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已經沾染了血跡,暗紅色的液體順着刀柄滑落,埋入泥土中。
風中的血腥味愈加濃郁。
肖琳琳胃部突然一陣翻涌,她不受控制地泛起噁心,酸水直衝喉嚨。
她伸手捂嘴已經來不及,殺手覺察到了異樣。
下一秒就要朝着她藏身的大樹撲來!
她大驚失色,韓墨卻跑着厲喝一聲,“快走!”
韓墨一腳踢在那人的腳踝,那人悶哼一聲,撲倒下來,刀刃砍在地面,揚起一陣泥灰。
這時又一個殺手朝着大樹的方向撲過來,韓墨見狀,乾脆整個人往殺手懷裡撞了過去。
砰的一聲響,兩人一起倒地。
肖琳琳眼睜睜看着殺手趁勢兩拳直揮打在韓墨肋骨上,幸虧兩個人貼得夠近,不至於給殺手太多的空間發力。
否則,這兩拳下去,韓墨就危險了。
肖琳琳跑在山道上的時候腦子都是空白的,只有一個念頭。
那就是搬救兵,不能讓韓墨出事。
那殺手捶在他身上的兩拳彷彿落在她心上,她覺得胸口窒息的疼。
尤其是,看到他爲了救自己而奮不顧身撞向歹徒的時候,她眼眶熱熱的,心底涌起一股漲疼感,非常的心酸和苦澀。
忽然間,有一道特別凌厲的疾風擦着耳朵滑過,她甚至聽到了風尖銳的呼嘯聲,似乎就要刺穿耳膜,劃破夜空!就在這時候,肖琳琳硬生生地停住了腳步,她不再往前跑了,而是回頭。
只見韓墨拿刀砍斷了一名殺手的手臂,有鮮血不斷噴涌而出。
手槍從殺手手中脫落,落在半空之中。
而他的左手邊,是另一名殺手,他拿刀刺中了韓墨的背部,彎腰要去撿那把掉落的槍。
那一霎那,時間都彷彿凝固了。
肖琳琳腳下一個調轉方向,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和力氣,看樣子是要整個人朝着殺手們跑去。
韓墨盯着她的瞳眸一縮,用盡全力地一腳踢在殺手的腹部,然而還是慢了一步。
那殺手已經順利拿到了槍,並將槍口對準了肖琳琳的方向。
“砰!”
無聲的槍響,卻猶如一枚炸彈般掉落在韓墨和肖琳琳的兩人心間。
韓墨本能地朝着她的方向撲倒,雙臂抱住肖琳琳的那一剎那,他覺得一顆心塵埃落定。
似乎這時候,無論他中不中彈,他都無所謂了,重要的是,懷中的女人,安全無虞。
肖琳琳只感到眼前一黑,一個寬厚的懷抱將自己緊緊圈住,隨即腳下一滑,整個人就不由自主地墜了下去。
是山坡!堅硬的樹枝不留情地劃過脊背和腳,臉和上半身卻被男人牢牢地護在懷中。
失去意識之前,肖琳琳只記得那濃郁的血腥味。
濃重到即便在夢裡,也是揮之不去。
……
還是雷雨交加的夜晚,還是溼漉漉被暴雨沖刷過的地面,還是那個白衣服的小女孩,扎着鬆鬆垮垮的馬尾辮,臉上全然是傷心無助的淚水。
她的視線裡有一輛車,黑色的私家車。
她不知道她在追誰,只知道那輛車裡坐着一個對她很重要的人。
小女孩跑啊跑,這輛車卻始終連減速的跡象都沒有。
“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好,我
不走。”有空曠的聲音不真實地傳來。
肖琳琳的兩隻小手在空中揮舞,像是要抓到什麼。
眼角淌下一滴晶瑩的淚珠,在晨曦的照耀下,像一顆珍珠。
“別走,我很想你……”她閉着眼睛囈語,蹙着秀眉,看神情似是非常難過。
韓墨緊緊握住了她的手,伸手撫平她的額頭,低醇平和的語氣柔聲輕喃,“我答應你,我不走,不會走……”
