飛揚,意氣瀟然。
她面龐清瘦,眼眸明亮,似有星鑽流轉。
她飛馳而來,腰間玉筆伴氅尖毫光同燦,煙塵不能掩其色。
剛纔還竊竊私語的士兵們下意識齊齊住口。
無數熱烈崇敬的目光匯聚而來。
青陽山羣峰之巔皇帝對天外來客的宣言已經傳遍天下,引無數人熱血沸騰,擲杯狂歌。
今日他們又眼見陛下和這一羣王公將帥,是如何身先士卒,甘冒奇險,應對這一路追殺,從盛都一直到永平的。
狄一葦的聲音遙遙傳來,“舉槍!”
“嚓。”一聲,所有槍尖向天,齊刷刷一片雪亮的海。
“致意!”
“嚓”又一聲,槍尖斜前方三十度,閃過一道閃電般的白光,迎着皇帝馳來的方向。
這是大幹軍中的最高禮節,是當初幹太祖時期百戰之後定下的規矩,代表着“誓死追隨,永生不替”。但並不是所有皇帝巡視邊境都必須得到這個待遇,也不是高官才能得到的待遇。完全由駐軍將帥和士兵自己決定,只獻給衷心愛戴的心目中最神聖的人。
尤其是狄一葦,看似懶散性情孤冷,二十年駐軍生涯裡,這是她的第一次。
白光如海,黑袍女子一騎如風,她在人海中央微笑,沒有發表什麼激動人心的宣講,也沒有展示傳說中的強大天賦和武力,只是在馬上抱了抱拳,像是普通人對待路遇的同僚好友們一般,笑容親切,姿態隨和。
她抱拳,從人羣中一掠而過,遠遠丟下一句話,“後方危險,切勿聚衆,讓孩兒們都散了吧!”
一羣好多年紀都比她大的五大三粗的士兵,面面相覷。
有些好笑,有些溫暖,有些澎湃,最後化爲一聲感慨的嘆息。
狄一葦笑起來,策馬追出,也趕鴨子般對身後揮手,道:“表演完了,都滾吧!”
都知道對付那些怪物,人越多越吃虧,大軍在此時並無太多用處。
跟在她後面的田武,樂呵呵舉起蒲扇般的手,摸了摸頭。
方纔他特意擠在前面,陛下看見他了。
陛下還是那個看起來很溫暖的人。
就是有點太瘦了。
狄一葦快馬狂奔,追上鐵慈,一鞭子抽在她馬屁股上:“跑這麼快作甚?有狗攆你?”
說完就發覺失言,恨不得咬自己一口。
果然鐵慈回頭笑看了她一眼。
好在皇帝雖然促狹,但一般都會給人留餘地,並沒有繼續開玩笑,而是笑道:“這不是急着去幹正事嘛……”
狄一葦追上兩步,忍不住道:“您真的決定了?真的要……”
鐵慈道:“你不是說他早已到了邊境嗎?”
“是啊,就在破鏡城。”狄一葦道,“我以爲他要偷偷過邊境的,等了好久他不來,卻把自己的人一趟趟往關內送,怎麼,當我是個死人嗎?”
“你還不是讓人進來了?”
“這不是因爲知道他派人來是爲了保護您嘛。”狄一葦抽了一口煙,吞雲吐霧地道,“沒想到他這麼個人,居然這麼遵守諾言,這可真是叫什麼……投鼠忌器?”
鐵慈瞪她一眼,“沒事多讀書!”
狄一葦揮了揮煙槍表示領旨。
此時已經離開了軍陣,前方平原盡頭,已經隱隱可以看見破鏡城的輪廓。
而一羣人就在平原上停下,由田武上前,帶領衆人去往早已準備好的地下窯洞休息。
選擇居住地在地下,是爲了躲避無人機的監控,這幾個月裡,永平及周邊都在準備,這個窯洞就有一處地道連接着破鏡城。
破鏡城在此之前已經停擺,城內大多數人已經遷出,只有少部分不肯走的人還留着。
十二月的永平已經很冷,天色陰沉欲雪,鐵慈走入地窖之中,令跟隨的其餘人都趕緊休息。
半個時辰後,鐵慈從自己休息的靜室內出來,已經換了一身裝扮,也換了張臉。
看上去就是個普通的秀麗少女,穿着一身當地人常穿的寶藍色土布交領窄袖襖子,黑白棉布百褶裙,淡藍色抹布裹腰,是永平一帶普通家境小娘子會有的打扮。
她身後,萍蹤換了自己那標誌性紅白色錦繡衣裙,一身粉紅色棉布襖裙,撅着嘴,有點不滿意地拽着襖邊。
至於狄一葦,穿得極其老氣,靛青色土布大褂,彎腰縮背,再加上那煙槍,乍一看老了十歲。
以至於夏侯淳偷偷開門,一眼看見她都沒認出來。
狄一葦佝僂着背從他面前走過,手中煙鍋子敲了敲他腦袋,呵嘍呵嘍地道:“後生仔,找誰?”
