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就這麼短短的一段日子,自己就跟妮子的感情疏遠了麼?”
林學濤在心底裡暗暗地問自己。當這個想法一冒出,自己也給嚇了一大跳,心裡頭惶恐不安。
他不敢相信這樣的結果,連想也不敢多想。
林學濤把目光挪到身旁的妮子身上,許是妮子看着滿天浪漫的星光,思緒已經入了迷,飛得遠遠的了,林學濤坐在自己身邊,可心不這兒的表現,妮子愣是一點兒也沒有察覺到。把腦袋靠在林學濤肩膀上,一幅甜甜蜜蜜的樣子。
可越是這樣,就越是讓林學濤渾身哆嗦。
他努力地說服着自己,強迫着自己,重新去發現妮子的好,努力把自己變成原來那個林學濤……
一連好幾天,妮子晚上天天都來後山腳下找林學濤,陪他坐在竹屋裡頭聊天,也陪着他一起打着手電筒滿基地地巡視。時間一長,兩人的關係漸漸地有所恢復,距離也拉得像以前一樣近了。
林學濤努力在妮子面前表現出自己體貼溫柔的一面,初疼的夜裡有點寒冷,林學濤就把自己呢子衣脫了給妮子披上,還親手給她扣好,把妮子幸福得像吃了蜜一樣。
氣溫降低後,大棚種植的技術也得跟上,林學濤的村子離省城遠,農科院的技術支持不容易到位。幾天後,周教授給秦嵐捎了一封電報,說是這兩天有霜凍,讓她提醒林學濤給種植園的野菜防凍。秦嵐這會兒才意識到,自己忙着給學生們準備期末考試,已經有好一陣子沒有到林學濤的廠子和種植園去過了。
這天,秦嵐早早地給學生們佈置好作業放了學,匆匆吃過飯就往林家方向趕,到林家大禾場的時候,已經快半夜了。
秦嵐敲開林家的房門,林學濤娘打開門一看竟然是秦嵐,不知道她有啥急事。
“哦……是林老師呀!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快進來,外頭冷!”
秦嵐擺擺手,說,“不了!慧珍嬸,我有事兒找林老師,挺重要的!能把他叫起來麼?就兩句話,說完我就回學校!”
林學濤娘臉上犯了難,說:“喲,這可真不巧,秦嵐你還不知道麼?濤子最近一直住在種植基地呢!連鋪蓋都搬過去了,說是大棚裡的野菜要有人看着……”
“這樣啊……”
秦嵐皺起了眉頭,擡頭看了看天空亮堂堂的月亮,心裡頭有些猶豫不決。
“要不……你留個話,我幫你去種植園轉告小濤?”
秦嵐搖搖頭,“怕是不行,是有關野菜種植方面的事兒,周教授特別交待的,得當面跟林老師說纔好!我自己找他去好了!”
“可這時候也太晚了!你一個姑娘家的,一個人去後山,太危險了!我帶你一塊去!”
林學濤娘說着,起身進屋去找手電筒,可秦嵐覺得麻煩人家長輩不好意思,就擺擺手,笑着說,“不用了!彗珍嬸,你可別太小瞧我!我秦嵐在這村子裡好歹也生活了兩年多了,算是個地道的辛莊人,還啥夜路啊!你還是歇着吧!”
說着,邁開步子,已經朝着大禾場邊上走去了。
林學濤娘嘴
裡哦了一聲,想說啥,秦嵐的身影已經遠去了。
看着月色下秦嵐高高瘦瘦的身影一點一點消失,林學濤孃的心裡不知怎的,隱隱約約地有些不好的預感。總覺得不踏實。可一時半會兒,總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還是怪自己少主見。有點後悔讓秦嵐這麼晚上單獨去找濤子。
關門回了屋,林學濤娘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的還是不踏實,就把在一邊打着鼾的老伴推醒了,問了句:“老頭子,今兒個妮子去小濤那兒了不?”
林國慶怪老伴把自己給弄醒了,打着哈欠,迷迷糊糊不耐煩地扔了句:“去了哩!這丫頭天天去小濤那兒,你又不是不知道,瞎操心個啥,睡你的覺!”
“噢……那還好!”
林學濤娘聽了這話,心裡稍微踏實了些,就熄了燈睡去了。
在秦嵐壯着膽子朝後山野菜種植園走去的當兒,山腳下的竹屋子裡,林學濤正跟妮子依偎在一起聊天。林學濤穿着一件又長又厚實的軍大衣,像個母雞似的把妮子嬌小的身子用軍大衣蓋着,兩緊挨在一起取暖。
“妮子,你冷嗎?”
林學濤關心地問了句,可半天沒聽見妮子答他,轉眼一看,這會兒妮子眼皮子已經粘在了一起,腦袋不時地搖搖晃晃,釣魚一樣的點着,林學濤就讓她睡覺去,可妮子就不肯。
過了會兒,林學濤擡起手腕,看了看錶盤上的指針。
“妮子,我該去巡夜了,你躺牀上睡去!”
