爐裡的火,燒得依舊通紅,房間裡的暖意,越發濃烈。
冷無雙送走了舞杏,獨自一人坐在圓桌旁,理着心頭紛亂的思緒,一時之間,分不清楚葉燁究竟是真絕情,還是假無情……
夜深了,她已下了決心,做葉燁的皇后,救出葉瀾,這樣,至少她的心裡,會稍稍好過一些,也不至於欠葉瀾太多。
翌日,紅梅開得依舊豔麗,她隨意地逛着,不知不覺間逛到了陳瓊兒以前曾經住過的芳月殿。
不料,芳月殿如今,荒涼至極,硃紅色的殿門半掩着。
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留下一排淺淺的腳印。
積起的一層薄灰,隨着殿門開啓,被震落,嗆得冷無雙喉間低咳,伸手掩了口鼻,繼續朝裡走去。
記得,秋歌出事前,她就是在這裡,與陳瓊兒交談,本來,是想清了兩人的恩怨,沒想到,卻將葉燁送來的書信給落在了她這裡。
之後……
當她趕去溫家茶樓的時候,那裡只剩下秋歌的簫了。
往事,歷歷在目,冷無雙靜靜地看着四周凌亂的一地的傢俱,她不由低聲嘆息。
轉身,離開了芳月殿。
又朝東方走去。
她若未記錯的話,前面不遠處,該有一座小花園。
當年,她被陳毅逼至假山一角,好在陳毅講些道理,並未傷她。
她想,也許陳毅在殺她之時,除了月奴,現場應該還有一個人,這個人,便是現在的舞杏。
緩緩走至假山旁,她繞着假山轉了一圈,細心地發現了一個極爲隱蔽的地方。
假山的西南角,有一處小缺口,正巧可以容得下一人彎腰藏匿,而當時天色昏暗,她和月奴又是生死一線,根本不曾想過會有人躲在這兒。
現在看到這個缺口,冷無雙長舒口氣,緩緩走了過去,本來只是想看看在這裡能不能看到外面的動靜,不料,才一進去,便在陽光的折射下,發現一個閃閃發光的物件。
仔細一瞧,像是一枚碧玉簪子。
輕咦一聲,她撿起簪子,輕輕
地拭去上面的灰塵,放在眼前仔細一看,這纔想起,這簪子,居然是以前她送給小蔦做禮物的東西。
輕輕勾脣,她低道:“看來,我的推測是對的,當年,的確是小蔦把陳毅未殺我的消息透露給陳瓊兒的。
想着,拂上臉,臉上那皺起的傷疤,磨擦着指腹……
輕輕地將玉簪子收入袖中,輕輕地繼續向前走,來到一座月形湖畔旁,看着結了一層薄冰的湖面,她用力一拋,將簪子拋入湖中心未曾結冰的水面上。
水波盪漾,簪子在陽光下,消失在湖水中……
小蔦,從此以後,你我之間,互不相干!
心底下了這樣一個決定,她的心底,卻變得稍稍輕鬆起來。
不遠處,葉燁一襲明黃龍袍,緩步朝她走來,看着她將一個物什丟入湖中心,迎着陽光,她近乎透明的十指,分外迷人。
一頭的青絲,隨意地披散着,白色的錦披,隨風微擺……
“無雙。”葉燁喚。
冷無雙輕輕轉身,垂下眼簾,不去看他。
走近她,葉燁的視線,觸及她腰間的暖玉,嘴角,一抹暖笑不自主地溢出,抓住她微涼的小手,帶她一同遊走在後花園之中。
一路上,冷無雙都不曾說話,葉燁,也是一路的沉默。
良久,葉燁淺聲開口:“五日後,冊封大典便要舉行了,這些天,你抽空去下尚衣局,讓那些嬤嬤們爲你量身,好製作鳳袍。”
冷無雙的手僵了僵,隨即順從點頭。
又是一陣不短的沉默,她擡起頭,看向葉燁,道:“你什麼時候放葉瀾?”
她知道,他一定會生氣的!
果然,葉燁的臉色,瞬間鐵青,握着她的手用力緊握着,眼底的暖意在這句話出口後完全消散,餘下一抹微怒和隱痛。
他看着冷無雙,努力壓制心頭的怒火,不,該是妒火!
“會放他的,冊封大典進行的同時,他會被送出宮外。”葉燁的聲音淡漠清遠,聽在冷無雙的耳中,彷彿還帶着一絲諷刺。
她點頭,隨即又問:
“月奴和馬奇,你把他們怎麼樣了?”
“他們一心要救葉瀾出去,沒辦法,我只好將葉瀾藏了起來,至於他們二人,應該是隱居在京城的民間吧!”葉燁淡淡地道,並未過多地表現出心底的情緒。
冷無雙輕輕點頭,收回了自己的手,視線,卻移在不遠處的那座舊亭之中。
那方石桌石凳,曾經,她一個人,孤苦無依地坐在那上面,任寒風颳透她的身心,彷徨無助,不知自己該何去何從。
那時候的他,若能及時趕來,做她的倚靠,那麼,他們之間,又何至於會弄到這般田地?
若他那時能夠給她哪怕是一絲一毫的關心和溫柔,那麼,她相信,現在,一直伴在他身邊的人,絕對不會是舞杏,亦不會是莫翩纖!
可是,一切都是天註定。
他終究只當她是一枚棋子,用過了隨手拋棄。
所幸當初,她遇上了秋歌,否則,現在,她哪還能在這兒與他四目相對?!
再換言之,當時她若未遇上秋歌,也許秋歌還是一個飄逸淡泊的江湖神醫,哪裡會像如今這般,死於非命。
而葉瀾,未必便會將皇位輸給葉燁!
這般想着,她的心,蕩起漣漪,卻忽略了一旁葉燁探究的目光……
“在想什麼?這般入神。”葉燁低問。
冷無雙搖頭,輕道:“我有些累了,想回去休息了。”
葉燁點頭,朝着不遠處拍拍手,一行宮人擡了華貴舒適的步輦,快步而來。
坐上步輦,她知道,葉燁一定在不遠處目送她離去,然而,她卻不願回頭看他一眼……
時間過得極快,轉眼間,便到了封后大典的日子。
一大清早,她便被宮婢喚醒,梳洗打扮,換上華貴耀眼的鳳袍,戴上鑲滿金銀珠寶的鳳冠,而她,卻似一個木頭人一般,被那一羣宮女嬤嬤們隨意擺弄。
今日,也許對所有人來說,都是一個非同尋常的日子,然而,於她而言,只是一個與平常無異的日子,只是,從此以後,她的身心,都將被禁在這宮牆之內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