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是人生和人間吶!
不同的人,不同的身份,做相同的事情,其給人的感觀就完全不一樣,很多事情也不能完全一概而論。
吳軒奇突發奇想地說:“賢哥,那如果你真的把劉果給拐出來了,這位錢教授會不會暴走?”
吳軒奇並未等聶明賢的答案,自問自答:“這樣好像蠻有意思的。”
“憤怒但無可奈何的樣子,而且還身爲一個教授,那是多麼有意思的一件事情?”
如果聶明賢是另外一個人,錢忠教授都有手段收拾對方,但這個人是聶明賢的話,錢忠教授還真未必敢出手!
假如說,聶明賢有意留在骨科,不論杜新展教授也好,還是劉煌龍,亦或鄧勇,都不會坐視不理。
而即便是沒有他們,就聶明賢現在的積累,你錢忠教授也得審視一下自己的成果與聶明賢比起來夠不夠份量了!~
聶明賢看了吳軒奇一眼,道:“你TM腦子裡裝的都是些什麼?”
吳軒奇直接道:“賢哥,你就別裝清高了,我就不信你沒有這樣的想法。”
“當初在恩市時,你恩師教給你的手段,吾記深刻。”
“印在了骨子裡!”
吳軒奇直接戳破了當年的招法,去年在恩市時,當賤人的當然是吳軒奇,吳軒奇直接去恩市中心醫院發難。
但真正支招的人,自然不是吳軒奇了。
又當又立四個字,可謂是表演得淋漓盡致。
又要撕毀合同,還要單位賠你錢,最後更要當‘婊子’立牌坊。
聶明賢聞言看了吳軒奇一眼,道:“奇哥,伱摸着自己的胸口說,如果這件事我不及時抽身的話,你覺得我會和現在一樣安逸?”
“那灘水我寧願從未參與過。”
“再則說,前段時間恩市的表演你又不是沒看到過新聞。”
“無中生精神病關押的手法都出來了,你也不想我被如此吧?”聶明賢無力吐槽。
聶明賢的確是被‘違規’主刀手術了,如果當時不及時抽身,萬一事後被追究起來,聶明賢自己怎麼辦?
前途盡毀?
當職能不能倒查介入時,你再說自己是被逼的,這個理由就不好使了。
提前先發制人,我都被醫院搞得開除了,這另當別論。
吳軒奇道:“咱們三個都是恩市的,別給家裡吐槽了吧,只能說,那裡需要長進的地方還不少……”
就在幾人聊天之間,蘭天羅揹着包從外走進,語氣急促:“師兄,奇哥,賢哥,結果怎麼樣?”
與吳軒奇和聶明賢二人比起來,或許蘭天羅的從醫之心都會更加純粹,他是真愛醫學纔來了這個專業。
所以,但凡能在這個專業上有所建樹的技術和創新,蘭天羅都很有興趣,且願意花費心思的。
蘭天羅是在享受這種給人解決病痛的快感。
“目前我們在等動脈血和靜脈血的抽血結果。”
“其他的數據,你自己看吧,血氧水平更高於我們的預期……”聶明賢回道。
方子業就將剛剛自己的發現給蘭天羅轉述了一遍。
“師兄出品,必屬精品。”蘭天羅真摯地拍了一記馬屁。
而後便開始登記之前聶明賢和吳軒奇二人記錄的相應測試的數據。
這種記錄的原始數據,每一次的數據都十分重要。
這種改裝的器械,以後肯定還需要調試,比如說根據病人的性別、上下肢的區分、肢體直徑大小來調節流速以及流量!
