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中午,樓下街道上人聲鼎沸,熱鬧非凡,但是他卻是最好認的。一襲白衣在繁榮的鬧市中,顯得格外扎眼,緩步行來,所有的喧囂似乎都近不了他的身。
順着卓晴的視線看去,樓夕顏很輕易地就能發現蘇沐風頎長的身影。
“你和他熟嗎?”卓晴盯着樓下的蘇沐風,輕聲問道。
樓夕顏輕輕搖頭,也注視着樓下悠然行走於人潮中的男子,淡淡地回道:“我與蘇家家主蘇老爺算是舊識,年少的時候,他也曾教過我琴藝。六年前的慶典上一曲《鳳還巢》讓他聞名天下,很多人慕名拜師。但是他從來不收徒弟,一般都只是指點一二,不會在一家教授超過十節課,更不會重複指點一個人第二次。這次我能請到他教夕舞,可沒少花工夫。”
“這麼說,他教過的人很多很多?”難怪他只給夕舞上了四堂課就走了,所謂能人異士,似乎都有些怪癖。
“京城中,算得上名門望族的,都向他發出了邀請,我猜想半數左右的望族公子、千金,應該都算是他的學生。”看着卓晴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樓夕顏低笑道,“爲什麼對他這麼感興趣?”
託着腮幫,坦然回視樓夕顏,卓晴低嘆道:“他給人的感覺很奇特也很吸引人。”寧靜而悠遠的氣質應該是讓人心曠神怡的,但又偏偏混合着淡淡的冷傲,他給人的壓迫感與一般人的很不一樣,說不清楚什麼感覺。
樓夕顏莞爾一笑,蘇沐風確實是個奇特的人。
本來喧譁中帶着幾分夏日躁動的午後,被驚聲尖叫和狂亂的馬蹄聲驚起了波瀾。
“馬驚啦!讓開讓開!”
隨着馬車上的狂吼聲由遠及近,兩匹狂奔的馬拖着一輛馬車,朝着鬧市疾奔而來,不時地衝撞着路旁的小攤販。行走在道路上的人四處躲竄,即使能夠及時避開馬車,也被路邊的東西絆得東倒西歪。
“讓開!”
慌張的嘶吼和着行人的尖叫,馬車繼續狂奔而來,冷月樓對面正好是一排販賣飾品的小商鋪,商鋪全聚集了不少人,其中大多數還是女子,若是馬車疾奔而來,一定有不少人躲不掉!
樓夕顏眼神一暗,低叫道:“墨白!”
他的話音才落,一道極快的身影幾個起落,飛速地朝着近在眼前的馬車奔去,輕巧地落在馬背上。墨白抓起兩匹馬的繮繩,用力地向後拉,但是狂奔中的驚馬就如同瘋了一樣,幾聲淒厲的嘶鳴之後,竟是更瘋狂地朝着人羣奔去。墨白眼中劃過一抹異光,身形猛地一躍,一記又重又狠的鐵拳朝着馬頭捶去,兩匹瘋跑中的驚馬連叫一聲的機會都沒有,高大的馬匹轟然跌倒在地,馬車也終於停了下來。
卓晴和樓夕顏也同時長舒了一口氣,對看一眼,一起走下樓去查看。
雖然馬車已經停了下來,但是一路的狂奔還是造成了不少人受傷,一名六十多歲的老人就在馬車停下來的一瞬間,被嚇得狠狠地栽倒在地。
蘇沐風當時也站在離馬車停下不遠的地方,剛纔的一場騷動也讓他心有餘悸,只是臉上的表情依然淡漠,並沒有看出很慌張。老人家跌倒在地,不少人已經圍了上去,蘇沐風在老人身旁蹲下,低聲問道:“老伯,您沒事吧?”
跌坐在地上捂着腳,老人痛苦地回道:“我的腳好疼。”
盯着老伯的腿看,一向淡然的蘇沐風確是渾身一怔,卻沒有下一步動作。這時,卓晴和樓夕顏也已經進入人羣,看見蘇沐風愣愣地蹲在老人身邊,樓夕顏低聲叫道:“蘇公子。”
蘇沐風回過神來,起身後退了一步,才點頭回道:“青姑娘,樓相。”
老人的臉上滿是痛苦之色,卓晴在他身邊蹲下,輕聲說道:“老伯,讓我看看你的傷口。”
老人點點頭,卓晴才小心地擡起他受傷的右腿,輕輕提起褲腳,一縷鮮紅的血液已經順着小腿流到腳踝的位置,卓晴細心地給他檢查腿部傷勢,一會兒之後,輕聲安慰道:“老伯,你的腳沒什麼大事,但是千萬不要亂動。”好在是撞擊地面力道不太大,只造成擦傷和輕微小腿骨折。
“好。”老人家連忙點頭。
“來人,送受傷的百姓到最近的醫館。”這馬車一路狂奔,受傷的人又何止這一個老人。穹嶽早有法度,鬧市馬匹不得進入,京城不得策馬狂奔,若是今日沒有及時制止,還不知道有多少人受傷!樓夕顏冷聲說道:“墨白,抓住駕車那人,送到府衙,讓官府徹查嚴辦!”
“是。”
道路兩旁百姓紛紛大聲叫好,也對這位名聲極好,卻極其低調的穹嶽名相心生敬慕。
淹沒在人羣中,一高一矮兩個人影悄然退出人潮,走進旁邊的小巷。布衣少年緩緩停下腳步,看起來無比清亮純淨的眼眸中流光飛轉,微揚的聲音裡帶着幾絲戲謔與興致,低笑道:“那人就是傳說中的樓夕顏?”
身後高大的男人恭敬地半低下身子,回道:“正是。”
少年緩緩點頭,嘴角的笑意更濃,看來父皇倒也沒有騙他,這穹嶽好像也蠻有意思的。
這邊樓夕顏和卓晴才處理完老伯的傷勢,身後忽然傳來一道年輕男子的低叫聲,“公子!公子!”
卓晴回過頭,只見蘇沐風臉色發白,滿頭虛汗,呼吸時緊時緩,半眯着眼睛跌坐在地上,樣子看起來比剛纔的老伯更加慘。卓晴走到他身側,低問道:“蘇公子,你沒事吧?”
蘇沐風不但沒有回答她的話,還雙眼一閉,直接——暈死過去!
“蘇公子!”卓晴一愣,一手抓住他的手腕檢查脈搏,一手翻看他的眼瞼,脈動細弱,呼吸微弱,看來他是真的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