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衆人的視線下,秦弦帶着小提琴衆人緩緩拉出一股低沉且朦朧的音色。
這股音色圍繞着在場的所有人。
就如同一層霧氣一般,將整個音樂廳籠罩。
你似乎能感受到音樂之中的一切情緒,你也能看見音樂之中所想要表達的一切內容。
但是很明顯。
所有的一切都是那麼的朦朧,那麼的模糊。
如同鏡花水月一般,一碰即碎。
不,不止。
衆人所聽到的音色,與鏡花水月完全不同。
鏡花水月你甚至還能看清你所看到的一切。
但是現在在秦弦手中的小提琴之下,你完全沒有辦法看清。
花非花,霧非霧。
夜半來,天明去。
來如春夢不多時。
去似朝雲無覓處。
這個感覺纔是這一首音樂真正所想要表達出來的情緒。
這個感覺很有意思。
在拋棄了管樂之後,樂團的絃樂也表現出了他們強大的實力。
或者說,樂團的絃樂纔是樂團最爲核心的部分。
衆人聽着秦弦所演奏出來的絃樂,目光不由的發光
他們對於和聲交響樂團的理解再一次更新。
這個音樂的感覺,這個音樂的表達。
和聲交響樂團的絃樂部分真的非常厲害啊。
這個厲害還不是一般的厲害。
就單純討論和聲交響樂團的絃樂,不去討論其他的內容。
他們甚至感覺和聲交響樂團的絃樂實力能夠有差不多世界前五十的水平。
這個絃樂太有意思了。
特別是他們的絃樂首席。
一位從來沒有聽過的小提琴演奏家。
可是這個人身上那股若有若無的憂鬱,簡直如同毒品一般讓人着迷,讓人沉醉。
讓人想要圍繞在他的身邊,聽着他的小提琴就這樣睡去。
他所帶來的絃樂團衆人,也在跟隨着他的步伐,將他所表達出來的音樂進一步擴大。
讓他們的音樂變得更爲吸引人。
這個就是和聲交響樂團的絃樂嗎。
實在是太強了。
衆人一時間都有一些忘記了今天這一場演出的主角是蘇玥,而並非是樂團的絃樂。
然而這個正是陳秋所想要的。
當然,陳秋並不是想要讓樂團完全遮蔽蘇玥的演奏,讓蘇玥在衆人面前出醜。
他只是想要給衆人一種沉浸的感覺。
沉浸在天亮之前的迷霧之中。
迷茫在混沌的煙霧之中。
只有這樣,蘇玥才能代表着那一抹光芒,從音樂之中脫穎而出,打動衆人。
陳秋的思路一直都沒有變化。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蘇玥更好的表現。
在陳秋的手中,音樂快速流淌。
將衆人周圍的霧氣變得更爲飄渺。
然而下一秒。
蘇玥手中低沉的單簧管聲音響起。
作爲剛剛小提琴的映襯,出現在了衆人的面前。
隨後。
奪走了小提琴的主角身份。
以最爲耀眼的姿態,站在了衆人的面前。
在她出現的這一刻。
整個音樂廳內一片寂靜。
所有人略顯呆滯地望着舞臺上的蘇玥,大腦甚至暫時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等等,他們所聽到的這個音色?
這個單簧管的音色?
爲什麼,這麼漂亮?