夏侯淳:“……”
前方有通道通往破鏡城,走廊一邊一扇門打開,慕四朝三神色複雜地走出來,看着鐵慈。
兩人沒有去盛都,一直奉慕容翊之命,帶人跟隨在鐵慈身後,一路護送。
鐵慈身後其實綴着不止一支護送隊伍,盛都那邊派了精兵來,夏侯淳親自帶領,海右也派了衛軍,由祁佑帶領,再加上慕四這一支。
但所有人都被鐵慈勒令不得近身跟隨,她身邊只留最強大的、對付天外來客最有經驗的那一批,其餘人靠近了,不過是枉送性命。
這幾支隊伍都作爲策應和醫護以及備馬隊跟在後面,慕四朝三一路跟隨,親眼看見這一路奔波如何辛苦,敵方沒有再大舉進攻,只鬼魅般緊緊跟隨,人是需要休息的,那些天上飛的機器卻不需要,它們日常只遠遠跟着,但逮着機會就會靠近攻擊,鐵慈的隊伍只能輪番休息,日夜趕路。
wωw ☢tt kan ☢¢ ○ 慕四朝三也看見了鐵慈一路是怎樣對付對方層出不窮的怪物,並積累越來越多的經驗的,看見了她在大幹如何的是民心所向,萬衆願爲她效死——曾有百姓試圖用鋤頭爲她砸下那些飛行怪物,曾有百姓在電光射來時願以身相代,而她一路行來,爲了避免這種事發生,不怕辛苦,多走山間小路,跋山涉水,而在窮山惡水之間,依舊有串山的貨郎,山間的獵戶,遠行的商戶,不斷給她提供各種隱蔽的道路,和有利的陷阱,幫助她走得快捷又安全,還時不時能給對方挖幾個坑。
這一路的經歷,大幹和大奉方面都帶了專門做記錄的人,一邊跟,一邊就有話本詞曲傳播天下,大幹和大奉的百姓都知道了大幹和它的皇帝正在面對極其可怖的敵人,而大幹皇帝爲了保護百姓做到了自己能做到的極致。
不過大奉百姓一開始是隔岸觀火的態度,畢竟他們總覺得對方是看中了大幹的富饒,要佔領大幹來着,這對於大奉來說是好事,朝中大司馬還上書請陛下抓緊時機出兵,說不定還能撿個漏。
然後大司馬就下了獄。
皇帝將重臣下獄,連個交代都沒有,據說當日皇帝還在宮中狂笑,說什麼“朕煞費苦心搞了這幾年,誰曉得還有這一出,既然如此,那就好辦了。”
當然這話沒人聽得懂。
當時民間對於出兵佔領大幹的議論正熱,大奉環境惡劣,民風彪悍,向來好武好戰。
直到聽說皇帝在殿上直斥諸臣,道:“爾等鼠目寸光,見識鄙陋,竟以爲那些天外怪物,所圖僅大幹焉?”
“相鄰之國,脣齒相依,大幹若亡於頃刻,大奉焉能獨安?”