林學濤衝妮子命令道。
可妮子一聽說到了該巡夜的點了,不知道哪裡陡然來了精神,兩眼瞪得斗大,一下子睡意全無。
“不!我跟你一起巡夜去!”
林學濤每次都不想帶妮子去,可每次妮子都跟自己撒嬌,還說自己一個人留下來害怕。林學濤知道這都是她的藉口,就嚇唬她:“外頭又黑又冷的,你幹嘛非得跟着去!要是遇上偷菜賊,說不準我還得跟人幹架呢!你去幹啥呀!”
“嘿嘿!要是遇上賊,我就給你當幫手唄,咱們兩個對一個,勝算大哩!”
林學濤一陣無語,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拗她不過,拿她沒轍。
從牀頭枕頭下摸出手電筒,林學濤跳下棚子,起身整了整軍大衣,妮子把脖子縮進衣領子裡頭,一腳跳下棚子,發出哎喲一聲尖叫,整個人往地上癱了下去。
林學濤趕緊去扶她,妮子卻啊啊叫喚着讓別碰她。
“腳麻了!疼死我了!”
妮子齜牙咧嘴地哼哼着。
林學濤一陣好笑,說:“活該!這下去不了了吧!老老實實呆在屋裡,把門從裡面拴上,不是我叫門你別開啊!山上有狼哩,有些成了精,會冒充人叫門!”
妮子嚇得直哆嗦,說:“那我可不能一個呆人在屋裡頭,學濤哥你先去,我一會兒就去尋你,看着手電筒的光亮我就知道你在哪兒了!”
林學濤拿她沒辦法,把妮子抱回了屋裡,裹緊身上的大衣,一頭鑽進了凜冽的夜色中。
荒郊野外,格外的寒冷空曠,林學濤打着手電筒,沿着種植基
地旁邊的荒地一路巡視過去。離開了妮子黏糊糊的依偎,這會兒,他覺得心裡有着難得的出奇的安靜。
一切安然無恙,沒有發現異常。林學濤在山腳的荒地裡孤獨地走着,腳下卻是越來越慢。最後索性找了塊石頭,緩緩坐了下來。
心裡思維成千,經過這段時間跟妮子朝夕相處,他沮喪地發現自己再也回不去了,變不回以前的那個林學濤了!妮子還是一如既往的單純善良,可自己心裡,似乎總有那麼一塊地方,已經被人佔據了,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事業上穩步上升,可是身邊能說知心話的人卻是再沒幾個了。這會兒,他想念強子,想念山杏,想念當初做罐頭廠時的點點滴滴,酸甜苦辣,腦海裡,過往的一切歷歷在目……
林學濤就這麼陷入思索着,像尊石頭似地坐在了空曠的荒地裡。不知啥時候,遠遠的,一個細細的身影,開始在視野裡輕輕晃悠,等他的視線被這人影吸引住住時,心裡下意識地緊張起來,腦海裡一個念頭立馬跳了出來。
“偷菜賊?”
林學濤下意識地摁滅了手裡電筒,把明哨變成了暗哨,矮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朝那人影望去。
果然朝大棚這邊來了,越來越近!
林學濤的心裡怦怦的跳得厲害。還注意那人影腳下步子走得急,時不時由於緊張,扭頭朝身後望上一眼,生怕被人跟蹤似的。
林學濤朝着來人的方向,一點一點靠近前去。他心裡老早懷疑是劉家的人來搞破壞,一直就有心抓個現行的,好讓劉惠普好好好出出醜,也威懾威懾對方。
人影鑽進了荒地裡頭,枯草敗葉的,就把兩人的視野給擋住了一大半。林學濤小心地尾隨着對方,離得越近,對方的步子就越來越快,甚似乎也已經覺察到了身邊的危險。
林學濤貓着身子,在荒草叢和夜色的掩護下穿梭,離自己的獵物越來越近,近到幾乎可以聽到對方急促的呼吸聲。對方也覺察到了危險,突然撒開腿狂奔起來,林學濤如同埋伏一旁的獵豹,猛地地從草叢中容了出來,飛身朝前面的人影撲了過去,厚重的軍大衣像張網一樣,把那黑影壓了個結結實實……
林學濤大手一伸,死死就鉗住了對方手腕,就在同時,他鼻子裡聞到了一陣熟悉得令他目瞪口呆的香味。
趕緊把身子下的人影翻了過來,藉着月色,林學濤果然看到了一張棱角精緻俏秀的臉蛋兒。
“秦嵐……”
林學濤覺得嗓子發乾,似乎費了好大的勁才從喉嚨裡頭擠出這兩個字。
回答他的,只有秦嵐粗重的喘息聲。
空曠的荒山野嶺,靜謐的夜色,兩人近在咫尺的粗重喘息,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強烈的催化劑,讓林學濤身體裡壓抑許久的猛獸呼之欲出。
在盯着躺在地上的秦嵐一雙反射着皎潔的月光的瞳孔的時候,林學濤彷彿突然間醍醐灌頂,陡然明白了到底這些天橫隔在自己跟妮子之間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他覺得自己彷彿已經在這片荒地裡等了太久,而現在,終於等到了自己想要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