衆人聽着耳邊的聲音,一時間有些迷茫以及不解。
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是好。
此時此刻單簧管所表現出來的音色,就如同蘇玥本人以及她手中的單簧管一般。
優雅,高傲。
黑色的管身,搭配上些許金色的按鍵。
低調之中蘊藏着高貴。
音色簡直絕美到了極致。
這個絕美,並不僅僅只是蘇玥自己一個人帶來的。
還有陳秋帶來的。
陳秋帶着手下樂團在邊上的共鳴,將她的音色向着更爲優雅,更爲高貴的姿態推進。
終於在衆人的面前呈現出如此漂亮的音色。
陳秋的幫忙,蘇玥自己的努力。
兩者缺一不可。
只有兩者完全融合在一起,才能表現出那麼漂亮的音樂感覺來。
而在這其中,蘇玥她那傲視羣雄的單簧管實力,幫助她很好地接過了陳秋的幫助,並沒有將那個音樂落在地上。
這個就是蘇玥。
這個就是日內瓦音樂大賽單簧管冠軍的蘇玥。
這個就是和聲交響樂團的驕傲,世界冠軍蘇玥。
也是讓樂團這邊的管樂所有人自願地配合蘇玥,不敢有任何不軌的想法,只想要跟着蘇玥一同演奏。
不管是新來的,還是樂團的老人,全部都能降服的蘇玥。
基本上蘇玥出來的這一刻。
所有人便從心中徹底認可了蘇玥。
沒有任何意外。
也沒有任何多餘的情緒。
蘇玥在世界舞臺上最大的缺陷,便是沒有她自己的特色。
也就聽上去實力強了。
這個讓她很難受到資本的青睞。
也是她一直以來待在德意志這邊,即便出去演出也沒有掀起多少反響的主要原因。
然而。
現在陳秋來了。
既然蘇玥沒有她自己的特色,那麼陳秋就幫助她補上自己的特色。
陳秋將和聲之中串聯一切的中高音賜予她。
讓她成爲了樂團這邊的管樂首席。
讓她成爲了樂團這邊的中音統領。
她貫穿着和聲的一切。
在秦弦以及芮佳這倆高音低音的輔助之下,將和聲的意義給轟了出去。
貫穿一切。
統帥一切。
就如同國際象棋之中的皇后一般。
如果說上一屆的單簧管女王是薩賓梅耶,那麼此刻。
蘇玥便是下一屆的單簧管女王。
她是海城音樂學院的單簧管女王。
她也即將成爲,華國的單簧管女王。
世界的單簧管女王。
這個不是蘇玥的特色。
但是,這將會便是蘇玥在與陳秋合作後,所能展現出來的特色。
她的實力在陳秋的幫助下得到了激發。
她藉着和聲交響樂團的音色,構建出了一個如同女王一般的感覺。
她將這個感覺印刻在自己身上,然後傳遞給在場衆人。
不管在場衆人是否接受她的音樂,她都會將音樂傳遞給他們。
這,便是女王的恩賜。
不允許任何人拒絕。
音樂之中的美感在蔓延。
順着衆人的腳心,順着骨髓,一點一點滴蔓延。
蔓延到每一個角落。
蔓延到衆人心中最爲隱秘的地方。
她口中單簧管音色的響起。
所帶來的,並不僅僅只是絃樂部分。
還有,其他的管樂。
她的聲音逐漸變得高昂。
所有的管樂都在她的帶動下,跟着一起轟鳴。
【百鳥朝鳳】!
雖然蘇玥吹的這並不是嗩吶。
雖然在場的很多人都沒有聽過華國的百鳥朝鳳。
但是此時此刻。
蘇玥口中單簧管所吹出來的音色,絕對能讓衆人所聯想到百鳥朝鳳時候的場景。
每一支樂器都在向着蘇玥的單簧管所跪拜。
每一支樂器都在想單簧管表達出自己的敬意。
陳秋手中的指揮棒揮動。
蘇玥高昂的笛聲帶着樂團向着更爲恢弘的天空奔涌而去。
之前的一切迷茫在蘇玥的笛聲下,徹底消亡。
衆人的耳中只剩下單簧管的絕美音色。
這個就是蘇玥。
這個就是蘇玥的單簧管。
衆人已經完全聽傻了。
很多海城歌劇院的人,臉上滿是苦澀。
他們聽出了絕望。
不過,這並不是蘇玥的絕望,而是他們的絕望。
他們,沒有希望了。 就只是蘇玥這樣的一尊年輕的大神在這邊壓着。
就單純憑藉她這一手統領着管樂。
海城歌劇院已經沒有任何希望有機會戰勝和聲交響樂團。
甚至他們敢說。
全國能戰勝和聲交響樂團管樂聲部的人,也就只有那麼寥寥數人。
比如說餘塗所帶着的華國第一管樂。
又或者最近纔剛剛興起,花了大價錢才建設起來的,貴城交響樂團的管樂。
他們也聽過海城交響樂團的管樂。
甚至他們知道海城交響樂團最強時候的管樂究竟如何。
他們可以負責任的說。
海城交響樂團的管樂,不如和聲交響樂團的。
這個並不是吹捧,也不是捧殺。
這個就是很明確的。
海城交響樂團的管樂強嗎?
