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衝動

爲期三天的運動會終於結束了,鄒曉凱在這三天裡除了漫不經心地看比賽,就是偶爾與程明鵬打會兒乒乓球。運動場上的拼搏吶喊依舊驅散不了他心中的彷徨與迷茫,他是校運會這場盛會裡最不起眼的看客,坐在最偏僻的角落裡,看着別人的熱鬧,想着自己的往事。

在經過了三天的激烈角逐之後,高一(一)班的團體成績最終排在了高一年級的第五名,總體而言還算是一個不錯的成績。參加比賽的男生女生們成爲了衆人矚目的焦點,在班會上得到了表彰,鄒曉凱坐在位子上,忙着拍手鼓掌。看着一班同學在運動會上取得的成績,鄒曉凱也感到由衷地高興。

紅陽一中恢復了往日的平靜,校園裡又響起了朗朗地讀書聲。在高一(一)班的教室裡,鄒曉凱繼續着對張小萱的單相思,在他的眼裡,這個世界就只剩下了他和張小萱,其他同學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無法吸引他的注意。因爲她的出現,鄒曉凱的生活有了一縷久違的陽光;因爲她的美麗,鄒曉凱能夠暫時不去回憶那些痛苦的過往;因爲她的鼓勵,鄒曉凱能夠以積極的心態面對他的初中同學,面對着這個對他無比冷漠的世界。

在上課時,他會趁老師不注意時偷偷看她幾眼。在課間休息的時候,他多次想以問問題的藉口來接近她,但是又害怕被張小萱看出來。他只好繼續坐在座位上,沒能進一步拉近與張小萱的距離。但即便這樣,他也感到非常地滿足,他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他不敢奢求張小萱對他能有好感。

雖然鄒曉凱從來不敢奢求張小萱對自己熱情的目光,但是當他看見坐在張小萱身後的王成時,還是不免感到異常的憤怒。

起初,王成總是在下課後主動找張小萱聊天,張小萱禮貌的回覆讓王成越來越主動,而他非凡的口才與對女生性格的全面分析讓張小萱時常笑得合不攏嘴,兩人之間的關係越走越近,就彷彿是一對情侶,有着說不完的話,笑不完的開心。

這一切,坐在不遠處的鄒曉凱都看在眼裡,痛在心裡,他多麼希望能讓張小萱開心的人是他,他也多麼希望他能成爲王成那樣的人。然而,他什麼都沒有,他沒有優秀的成績,沒有英俊的外表,沒有不俗的運動能力,沒有良好的人緣,沒有哪怕一點點的察言觀色的能力,沒有幽默的談吐與口才。他坐在位子上,一雙沒有靈氣的眼睛看着王成與張小萱之間的打情罵俏,變得愈發沉默,注視着課本練習題的平靜外表之下,是一顆愈發痛苦的心,是一顆仇恨與日俱增的心。

“割**島給英國;賠款2100萬元;開放廣、廈、福、寧、上五處爲通商口岸;英商進出口貨物繳納的稅款,中國須同英國商定。”

歷史課上,老師正在引導大家複習第一次鴉片戰爭的知識點,這衆多需要死記硬背的知識點,對於鄒曉凱而言卻是那麼富有吸引力。歷史課,一直以來就是鄒曉凱的最愛,每一節歷史課上老師的提問,只要是鄒曉凱知道的,他都會舉手回答。書本里的古今中外,是他尋找快樂與慰藉的主要方式。漢唐輝煌、近代離殤、歐美列強、科技之光。這個世界的過去與現在深深地刻在鄒曉凱的心裡,從未離去。那些曾遭受過無數苦難,但最終贏得萬人敬仰的歷史人物對於鄒曉凱而言是最好的心靈雞湯。

一班的歷史老師,是一位名叫羅欽的中年女子。她說話幽默風趣,學識淵博,有着很強的親和力,極其善於察言觀色,深受學生們的愛戴。鄒曉凱與一班很多的學生一樣,非常喜歡這位羅老師。在下課後,鄒曉凱經常找羅老師詢問歷史問題,而羅欽,也願意耐心爲他解答,並經常誇讚他學歷史學得很好。

鄒曉凱在羅欽的表揚下逐漸有了更強大的學習動力與生活動力,他積極地去學習各個科目,對於一向頭疼的數理化,他也儘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學。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平靜地過去,一轉眼就走到了第十二週的星期二。

冬天的氣息開始在衆人的穿着上顯現出來,這一天上午的最後一節課,原本是數學課,但數學老師臨時有事不能來上課,王文傑在上課前通知大家,這節數學課改爲自習課,大家自行復習,做功課。

鄒曉凱與肖文翰坐在前排的位子上,一起做着語文作業。肖文翰的字寫得非常好,與之相比鄒曉凱的字跡就像一個小學生寫的,雖然工工整整但卻沒有任何的筆鋒,拿筆的姿勢也十分古怪,總是惹得肖文翰發笑。

自習課過去了將近一半的時間,正當兩人正在小聲地談論各自的字跡時,一個娘娘腔十足的男生聲音從鄒曉凱所坐位置的左下角傳到了兩人耳朵裡。

兩人同時往左邊看去,只見王成正在發笑,他笑的聲音是那麼地大,以至於全班都能聽見,張小萱回過頭看了他一下,臉上泛出一絲苦笑。

“張小萱,你看我賭贏了吧,我就說這道題這樣做一定沒錯,看,快看。記着下課後請我吃飯。”王成降低了聲音說道。雖然他說話的聲音比起之前的笑聲已經小了很多,但是鄒曉凱與肖文翰兩人還是能清楚的聽見。

鄒曉凱的眉頭深鎖,而此時肖文翰卻先說道:“你看那個人妖,媽的一副討打的樣子,說話還帶蘭花指,真令人噁心,你說一班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啊?”

