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請君入甕(求訂閱)
方子業並未與吳國南多交流什麼,也沒有放狠話。
說實在的,方子業從來沒覺得自己現在的文章底子很薄。一份8分的article類型的基礎實驗,至少也是20份工作量左右的產出,放在一個碩士研究生的身上,能用底子薄來形容?
雖然與師弟們合作發出來的幾篇文章,影響因子都不高,而且是工具性的文章,可方子業還是無法理解張明燦所理解的產出不夠多……
自然,方子業倒是能理解張明燦的另外一種思路,那就是在中南醫院裡,學生衆多,資源雖然也多,可平均下來,基本上不夠分。
這一點是事實,但這樣的事實,在方子業身上,其實是不存在的。
回到了家,方子業一邊寫文章,一邊偶爾tap鍵到洛聽竹、揭翰以及蘭天羅三個人的微信聊天窗口,分別聊天。
洛聽竹的問題最少,更多的是在一邊分享自己在做些什麼,偶爾會在分享工作步驟的時候,提點一兩句疑難問題,讓方子業解答。
洛聽竹從出國後,方子業敏銳地捕捉到了她聊天時的性格變化。
在出國前,洛聽竹是有點拘謹的,且稍稍有點高傲的。甚至有些時候,期待方子業的誇獎和認可。
而出國之後,她前面幾天是假裝大膽,覺得自己什麼都不怕。
但緊接着到了三月中旬,洛聽竹的文字裡面,就藏着一些猶豫和躊躇,以及對陌生環境的不適應。
再到三月下旬以至於現在,方子業發現,洛聽竹整個聊天的氣質變成了乖乖女。
而這樣的乖,並不是好看的意思,而是性格比較收斂,沒有了之前的大膽和大方,老老實實的。
並且,方子業還有發現,洛聽竹基本上每天的聊天時間,都卡得非常準時,也不知道是爲什麼。
因爲方子業沒有在戀愛方面的經歷,情商相對有限,可通過自己的理解與站在洛聽竹層面來進行推敲的話,方子業估計是覺得,洛聽竹是害怕兩人隔得太遠了,然後現在有點優秀的方子業,就被別人禍禍了去。
距離遠,她除了當一個乖巧聽話的女孩之外,並沒有其他任何的手段。
所謂的傲嬌也好,所謂的高冷也好,都只會拉開兩人本來就產生了的距離。
自然,這是方子業通過理智層面作出來的猜測,偶爾這麼想一下。
方子業覺得她有點憨憨,難道她意識不到她本來就很優質?在這樣的情況下,自己都頗爲遲鈍,反而應該擔心的是自己纔對。
不過方子業並未細想,先搞事業吧,把事業搞起來了,闖過了總住院的大冤種這一關後,日子就算是勉強熬出頭,有自己的獨屬時間了。
回答了洛聽竹一個實驗方面的問題後,方子業就說:“其實沒有必要追求快,做實驗還是要穩當一點。”
才又寫了一句話。
揭翰的問題又來了。
這個師弟揭翰,問的問題就實在有點多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自己離開,揭翰突然一下子被動成長爲了師兄,因此感受到了作爲師兄的一定壓力還是什麼,就才兩三天的時間,揭翰就對WB以及流式細胞計數兩種實驗的方法中——
各種各樣的細節,都是窮追猛問,彷彿要在短時間內必須透徹了原理,要在蘭天羅面前當老師似的。
回答了倒數第二個問題,倒數第一個問題,方子業則指出:“揭翰,你可以先查一下文獻,你問的這個問題,與免疫印跡有關,我也瞭解不是很深入,我可能給不了你想要的答案,伱可以通過文獻的方式解決。”
“get!”