很強,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海城這邊所能拿得出手的頂級管樂樂手,都被海城交響樂團收入囊中了。
你基本上可以這麼說。
一位海城這邊的頂級音樂人,在和聲交響樂團沒有出現之前,他們所能想到的最好工作。
便是加入海城交響樂團。
這足以想象出海城交響樂團的實力究竟有多麼雄厚。
但是即便如此。
這羣搞音樂搞了幾十年的人,他們能非常肯定一點。
海城交響樂團的管樂實力,在蘇玥加入和聲交響樂團後,步入現在的和聲交響。
只要和聲交響樂團將他們的音樂再進行一些穩定。
那麼基本上可以說。
這是一支有機會問鼎世界前五十的頂級交響樂團管樂。
沒有任何疑問。
和聲交響樂團以及蘇玥有這樣的實力。
望着舞臺上的蘇玥,衆人感慨。
單簧管女王,指揮皇帝。
他們真的很好奇,和聲交響樂團,究竟還能給他們什麼樣的驚喜。
而舞臺上的音樂也並沒有給予衆人特別多的失望。
要知道在印象派繪畫中,有一個最基本的繪畫技法是竭力探索一種有效方法,以突破物體單一的、表面看來一成不變的“固有”色。
他們力圖捕捉稍縱即逝的生活和自然景象,那種受一定環境條件、空間距離和周圍其他物體影響的顏色。
因此你可以很清晰在德彪西的音樂中,同樣感受到其對於傳統音樂固定創作模式的新的探索與突破。
陳秋以及蘇玥將這種新的探索與突破進行了擴大。
並將其表現的更爲熱烈。
你可以很清晰地在其作品中聽到,調域的範圍被擴大,切斷了和絃之間的功能聯繫,使和聲獨立。
和聲交響樂團與蘇玥的合作,將音樂之中的一切細節變得清晰可見。
在場衆人從來沒有聽過如此細節的詮釋。
他們不僅可以聽見音樂整體的那種朦朧,也同樣可以聽見音樂之下的細膩。
這種似乎截然相反的感覺,給了他們更大的震撼。
蘇玥的音樂是那麼的強勢。
強勢到他們甚至都有一些難以呼吸。
可是他們怎麼都沒有想象過,蘇玥的強勢之下,還能蘊含着如此細膩的表達。
這種打破了自然音級與變化音之間的界限,自由地運用半音,大大削弱了調性的功能,改變了“調”的傳統觀念的表達。
讓衆人彷彿見到了德彪西本人。
他們甚至見到了猶如莫奈的《草垛》、《盧昂教堂》組畫側重表現在同一場景在不同光線氣氛下變幻無窮的外觀的審美意境。
這種忽視物象輪廓的寫實,主要用光線和色彩來表現瞬間的印象,追求“繪畫”色彩關係的音樂美。
他們不得不承認。
這不愧是蘇玥。
不愧是和聲交響樂團。
光與色的交織。
音樂與思想的共鳴。
衆人已經徹底放棄思索的能力。
聆聽者蘇玥女王的號令。
跟隨着和聲交響樂團的步伐,一步一步地向着遠處前進。
不需要任何的思考。
只要聽着音樂即可。
你能聽見副部主題出現與主部朦朧的意境所構成的鮮明對比。
無需思考其意義。
因爲陳秋已經將意義詮釋。
蘇玥手中單簧管的旋律及節奏依舊如舊,平穩進行。
陳秋手中指揮的交響樂團則是瘋狂地變化着和聲色彩。
單簧管的旋律層與樂團的和聲層次變的相對獨立,已構成音樂進行中的多維空間。
曲調較前更爲優美流暢,光線由暗轉明,似陽光穿過晨霧,直透樹林。
進入副部後,光與色的交織亦更爲複雜。
隨着最後一顆音的轟鳴,樂團與蘇玥手中的單簧管,同時響起了一聲萬物生長的轟鳴。
這是蘇玥帶領着她手下的軍隊,穿越層層迭霧,抵達至福之境的號角。
萬物生長,朦朧消散。
只剩下最爲純粹,最爲乾淨的。
完美!