這話大家都半信半疑,但不久後,大奉汝州發生了一件事,讓很多人改變了想法。
那晚大奉名將,早年先帝麾下戰功赫赫的武將汪研,府邸忽然遭受攻擊,有人親眼看見黑衣人獨身進入汪府,燒殺搶掠,最後招手喚來一道銀光,將汪研當場劈成兩半。
汪研是百戰大將,一身出名的橫練硬功夫,府中更是豢養了無數高手,雖然早已養老,但門下無數,行事驕狂,他自身和府邸實力都強大,曾放言便是大軍攻他府邸,也能保三日不破。
結果那天,還是光天化日之下,一個人,公然踢開了他府上號稱炮火不能傷的鐵木大門,身形如電如鬼魅,轉眼殺了他所有家將。
當時很多百姓在場,親眼看見那個人比尋常人高壯,渾身肌肉虯結,力量、速度、體力,都不似人類,像一頭不知疲倦的巨豹,轉眼之下,爪下屍橫遍地。
更重要的是,對方對付最強的汪研時,都沒出手。
只一招手,一道詭異銀光憑空出現,將穿了防護甲還有橫練功夫的老將斬殺當場。
這般的強大和兇殘,給人的震撼極大。
而那怪人離開時怪笑:“大幹已將是吾等囊中之物,下一個便輪到爾等!”
衆人眼睜睜看着那人鬼魅般當衆消失,沒有一個追得上那恐怖的速度。
消息迅速風一般傳開,人心惶惶,舉兵之說頓時消弭。
但也有人說大幹皇帝故意禍水東引,不然爲何偏偏往北境跑?就是她故意把怪物往大奉引的!
皇帝笑吟吟攤手道,便是故意引又如何?人家現在還是在自己地盤上,我們大奉管的着?要朕說,越是這樣,越要和大幹搞好關係,這樣人家纔不好意思不厚道嘛。
羣臣想了想,不得不承認皇帝的歪理還是有幾分道理的,但是皇帝這個提議到底出於公心,還是私慾,那就只能問皇帝自己了。
於是有大臣驚惶之下,提議皇帝,去和大幹皇帝聯繫,向大幹詢問對付怪物的良法。或者乾脆和大幹聯合對敵。
當日皇帝龍顏大悅,表示此計甚妙,但是和人家索要重要軍情,怎好空口白牙地要?去探望鄰居,還要帶顆雞蛋呢。
大臣們沉默一會,表示可以送些國禮。
陛下表示這顆雞蛋太輕了,他送不出手。
大臣們面面相覷,心想你想送什麼?大奉嗎?
瞧你那滿臉躍躍欲試的模樣,你興奮個什麼勁兒?
當即有人委婉提醒他當初的即位誓言。
也有人沉默,這沉默的還是大多數。
畢竟經過幾年這位變態皇帝的磋磨,很多大臣不堪重負,又不捨得辭官,因爲皇帝老子別的苛刻,俸祿卻是豐厚且年年漲。
這種情況就導致了大家的矛盾和痛苦,幾近精分。
有時候甚至在想,毀滅吧,大奉併入大幹吧,聽說大幹那位女皇帝寬厚仁慈,且向來鎮得住自家這位妖孽,這要兩國合併,說不定自己等人的好日子就來了。
最近聽說了大幹皇帝孤身逃亡的事,更是切中了他們隱秘的想法——一個對臣民如此愛護不惜己身的帝王,想來也會寬待降臣吧?
只要換誰做皇帝他們都是臣子,那麼還不如換個厚道的。
因了這隱秘的想法,最近朝堂上攻訐大幹叫囂吞併的臣子是越來越少了。
原本水火不容,絕不會發生的事,在某些人有心的舉動之下,漸漸往離奇的方向發展。
畢竟對於改朝換代,既得利益集團纔是反對最激烈的人羣,百姓只要能過得日子,都不太相干。
看着堂上詭異的沉默,皇帝脣角笑意譏誚,道想什麼呢,朕只是想,破鏡城生活着兩方臣民,城牆堅固,守軍強大,易守難攻,真要大幹方面被逼得太緊,我們可以同意讓大幹百姓往破鏡城及周邊避難嘛。這般也有利於彼此同存共榮,永結同好嘛。
不曉得怎麼回事,大臣們都覺得陛下說起“永存同好”時,眼神灼灼,別有深意。
於是舒一口氣,紛紛贊同。
皇帝又提出他要親自巡視破鏡城,做好大奉迎戰天外來客的準備,臣子們能說什麼呢,不過是送一籃雞蛋並倒貼一個皇帝的事。
消息傳到慕四朝三這裡,當時慕四正脫下肌肉衣,擦乾淨身上濺到的血水。
沒錯,屠了汪研的那個“天外來客”,就是他友情出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