如何調試,其依靠的就是現在看起來無關痛癢的這些相關數據。
吳軒奇與聶明賢兩人也不再開玩笑,非常謹慎地各自將自己記錄的數據一一報給蘭天羅。
只有兩組數據絕對一致,纔會被記錄在內。
這是爲了避免一個人的偏私,雖然說吳軒奇和聶明賢都不是這樣的人,但相應的原則還是要遵守。
這是科研工作者的最基本素質。
方子業根本沒有什麼數據可以上報,因此,就只是在側看着三人工作,心思漂浮不定——
這個小器械一旦面世,將會改變整個行業的現狀,同樣也可以改變方子業的‘現狀’……
“小兔兔,謝謝你的付出。”在數據記錄完,且動靜脈採血的結果也出來後,四人一起給安樂死的小兔子默哀。
這一次,他們需要蒐集的數據,就到此爲止。
後續的計劃,就是相對簡單的斷肢再植術。
將離體超過六小時的斷肢,以六小時,十二小時,十八小時、二十四小時等分組,進行再植術,觀察術後的康復效果。
最主要的康復效果就是看術後斷肢是否可以存活。
但那不是現在就要解決的內容,現在最主要的還是將原始數據調試好後,去獲得更多的這種微型循環儀,以便後續的動物試驗用。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四人正打算轉戰安靜的會議室,吳軒奇已經安排好了小吃和咖啡。
然而方子業的電話鈴聲再度響起。
聶明賢和蘭天羅三人便用“可憐”的目光看向方子業,很明顯,方子業會因爲其他的事情,缺席這一次的完整見證。
但他們三個,或許可以再見證新的微型循環儀的調試和麪世全過程。
“劉教授打來的,我先接一下。”方子業搖了搖手機屏幕。
“你去吧,子業。”
“剩下的,我們幾個能解決。”聶明賢很肯定地說。
這是聶明賢對自己能力的肯定,也是希望方子業可以放心。
方子業先走出了試驗室,而後直接走出了試驗大樓,往骨科大樓方向步行而去,腳步穩定又虛浮。
九月份的漢市依舊很熱,熱得心思躁動難定。
可方子業知道,自己的這種躁動,只有很小的一部分原因來自於這漢市的鬼天氣,更多的還是,一種難以自拔的成就感擾亂視野。
方子業再怎麼,也終究是一個不到三十歲的青年,即將做成這麼一件有意義的事情,目前還得不到與同伴們的集中宣泄發泄。
是真的會讓血流加速的。
知道自己未來可期是一回事,當自己真正走到未來可期的路上,逐漸一步一步地成長,又是另外一回事。
路過骨科大樓的一樓,方子業甚至覺得,下班的護士都在和他打招呼,甚至就連醫院裡的護工,都認識了他方子業,對他露出最和善的一面。
方子業壓抑住一切情緒來到了劉煌龍的辦公室時,劉煌龍和袁威宏兩人在主任辦公室裡點菸加喝茶。
冷空調的風撲面很爽,室內的空氣很涼,顯示着兩人談話的時間已經不短。
“劉老師,師父。”
“不知道是有什麼特別重要的事情啊?”方子業推門而進後,便笑問。
劉煌龍看到方子業進門後,就特意地從辦公桌的下方,取出來了一個瓷質茶杯,茶杯的底座還特意標註了方子業的刻印名。
道:“熱茶喝不喝?”
“你們年輕人好像都更喜歡喝冰鎮的飲料。”
劉煌龍雖然是在問問題,可已經在倒茶了。這時方子業若拒絕豈不是有點太不給面子。
走近後輕輕欠身一下,便規規矩矩地坐了下來:“謝謝劉老師。”
袁威宏將手裡的菸屁股往菸灰缸裡一戳,菸頭發出輕微的“嗤”聲後道:“你今年不是在省自然科學獎項裡摘得兩道獎項嘛。”
“然後你今年還沒有申請省級的課題,省自然科學基金負責的相關領導就打電話問了一句。”
“說是你爲什麼不申請啊之類的,然後就打到了我們醫院的科研科,說是希望你能夠申請一個課題,他那邊好批覆,大概能給你五十萬的經費。”
“這經費堪比一般國家面上項目資金支持。”
方子業的第一反應就是,我被省自然科學基金委員會的領導栽了一個課題?
方子業馬上解釋說:“不是?師父,我現在不缺經費,我也沒有時間去做這麼多的課題啊?”
“也不是?”
“我都沒申請,怎麼這些老師還注意到我了呢?”
方子業現在的事情很多的,課題根本做不完,還有很多課題都沒有收尾。
方子業不願意做一個爛尾的人。
現在的課題有多少?