“師兄,師父最近也在熬夜寫文章,我們預算是至少在五月初,就把文章成稿出來,你要不把你的一部分,分給我一下吧。”
“我可能成稿的速度會比你更快一點點。”
“好,行吧,那我給你框出來一些,你把這些結果文字化。”方子業想了一下,覺得是要趕點時間了。
畢竟啊,師父的青千答辯,就在六月底,如果不能及時地發表這篇文章出去,底蘊終究是稍微差了點。
在這個時候,不留餘力地背水一戰,是最好的選擇。
“嗯,還有一件事,師兄。”
“師父說,今年的面上課題,他大概率是不會中的。所以我們組可能還是要多用課題組現有的經費做基礎實驗,先做了再說。”
“所以師兄,你可能得借給我和天羅一點錢,大概七八萬的樣子。”揭翰又這麼給方子業解釋。
“面上課題又不是投了就能中,也沒有人可以年年都中,師父說沒投上就沒投上吧,沒關係的。”
“經費本現在在師父的手上,估計過段時間師父會交給你,只要不太亂用,裡面的錢用來做個基礎是完全沒問題的,不用給我說明。”
“但至少要給我留個六十萬左右。”方子業說。
面上標書,是全國多個行業都在競爭,能不能上,除了積累的厚度,還有運氣成分。
袁威宏給的經費,方子業都用透了,用超了。給袁威宏的回饋,自然也是巨大的。
三十萬的經費,一篇二十多分的文章通訊,放眼全世界,願意出這個錢的人多如牛毛。就算是共通訊作者,仍然沒人會拒絕。
方子業給袁威宏返回的成果,是遠遠超出本來預期的。
其他的經費,是鄧勇教授給方子業和洛聽竹的,這個方子業可以用,袁威宏也可以用,但不能太多。畢竟鄧勇與袁威宏並非直系的師徒關係。
方子業不僅要保證自己有錢用,還得保證洛聽竹有錢。
經費本上,應該還有一百多萬的樣子,都是鄧勇教授陸陸續續從醫院裡要來的自由啓動資金。
“師兄,那肯定用不了這麼多。”
“好懷念你在的時候啊,我有問題就可以直接問。”揭翰的問題彷彿是終於問完了。
方子業發過去了三個點。
懶得回覆。
蘭天羅的對話框,就比較簡單了。
方子業給蘭天羅分享了最近幾天的經歷後,蘭天羅的口吻就是:“臥槽。”
“牛逼。”
“崇拜。”
“師兄!”
嗯,那個大大咧咧,大驚小怪的蘭天羅,在洛聽竹離開後,又漸漸回來了。
或許對蘭天羅而言,自己姐姐沒在身邊,纔是他最舒適,最自由的狀態。
畢竟單方面的去當舔狗,有時候心情還是會有些壓抑的……
所以方子業給蘭天羅回覆他做的事情的時候,方子業也是,牛逼,崇拜,不愧爲是理科生。
漸漸的,蘭天羅意識到了方子業這個師兄是在敲打他,所以文字也就稍微收斂了一下。
面對方子業,蘭天羅還是有尊敬和害怕的成分的。
……
凌晨,方子業收拾完兩位師弟的脾氣,再看到洛聽竹發來的終於被師姐帶去吃了第一份中餐後,美滋滋地睡去了。
4月1日,仍是週末。
但是,恩市中心醫院創傷外科,依舊是正常的上班作息。
早上八點,交班室裡,就是黑壓壓的一羣人,上到張明燦主任,下到本院的社會性住培,都是不敢缺席。
護理部那邊,護士長也是把所有的護士,除了一個休產假的護士沒有叫來科室裡外,其他的人,即便是頂着黑眼圈,也必須白班坐滿。
才下了晚夜班的人,也要白班坐滿。
特殊時候,就必須要用特殊的方式。
因爲昨天雖然只有五六臺手術,但今天科室內三個組的手術量,高達十八臺。每個組都安排了六臺,再加上科室裡有三個重症,隨時可能要去ICU,因此,護理部的人手必須配夠……
快速、簡潔但到位的交班結束後,張明燦就說:“查完房後,就開始下手術室開始正常工作。我也沒有其他要說的。”
“兩點。” “一,謹慎,細緻,病人量大。”
“二,有條理、有準備、有規劃地將科室裡的病人,都一一歸置妥當。不管是出院還是轉診的患者,一定要追蹤!”