王成的做作與陰柔,不僅讓鄒曉凱惱怒不已,也讓肖文翰感到十分不爽,肖文翰朝着王成看去,眼睛裡充滿了鄙視與不屑。

鄒曉凱也注視着王成,平靜的外表下暗藏着壓抑的怒火,回答道:“是啊,我也這麼認爲,我看見他心裡就不舒服。”

“這樣的人要是在我們以前的九(一)班讀書,不知道要被整多少次。”肖文翰說道,隨後扭過頭來繼續做語文作業。

王成依舊在那裡與張小萱嘰嘰喳喳講個不停,鄒曉凱看在眼裡,氣在心裡。他強忍着自己對王成的怒火,低頭看書寫作業。

又過了將近五分鐘的時間,王成還在那裡講個不停,鄒曉凱的憤怒越積越深,握在手裡的筆開始不停地轉動,肖文翰坐在一邊看着,他已經感受到了鄒曉凱內心滔天的怒火。

而王成對於近在眼前的敵意並沒察覺,他繼續與張小萱打情罵俏。隨後,更是過分地一拳打在張小萱的後背上。

這一拳,打在張小萱的身上,痛在鄒曉凱的心裡。他看見自己暗戀的女生被別的男生這樣欺負,再也坐不住了,心裡面壓抑着的對王成的憎恨終於在此刻爆發,還夾雜着之前王成對他的出言羞辱。他快速起身離開座位,朝着王成衝了過來,全身發抖,雙拳緊緊捏緊。

此刻,全班同學被鄒曉凱這突然而來的舉動所驚呆,他們難以想象平日裡沉默寡言、內向靦腆的鄒曉凱居然會有打人這樣一個舉動,一時間都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鄒曉凱跑到了王成面前,正要揮拳出擊。突然間,張小萱大聲叫道:“鄒曉凱!鄒曉凱!鄒曉凱!”

張小萱的呼喊聲猶如清澈的泉水,流淌在鄒曉凱那被怒火包裹的心上,熄滅了他所有的憤怒,瞬間使鄒曉凱從狂躁不安中清醒了過來。

他怔在原地,看了張小萱一眼,隨後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雙腿仍在不停地顫抖着。

坐在肖文翰後面的兩個女生立馬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肖文翰笑着回答道:“凱哥看那個人妖很不爽,要打他。”

與此同時,坐在最後排的孟建書在目睹了發生的這一幕後,嘴角邊露出了一絲難以察覺的微笑。

那一天的下午,鄒曉凱沒敢再看張小萱一眼,他害怕看到張小萱憎恨無奈的眼神,他整個下午也沒和其他人說話,安安靜靜地坐在座位上聽課寫作業。

下午放學後,鄒曉凱揹着書包正準備回家,走到教室門口時,迎面遇上回來拿東西的孟建書,他笑嘻嘻地看着鄒曉凱,大聲說道:“衝冠一怒爲紅顏!”

鄒曉凱聽出了他話裡的意思,卻不知如何回答,呆呆地站在原地。這時孟建書繼續說道:“想當年陳圓圓可是大美女啊。嘿嘿,她長得也不錯哦。看不出嘛,你的眼光還不賴嘛。”

鄒曉凱頓時變得無比驚恐,他知道自己上午的衝動已經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他甚至能夠感覺到會有很多人知道他發怒的真正原因,知道了他心裡的那個秘密。他低下了頭,臉色通紅,就像是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

“不錯,有我當年的風範。”孟建書拍了拍鄒曉凱的肩膀,笑着走了過去。

“你喜歡張小萱啊?”回家的路上,走在鄒曉凱身邊的程明鵬輕聲說道。

“沒,沒有,沒有的事。”鄒曉凱迅速回答道,聲音裡卻充滿了顫抖與恐懼。

看見鄒曉凱這個表情,程明鵬不依不饒說道:“呵呵,別裝了,全班好多人都知道了。”

鄒曉凱聽了這句話後,心裡面更加感到恐懼,自己的心事與秘密被衆人拆穿,被衆人知曉,那是多麼地羞恥啊。

從那天后,鄒曉凱更不敢找張小萱說話了,他竭盡全力避免自己與張小萱對視,戰戰兢兢地過着每一天。

從那天后,張小萱也會時不時地看鄒曉凱,眼神裡多了幾分無奈,也多了幾分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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