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逸抓住了卓晴最在意的一點,果然他一提樓夕顏,原來還惶惶未決的卓晴一咬牙,說道:“就按你說的辦!現在就寫!”
西霞殿。
殿前的小花園裡,繁花盡謝,只有幾簇嬌豔的黃菊競相開放,一身暗紫素衣的婦人手拿着剪子,細心修剪着枝葉,臉上輕柔的笑容看起來溫和而慈愛。
老嬤嬤腳步輕快地行來,在她身後行禮道:“主子。”
語調中的喜悅顯而易見,楊芝蘭沒有回頭,一邊專注地剪着花枝,一邊笑道:“有什麼好消息嗎?”
老嬤嬤臉上滿是笑意,回道:“樓夕顏昨日舊疾復發,御醫已經去診治過了,只說一直反覆,御醫也束手無策,如此看來,只怕案子還沒審完,他就要死在獄中。”
主子果然有先見之明,多年來,名義上是爲樓夕顏尋醫問藥,其實給他精心配製的藥中,雖有抑制他的病症良方,卻也含有一味藥引,讓他多年來未能斷根,今日才正好派上用場!
一切都在她預料之內,楊芝蘭臉上未見喜色,反而眉頭微蹙,問道:“皇上怎麼說?”添兒與樓夕顏自小一塊兒長大,感情至深她是清楚的,就怕這一病會讓他心軟!
看出楊芝蘭的憂慮,老嬤嬤趕緊回道:“主子不必擔心,在楊、李兩位大人帶領的一衆官員施壓下,皇上並沒有讓樓夕顏出獄治療,只是下旨給他換了一間牢舍。”
“好。”歷朝歷代,皇室對謀反之罪皆不能容忍,添兒對自己的親弟弟都沒有手軟,更何況是一個臣子。她,還真是多慮了!楊芝蘭眼神一暗,只是眸中劃過的不知是喜是悲、是傷還是痛!
“派人時刻盯着那兩名亂賊頭目,不要讓他們亂說話,若是他們受不了重刑臨時倒戈就結果了他們,此事容不得出一點紕漏。”楊芝蘭輕撫嬌花的手,溫柔憐愛,只是口中說出來的話,卻冰涼刺骨、毫無感情。
“是。”老嬤嬤心微顫,不敢有一絲遲疑。
“寫好了,你先看看,這樣寫行不行?”白逸輕輕放下筆,將幾張信箋攤開,鋪在書桌之上。
卓晴仔細看去,能很明顯地看出兩種字跡,雖然都是楷體,一種卻是粗狂豪邁又不失穩健;另一種則是俊秀奔放間透着飄逸。字都寫得很好,卻絲毫看不出是一個人寫出來的。
一邊看着信箋上面的內容,卓晴狀似無意般問道:“你會書寫很多種筆跡?”
白逸抓抓頭,謙虛地笑道:“我對書法頗爲喜歡,所以會一些。”
微微擡頭,卓晴笑道:“女子的筆跡你也會嗎?”
白逸搖搖頭,笑道:“不太會,寫得也不好。”
“讓我見識一下。”
看她感興趣的樣子,白逸也不再推託,拿起旁邊一張紙,隨手寫了兩句詩句。
字體穠纖合度,清麗秀美,一看就是女子的字。卓晴認真看了一會兒,才低笑嘆道:“比我寫得好。”
卓晴仔細查看信箋上的內容,白逸一臉悠然地站在一旁,任由她看。信中他並沒有寫多少謀反的意思,一般人看來,這信最多隻能說明夙凌與他很熟,而且經常會談論到夕顏在朝中的一些事情而已。但是在一個君王和那些朝廷重臣眼中,這意味着什麼,白逸清楚得很。
看了一會兒,卓晴並沒有表示異議,她拿起字體粗獷下面還落着夙凌名字的那幾張信箋,指着下邊空白處問道:“找到夙凌的私印,蓋在這裡就可以了是嗎?”
白逸點頭笑道:“嗯,我會在另幾份上面蓋上我的印鑑,等你弄好夙凌那幾份,我再一併交給你。”
將信箋收入袖間,卓晴深吸一口氣,說道:“好,事不宜遲,我這就去將軍府。”
卓晴轉身要走,手腕突然一緊,回過頭。白逸一臉擔憂看着她,低聲說道:“靈兒姐姐,你一定要小心。”
卓晴莞爾一笑,點頭回道:“我會的,你放心。”說完,她清瘦的身影朝着院外跑去。
黑眸注視着那道焦急的背影漸行漸遠,白逸在寬大的紅木椅上坐下,手輕敲着木椅把手,環視了一眼寬敞明亮空無一人的書房,薄脣不自覺地輕揚,女人,永遠是感情用事的動物。
高壯的身影再次無聲無息地出現在書房之外,進入室內,確定無人之後,大漢低聲提醒道:“主子,她真的可以弄到夙凌的私印嗎?她這次去將軍府,萬一事情敗露……”
低沉的笑聲帶着幾分得意、幾分傲慢,白逸輕輕揚眉,冷笑道:“她不是蠢貨,若是沒有把握,也不會輕舉妄動的。而且她拿走的東西,只不過是幾張信函而已,上面既不是我日常所用的筆跡,也沒有我的印章,就算事情敗露,又與我何關。”
看白逸志得意滿的樣子,大漢遲疑了一會兒,還是回道:“主子英明。”
書桌上,放着一對白玉雕刻的麒麟,白玉晶瑩透亮,雕工也極其精美,輕撫上去,只感覺到一陣涼意沁人心脾。會放在案桌之上觸手可及的物件,應該是樓夕顏的心愛之物吧,將玉麒麟握在手中把玩,白逸若有似無地低笑道:“我們就等着看好戲吧。”
初秋之季,夕陽西下之時,應該是最美好的時光吧,陽光不再炙熱,最後的霞光卻依然能給人帶來溫暖,這暖意卻絕不會灼傷你。只可惜,夕陽雖好,卻最是不能長久。
已經兩個時辰了,白逸的臉色由原來的愜意慢慢變得深沉,就在他決定派人前去查看之時,那抹纖長的麗影正急急地朝着書房的方向跑來。
白逸立刻迎上前去,看她臉色有些蒼白,急道:“靈兒姐姐,你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