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芳月殿離開後,葉瀾不知不覺地來到清月閣,揮手示意太監噤聲,輕步走了進去。
隔着窗,遠遠便瞧見冷無雙倚在榻上,閉目拂額,神色儼然有些痛苦。
急步走了進去,他關切地道:“玉兒,怎麼了?可是身體不適?”
聽得葉瀾的聲音,冷無雙驀然睜開雙眼,眸中閃過一抹慌亂,卻兀自淡聲道:“沒事,老毛病了。”
“小蔦呢?”
“我讓她先睡去了。”冷無雙懶懶地道,“她忙一天也夠辛苦了。”
“小蔦真是好命,跟了你這麼個會體諒下人的主子。”葉瀾半責怪地道。
冷無雙重新閉起雙眼,也不給葉瀾行禮。
葉瀾非但不怪,反倒甚是歡喜,轉到冷無雙身後,親手替她揉起了額角。
怔了怔,冷無雙柔聲道:“你忙了一天,定是累極了,別管我了,早些歇息罷!”
“再累,看到玉兒,我也不覺得了。”
“你又貧!”
“是真的,玉兒,我們可否同榻而眠?”
“……”
“就同榻而睡,我保證不碰你。”
“……”
“好吧,那你睡牀,我睡軟椅罷。”
“你爲何不回甘露殿?”
“我想看你睡覺的樣子。”
……
夜色漸深,明月高掛。
靖王府,無雙閣。
葉燁立於落葉下,漫天黃葉紛飛,早已不見了樹上花,亦不見了花中起舞的人兒。
無雙,好久未見了,你可好?
無雙,聽聞你險些遇害,毒可解了?
無雙,茉莉花謝了,樹葉都落了,你可有看到?
無雙……
萬般言語,盡在腹中,他卻說不出。
他不敢承認自己在思念她,在牽掛她,甚至他都有些羨慕葉瀾。
至少,他敢愛她!
當他從母后那裡得知葉瀾不惜引起朝堂忿然,亦要立她爲妃之時,心頭涌起一股強烈的不甘和不願。
可是,這不正是他所希望的結果麼?
他究竟在亂想些什麼?!
當他得知她險些被害之後,心頭恐慌得差一點便進宮將
她帶回無雙閣,可他終究沒能這樣做!
葉燁比任何時候都要討厭自己肩負的使命!
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極長,更顯其孤寂冷漠。
莫翩纖輕輕將手中披風替葉燁搭上,繞到他身前,替他繫好,又看一眼這滿地落葉,低聲道:“若是不捨,便讓她回來罷。”
葉燁低頭,凝視結髮妻子的眉眼。
雖然她掩飾得很好,他依舊可以看出她的悲傷。
輕輕執起她的手,拂着她細膩的手背,滿臉歉意地道:“纖兒,對不起。”
“沒有對不起,我嫁進來之前便知道,你的心,不會屬於我。”莫翩纖嘴角含笑,擡頭望向葉燁。
葉燁低嘆。
“莫再嘆了,若你真的舍不下她,又何必苦了自己亦苦了她?”
“你不懂。”
“我是不懂,我只懂得,愛一個人,至少要讓她感到幸福快樂。”
“讓她感到幸福快樂?!”
葉燁重複着莫翩纖臨走前留下的話,心頭一陣迷茫。
“無雙,你幸福麼?”
***
清月閣。
葉瀾支着頭,凝視冷無雙的睡顏,滿足地看了一眼又一眼,全無睡意。
忽地,冷無雙身子動了動,眉心一蹙,復又展開,似是作了夢。
葉瀾輕笑,掩被而眠。
玉兒,無雙!
終有一天,我會讓你眉間再無愁悶!
辰時一到,葉瀾便已穿戴整齊,在冷無雙額前印上一吻,替她掖好被角,這才起身離開。
早朝之上,葉瀾看了一眼殿下劍拔弩張的氣氛,不由頭痛起來。
說起來,這事還是由他引起的。
有關冷玉被封妃一事,本來母后同意之後應當就可以說服羣臣。
只是沒想到,陳妃的父親大人死活就是不願意做個順水人情,這下倒有些難辦。
葉瀾想了想,也只有拿皇帝的架子壓人了。
無奈地蹙眉,沉聲喝道:“衆卿家莫要再辯了,封冷玉爲妃一事,朕意已決,不再變動!”
“皇上,冷玉無德無功,何以坐上貴妃之位?!”陳立勳聽皇上一意孤行,不由出口質疑。
葉瀾
冷笑,道:“陳將軍,可是定要有功有德方能坐上貴妃之位?”
“自然不全是,可那玉佳嬪出身貧寒,實在……”
“夠了,這本乃朕自己的事,拿到朝堂上已是給衆卿家面子了,莫不是陳將軍當真以爲朕作不了這個主了?!”葉瀾怒氣一起,朝堂立時鴉雀無聲。
陳立勳怔了怔,老臉漲得通紅,卻是找不出可以反駁之話,當下垂頭道:“老臣不是這個意思。”
“那便好,封冷玉爲貴妃一事便定下了,衆卿家可還有其它要事稟奏?”葉瀾收起怒容,淡視殿下衆臣。
衆臣面面相覷,俱都不言不語,唯有丞相莫言欲語還休。
葉瀾見狀,主動問道:“莫丞相,可還有事要奏?”
“回皇上,南部蠻民屢犯邊境,請皇上派兵鎮壓。”莫言猶豫片刻,最終還是將實情說了出來。
葉瀾眉心緊鎖,詢問堂下羣臣武將,道:“可有哪位將軍願意前往鎮壓蠻民安邦?”
殿下靜得幾可聞得彼此的心跳聲。
這一表現,使得葉瀾極爲氣結,不由挑了幾人,可各個都有不去的理由,令葉瀾氣上加氣,當下朝堂之上氣氛緊繃。
直到早朝退下,此事也沒個終結。
下了朝,葉瀾將自己關在書房,任何人也不見。
冷無雙得到消息,提了飯菜而去,不理會侍衛的阻攔,直接闖了進去,恰巧看到葉瀾不耐的朝她望來。
一見是她,神色連忙一轉,換上笑容,道:“你怎麼來了?”
“我若再不來,你恐怕便打算一整天不吃不喝地坐下去了罷?”冷無雙嗔怪地道,將手中飯菜一一擺在桌上。
放下手中書卷,葉瀾走向冷無雙。
看她忙碌地替自己擺碗筷,心中的疲憊一掃而光。
輕輕來到她身後,從背後圈住她。
感覺到懷中人兒的身體僵了僵,他連忙道:“別動,讓我就這麼抱一會兒,一小會兒就好。”
聽着葉瀾如孩童一般無助的話語,冷無雙的心頭一軟,輕輕放下了掙扎的雙手,任由他抱着自己,一時二人都靜了下來。
良久,葉瀾總算放開了手,繞到冷無雙身前,道:“玉兒,後日,你便是我的玉貴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