僅臨牀課題,就有上下肢的毀損傷加功能重建術四大類,再加上一個微型循環儀以及後續的斷肢栽植術課題,就是六大課題了。
如果再算上週圍神經損傷後的功能重建術,就可以分出來七個大類的臨牀課題。
而基礎科研領域,蘭天羅那邊有一個有機會直接拿到優青的大課題方向等着自己。
師父這邊的HK2相關的骨肉瘤和骨鉅細胞瘤的更深化,比如說snRNA層面的通路邏輯分析。
還有就是HK2敲除後動物模型建立後的相關研究……
可以說方子業現在可以隨便選擇一個跟進進去,都是可以做出來很多東西。
袁威宏解釋道:“是,我們的情況我自然是知情的,可問題是,我們知情,但一些比較熱情的老大爺們不太知情。”
袁威宏對着辦公室外面努了努嘴。
“這些退休的大爺大媽,對你感觀挺好,知道你不收其他方面的禮,也不知道是誰,就給那邊打了個電話。”
“然後就有了今天這一出,你說我們受還是不受呢?如果要接受的話,我們又要將哪一個課題拿出去讓省科學基金委員會來給資助?”
“其實我們不缺課題,但有點缺經費。”袁威宏當着家,所以知道家裡米缸的米到底有多少。
方子業超綱的課題搞了太多,他不去討米根本不夠方子業花的。
劉煌龍實在是受不了了,將翹起的二郎腿歸正後,罵罵咧咧道:“不是,袁教授,方主治?”
“你們兩個在幹嘛啊?”
“現在是別人給你錢,不是問你們要錢,你們這麼逼逼賴賴的好像不樂意似的。”
“如果再這麼凡爾賽的話?給我滾出去!~”
TM的不要給臉不要臉啊,我這個傑青課題擁有者在這裡,都沒有聽說哪個省級科學基金委員會的人給我給點科研經費,你們還有點不樂意起來了?
劉煌龍的笑罵用了滾字,足以見得心裡是真的有點氣了。
袁威宏馬上閉口不言,笑嘻嘻地打開了煙盒,“劉老師,我們抽我們的。”
“別管他!”
劉煌龍接了袁威宏的煙,他也不是真的想生氣,只是希望方子業和袁威宏二人拎清楚這是什麼地方,你們閉着門凡爾賽沒人管。
在我的辦公室裡,玩高級凡爾賽這一套,沒這麼侮辱人的。
方子業擺了擺手道:“師父,我們先不聊這個話題,我要告訴你們一個很重要的好消息。”
“算是,超好的消息。”
劉煌龍偏頭正在點菸,咔噠一聲,又是噗一聲深吸一口:“給你五十萬做科研,還不算超好的消息,你倒是說說,你所謂的好消息是什麼?”
袁威宏也是斜眼看向方子業。
“師父,我們和聶明賢合作改裝的微型循環儀的基礎數據已經錄取完畢了,現在他們正在過去。”
“嘭!~”袁威宏顫抖間,火機的油門開得太大,而且雙手有點顫抖,直接把眉毛給燒了一點。
蛋白質變性的香味充斥開,伴隨着煙味兒,有一種說不出的複雜。
袁威宏隨意地刨了刨,便把火機和右手裡的煙都直接往菸灰缸裡一扔,去TM的黃鶴樓。
“你剛剛說啥?”袁威宏的語氣如同老鴨子一般乾硬。
劉煌龍憋了一口氣,好不容易晃過神來,也是將手裡的煙滅掉,生怕因爲它影響到自己的視聽。
方子業仔細地今天和聶明賢幾個人看到的事情轉述給了袁威宏和劉煌龍兩人。
“師父,劉老師,根據我們最後一次測試的結果,微型循環儀可以供給斷肢百分之八十的血氧含量,並且將代謝廢物的清除率高達百分之九十九。”
“肢體離體後八小時內,只要配置好營養與電解質的補充,患肢的留存完全沒有問題,並沒有壞死物質涌入到血液循環中。”
“現在他們正在去給其他的循環儀調試參數,相信不用幾天,就可以批量地進行常規斷肢離體栽植動物試驗了。”方子業平靜道。
劉煌龍是第一個坐不住的,左手拿起自己的煙盒就站了起來,呼吸急促,語氣慌張:“走,帶我過去!”
斷肢栽植,嚴格來說屬於手外科的業務,它是手外科目前斷肢再植術的延伸,如果說手外科的天花板會被再造的話,這個術式無疑是新一輪醫學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