隨着最後一聲音樂的落下,在場衆人再也沒有辦法忍住自己的內心,瘋狂地爲和聲交響樂團鼓掌。
“Bravo”的聲音連綿不絕。
他們感覺自己看到了一位頂級的音樂家的出現。
他們甚至感覺自己看到了新時代單簧管女王的到來。
與薩賓梅耶不同。
薩賓梅耶所跟隨的卡拉揚,他對於自己交響樂團雖然掌控能力很強,但是因爲當時的時代背景,他們無法接受一位女性加入他們,因此薩賓梅耶只能與柏林愛樂分道揚鑣。
即便後續兩者進行了多次合作,甚至卡拉揚頂着壓力將薩賓梅耶請回柏林愛樂。
可惜兩者之間的間隙卻無法消弭,最終導致薩賓梅耶的再次出走。
而他們的蘇玥。
他們所見到的這位新的單簧管女王。
她所跟隨的樂團與柏林愛樂不同。
他們身處新的時代。
即便不需要陳秋施壓,衆人也期待着蘇玥的加入。
新時代的蘇玥,將不會重蹈薩賓梅耶的覆轍。
這將是一位新時代沒有任何缺陷的,新單簧管女王。
即便蘇玥還很年輕。
即便和聲交響樂團也同樣年輕。
即便還有很多未來都還沒有確定。
但是衆人確信一點。
單簧管的未來,蘇玥必然能擁有爭奪其王位的能力。
甚至即便蘇玥本人不行。
在蘇玥與陳秋的合作下,他們也能獲得這最高榮譽。
畢竟。
就剛剛的這一首單簧管狂想曲。
德彪西的單簧管狂想曲。
他們便已經聽出了那炙熱的朝陽。
向着他們釋放烈焰的朝陽。
這是不可阻擋的未來。
他們剛剛所演奏的這一個版本,絕對能進入世界前100的交響樂團位置。
甚至……
他們運氣好還能有資格競爭一下世界前五十。
在衆人的掌聲下,蘇玥臉色微紅,放下手中的單簧管,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看向自己面前的衆人,目光閃過一絲迷茫。
這是,給自己的掌聲?
自己,原來已經能擁有如此熱烈的掌聲了嗎?
蘇玥將她的視線看向身邊的陳秋。
望着同樣給她鼓掌的陳秋,蘇玥嘴角微微上揚。
不。
不是這樣的。
這並不僅僅只是給自己的掌聲。
這是給自己以及和聲交響樂團的掌聲。
如果單純只是靠自己,她完全沒有辦法達成現在的成就。
畢竟她非常清楚。
她之前演奏過無數次。
她在當時所能收穫的掌聲以及喝彩,完全不如現在的萬分之一。
她甚至着急過,迷茫過,失望過。
她對自己的實力產生懷疑。
特別是找了很多經紀公司,那些經紀公司表示只想要從自己的身份出發,並不想要從自己的實力出發後,她就開始有些放棄了。
她的技術很強。
但是,她沒有自己的特色。
如果她出去,她大概率只能成爲簡簡單單的亞裔美少女單簧管演奏家,而並非單純的單簧管演奏家。
現在,在陳秋以及樂團的幫助下。
她找到了自己的身份。
找到了最適合自己呆着的那個位置。
樂團的單簧管首席。
特別是和聲交響樂團的單簧管首席。
她的視線緊緊注視着陳秋,沒有任何一絲放鬆。
一直看到陳秋的臉上露出迷茫,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有沒有做錯什麼的時候,蘇玥纔將視線移開,緩緩笑了起來。
果然,還得是陳秋啊。
如果沒有陳秋的話……
蘇玥沒有繼續想下去,只是對着陳秋輕輕點頭。
接下來。
伯恩斯坦。
單簧管與……
管弦樂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