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燁所說果然不虛,下朝之後,他便重新來到暖玉閣,神情冷漠地踏入殿內,身後,是空曠寂寞的院落。
宮人侍婢都被他調走,這裡,此刻只剩下他與冷無雙二人。
冷無雙已吃罷早膳,葉燁的眼眸,恢復以往的冷情,聲音冰得不帶一絲溫度,負手而立,沉聲宣佈:“從此以後,你便自由了!”
話落,看也不看冷無雙一眼,轉身,揮袖而去。
步子不緊不慢,卻顯得分外沉重。
轉身的那一瞬,眼底眉角,一抹不捨沉痛之色劃過,美麗冷漠的眸底,是再也掩不住的悲傷,緩緩流溢。
冷無雙的嘴角,一抹苦笑,靜靜地看着那明黃色的衣袍遠離自己,那般絕決,不留絲毫餘地。
心底,已痛得麻木,除了空洞,再沒其它任何感覺。
一滴淚,緩緩自眼角滴落。
這一世,她終究還是太過在意他的,哪怕他此刻是對她放了手,不再禁錮她,她心底終究還是有失落的。
伸出手,狠狠抹去眼角的淚,閉上眼,深深吸了口氣,壓下心底翻涌的情緒,轉身隨意收拾了一番,背起包裹,依依掃視一眼這暖玉閣,是葉燁曾精心爲她佈置過的寢殿。
收了視線,終究還是離去。
出了宮門,又看到了葉燁,依舊冷然的神色,背對着她,聽她腳步聲漸近,方纔出口道:“莫翩纖現在住在昔日靖王府的佛堂裡。”
一句話,簡單明瞭,不再一絲多餘,他,終於又變成了以往的他了!
冷無雙心中暗歎,卻是輕輕點頭,應道:“謝謝,我會去看望她的。”
葉燁未回,大步離去。
明黃色的身影,在朱巷之中,顯得分外孤寂,風起時,亂了他漆黑髮絲……
宮中守衛早得了葉燁的旨意,一見冷無雙至宮門處,便紛紛打開宮門,連盤問一句都不曾有。
冷無雙忽然間有些想笑,走出了這個困了她的身心許久的地方
,應該是自由萬分纔是,可如今,竟覺得腳步分外沉重。
出了玄武門,終於離開了皇宮,冷無雙轉身招了輛馬車,命車伕帶她去以前的靖王府宅,馬伕利落地扶她上了馬車,一路悠閒自在地朝着靖王府駛去。
不一會兒,略顯破舊之色的靖王府便到了,冷無雙下了車,付過車錢之後,便踏上臺階,輕輕推開虛掩着的大門。
原本華貴無比、乾淨明亮的王府大門,如今已變得破舊不堪,其上的油漆也已掉得斑駁點點,露出裡頭原木的顏色。
門牌也已被摘去,只留了一片空白之處。
輕輕踏入院內,裡面由於長期無人打理,已是雜草叢生,石子路上也亦長了薄薄的一層青苔,本該修剪有致的花園裡,草木橫錯交叉,再無半分美感,只剩滿園的荒蕪雜亂。
這裡,本是裝着她心中最美好的回憶的地方,如今……卻已成了這般模樣了嗎?!
心中暗歎,冷無雙照着記憶中的路線,緩緩朝着佛堂而去,一路上,親眼目睹了靖王府內的狼藉破舊,一時間,感慨萬千。
可她,終究不敢去看一眼往昔的無雙閣。
害怕那茉莉花樹下,也已是雜草叢生之象;害怕那佈置清雅別緻的小樓,也會如路上所見的樓閣那般,破損狼藉……
那裡,是她一生中最純淨美麗的地方,她不願見它變得髒亂不堪!
心中思緒萬千,腳下步子卻不慢,只消片刻,便來到了後院,後院的拱門後,環境已不像前院那般狼狽,收拾得雖不華麗,卻很是幽靜,此時節,深綠色的植被甚是惹眼,偶有幾點潔白的花朵綻放枝頭,陣陣清香撲而而來。
細細看去,竟是幾朵半開的桅子花兒隱在枝葉間,綠樹白花,雖不熱鬧,卻很是清雅,加上風過香來,甚是怡人。
沿着掃得乾淨的青石路,緩緩來到一座蕭瑟的殿前,灰色的磚牆,暗紅色鑲銅環的殿門敞開着,迎頭的烈日照去,留下一道微白的倒影。
冷無雙緩緩踏入堂內,裡頭空無一人,爲表對佛祖的尊敬,她緩緩取了香柱,虔誠地跪在蒲團之上,閉目祈禱,望上蒼垂憐,保迦嵐的一條性命下來。
一陣輕細而微的腳步聲自內堂走了出來,詐一看堂中跪着一人,不由驚訝地停下腳步,再仔細一看,方纔收了眼底的震驚,換上一臉淡漠的神情,緩步走來,雙掌合什,低道:“施主。”
冷無雙聞得聲音,緩緩睜開眼,站起身來,將手中香柱雙手奉至莫翩纖手中,藉機打量着她。
此次一見,她與先前果然不同。
一襲淺灰色的長衫,頭髮隨意用同樣淺灰色的髮帶攏起,額前細而輕盈的發碎柔順至極,如此一來,更顯得她整個人似仙子一般,恍若轉瞬間便要隨風飄去一般地輕盈飄逸。
那雙眸子,比初見時更加平淡,淡得幾乎不染半點塵埃,卻又還着幾許世事的滄桑。
見莫翩纖神色正常,完全不似失常的模樣,冷無雙不由有些驚訝,卻不便直接去問,只得輕聲詢道:“你不認識我了?”
莫翩纖的眸底依舊平靜無波,只雙手合什淡道:“前塵往事,忘塵早已不記得了,施主既上完了香,便請回罷。”
見莫翩纖這樣不溫不熱的態度,冷無雙思量一番,低聲道:“我知道你並不似外頭傳言那般得了失心瘋,莫翩纖,我本來只打算來看看你,可是,見你神志清醒,我有幾個問題必須問你,還望你能替我解答。”
莫翩纖的臉上,依舊是平淡如水的神情,眼眸也不帶一絲情感,漠然道:“貧尼早就說過,貧尼法號忘塵,並非施主所找的那人,施主請回罷。”
冷無雙聽罷,卻無意間露出輕笑,低道:“既如此,那便有勞這位師太,信女冷無雙,有些事埋在心底,急需求解,還請師太略指點一二。”
莫翩纖眼底終於幻過一抹不耐之色,但冷無雙這話說得滴水不漏,一時間,她也找不出反駁的理由,只得淡道:“既如此,施主請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