“我的話說完了,洪主任有沒有指示?”
洪都搖了搖頭:“張主任,開始查房吧,每個組的任務都很重。”
“好!”張明燦一聲令下後,所有人都是一站而起。
不過,就在方子業即將跟着吳國南去查房的路上,張明燦坐在他位置上,沒第一時間動,而是喊道:“吳主任,今天借用一下你們組的方博士。方便嗎?”
吳國南聞言,稍稍側身。
猶豫了一下,又看向了方子業,方子業此刻滿臉懵和糾結。
“子業,既然張主任找你的話,你就先去張主任那裡吧。”吳國南還是沒把方子業強留下。
現在是特殊時期,張明燦還是病區主任,他不好與張明燦有意見不合。
這個時候產生分歧,對科室非常不利。
“謝謝吳主任,馬上就會還你。”張明燦笑了笑說。
方子業也就只能等着其他人都開拔而去,即便是張明燦組,張明燦不帶組查房,仍然有鍾薛高主治醫師帶着人去查房了。
方子業特意看了鍾薛高几眼,覺得這個人挺有意思。
注意到他,是因爲他與一款冰棒同名,但天可憐見,他出生的時候,鍾薛高還不知道在哪裡晃悠,真要說起來,還是這個公司,挪用了他的名字。
主要是方子業聽人說,鍾薛高老哥,是一個非常有趣的人。
“張主任。”衆人都走後,方子業把自己的筆記本一收,笑呵呵地迎了上去,在張明燦旁邊坐下。
張明燦此刻的笑容,比方子業更加燦爛。
沒辦法,大光頭,寬顴骨,大臉笑意,仿若自帶彌勒氣質,一般人笑不過他。
“子業啊,我都沒想到啊,你竟然是威哥的學生,我還一直以爲你是鄧教授的學生呢。”張明燦的背杆一撐,彷彿相見甚晚,拍了一下桌子。
方子業看到張明燦這動作,心裡懷疑吳國南主任是不是對張明燦有意見,怎麼會給自己那方面的暗示。
“張主任和我師父還認識?”方子業好奇。
張明燦至少是四十三歲了,自己的師父現在才三十五歲左右。相差了七八歲。
“那是當然啦,我以前升副高的時候,就是在中南醫院進修的啦,那時候威哥還只是博士,雖然只是博士,但就已經是成了科室裡的住院總了。”
“我給你講啊,我和威哥的關係很好的。”
“你那次又不提,我這邊接到的是我們科邱老主任轉達的意思,是李國華老教授說你要來我們這裡對口交流,李老教授不就是鄧教授的老師麼?”
“我自然而然地就以爲你是他學生了。我和威哥。”
“你可以去問你師父嘛。”張明燦笑呵呵地說。
“你要早說,以我和威哥的交情,我肯定每個月不至於給你這麼點補貼,說實在話,這不是說得罪鄧教授什麼的。”
“鄧教授的層級太高,他對我沒什麼印象。”張明燦趕緊補充一句。
不管怎麼樣,方子業如今都是鄧勇教授的博士,當着方子業的面說與鄧勇的關係不怎麼好,這不是作死?
“那不敢,我師父的交友面也挺寬,我也不知道。”方子業只能陪笑啊。
張明燦則感慨了一下:“威哥,是真的牛啊,那專業實力和專業能力。”
“那時候,我記得還有老教授在科室裡帶組,那時候的鄧勇教授,都還只是副教授……”
張明燦回憶往昔,不甚感慨。
張明燦一些細節性的描述,的確是可以讓方子業確定,張明燦和自己的師父袁威宏非常熟悉的。
畢竟啊,如果不熟悉的人,不清楚自己老師的一些小細節。
比如說,袁威宏喜歡裝逼啊,特別是喜歡在朋友面前裝逼,特意主動地去‘飄’幾下,每次總覺得自己的髮際線高了,就摸一摸……
講了有七八分鐘後,張明燦才微微搖頭:“我真的替威哥鳴不平啊,後來我回來之後,聽說威哥差點就留不了院了。”
“還是黃凱去進修的時候,才知道實際情況,說是威哥在讀博士的時候啊,自己的研究成果與專業能力產生了超級大的畸形,就是專業很好,但是沒什麼科研產出。”
“我一說這不對啊,以袁威宏的科研能力,怎麼可能沒幾篇高分的文章呢?他碩士的時候,就發表了一篇5分的文章。”
“你不太懂當年5分的文章是什麼樣的含金量,但是那時候,一篇meta分析,博士畢業是足足的,滿滿當當的。”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是威哥的一個師兄,也就是一個當時在中南醫院的一個老主治啊,直接把威哥的實驗成果全都卷跑了,只給他留了一點畢業用的東西。”
“聽說師兄弟兩個還因爲此事吵。”張明燦說到這裡的時候,就戛然而止。
因爲他看到,方子業的眼神逐漸迷離起來。
張明燦輕輕一拍自己的大光頭,語氣和臉色越發嚴肅。
“子業,你不知道這件事啊?”張明燦的聲音明顯小了至少七個度。
“臥槽~”
“威哥知道我給你說了這些,非得把我的皮給扒了。”張明燦主動把椅子往後挪了幾個身位,說話都只是破脣音,基本上沒有什麼音調。
滿臉說得嗨了之後的尷尬。
方子業的目光沉吟,臉色將發不發。
他不懷疑張明燦主任話裡面的真實性,其實有時候,方子業也懷疑過,自己的老師在專業能力方面,與科研產出量的相對畸形。
只是,方子業一直都認爲,這只是袁威宏讀博士那個年代的特產,專業很好,但是在學術成就上,並不高。
而且啊,袁威宏畢業後就非常迅速地拿到了青年基金,而且開始投入了實驗,也發了文章,所以相對也還好。
只是說,他在科研方面的產出,與他專業能力達到的水平和年紀相比,實在是太不相配了。
按照道理,袁威宏應該提前升一個副教授,畢竟他現在的能力,與謝晉元副教授都在伯仲之間,不會相差很大,只是科研的底蘊,強不了很多。
然而,謝晉元副教授升副高的時候,比袁威宏那時候的內卷程度又小得多。
當然,方子業也不是任人拿捏的,只是說:“張主任,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不過您如果告訴我這麼多,只是爲了讓我進實驗室脫產的話,那我也有自己的想法和堅持。”
“而且我要繼續我的堅持。”
其實如果不是吳國南的暗示,也不是王忠興的暗示,方子業根本意識不到,張明燦說這些話背後真實的含義。
高端御人,絕對不是與你打架扯皮,而是把你當作一個資源。
用最合理的方式,用最平等的交換,請君入甕。
當然,這個甕,方子業覺得自己走進了一腳,但是另外一腳會怎麼走,可能就不會是張明燦主任所考慮和想象的那樣了。
說句實話,方子業覺得,張明燦主任沒有這個能力,把自己當作一種資源,與自己完成什麼樣的交換。
僅此而已。
張明燦則馬上滿臉嚴肅道:“子業,你這說的是什麼話,我怎麼可能是這樣的意思呢?”
“我說這些。”張明燦趕緊一轉臉。
“媽、的,不說了,越說越亂,越說越錯。”
“我找你主要就是一個目的,想給你稍微多一點補貼,然後請你順便在實驗室裡,指導一下我那幾個學生,偶爾出現就行了。”
“我自己去和威哥負荊請罪,你也不用去告狀了。”張明燦整個人都有點不太好,彷彿是真的做了錯事兒一樣。擺手讓方子業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