晨起薄霧中的小林子,邊上一條叮嚀的溪水緩緩流過。
林子並不茂密,韓墨抱着肖琳琳,讓她的腦袋枕在自己的大腿上,一隻手在她身上輕輕地撫慰拍打。
覺察到掌心中的小手把自己握得更緊,韓墨低頭,露出一個靜靜的微笑。
肖琳琳又夢到當年被何曼丹拋棄的場景,她直覺地想要逃開這個夢魘。
這十多年來,她沒有哪一天不想擺脫這個噩夢!可這個夢就像一根藤蔓,牢牢地綁住了她的童年,成爲揮之不去的噩夢,她始終無法釋懷。
她追啊追,頭頂閃電劃破黑夜,那輛私家車竟然有減速的跡象了。
她心中一喜,張開雙臂更奮力地跑過去。
車門被打開,她滿心歡喜地在原地等待。
出現在地面的卻是一雙男士皮鞋。
她愣住了,仰起頭去看男人的臉。
面容俊朗,一襲西裝,帥氣優雅,但出現在全是墨色鋪就的夢境裡就顯得格外的壓抑而詭異。
這人卻是韓墨。
他漆黑不見底的眸子凝視着肖琳琳,面無表情。
“我媽媽呢?”夢中,她問。
他的身後電閃雷鳴,他卻一動不動,也不說話。
“我要我媽媽!”她又大聲喊了一句。
韓墨緩緩走向她,一雙黑眸幽靜而空洞。
慢慢的,他的身上被染上妖冶的紅。
鮮紅鮮紅,像是玫瑰花的色彩,越來越濃,從心臟的地方涌出來。
那紅到黑的詭異色彩終於將他整個人掩盡。
“啊,不要!”
一聲淒厲的哭喊讓肖琳琳叫出聲,帶着無盡的悲痛。
韓墨聽到她的喊聲,彷彿一股大力緊緊揪住胸口,讓他一時間痛得說不出話,只能握住肖琳琳的手,感受着她害怕的顫抖。
她究竟夢到了什麼?讓她哭成這樣?
肖琳琳猛地轉醒過來。
睜開眼,看到的就是韓墨那張熟悉的俊顏,和他一雙黑亮深邃的眼眸。
“韓墨,我們還活着嗎?”她完全忘記了夢中的一切。
“當然還活着。”他暗自鬆口氣,伸手揉揉她略顯凌亂的長髮。
肖琳琳這才注意到自己不知何時緊緊牽着韓墨的手,直握得都浸了一層薄汗,有些黏糊。
她神情有些不自然地甩開了男人的手,韓墨胸口被刺了一刀,手上其實使不出太多的力,被她這麼一甩,當即牽動了傷口。
但是這點上還不至於讓他痛叫出聲,只是蹙了蹙濃眉。
其實昨晚在山上,肖琳琳只是本能地回頭,本能地跑向韓墨所在的方向。
事實上,她根本沒有看到殺手將刀刺入韓墨的背部,她到現在都不知道韓墨其實受傷了。
肖琳琳甩開他的手之後就無暇管他,舉目四處張望,忙着察看周圍和地形。
兩人相擁着滾落山坡時,都是韓墨替她擋去了那些樹枝和坑坑窪窪的石頭,落地之後,因爲巨大的衝擊力,兩人雙雙昏迷過去。
凌晨時分,他是被痛醒的。
醒來發現,兩人還是保持着擁抱的姿勢。
看來,肖琳琳比他想象的還要更加重要,否則不會讓自己在無意識的情況下還不願意放開抱着她的手。
即便在昏迷時候,他都是全心全意護着她的。
那會兒天色還黑着,比現在更朦朧。
他試圖放開她尋找出路,可是纔在地上爬了兩步,就感覺到右腳踝傳來的劇痛,他心知不妙,於是只能等待保鏢。
可是現在,這個小女人才剛醒來,對他的身體狀況不聞不問,還這麼急着甩開他的手。
身體上的疼痛算得了什麼?肖琳琳一句話一個動作,就可以像把鋒利的匕首,狠狠剖開他的心!韓墨的臉色冷若冰霜,他抓住她的手腕,逼她看向自己,眉峰蹙緊盯着她,“你剛纔夢到誰了?”
“什麼?”她完全被他的話搞得一頭霧水。
他冷勾薄脣,漆黑的眼底卻一分笑意也沒有,“不記得了?你剛纔做了惡夢,哭着讓我別走,別拋下你。”
“就你?哼,少自戀。”
他的雙目緊緊鎖在她臉上,陰沉着臉,伴隨着風吹樹林沙沙聲,着實有幾分恐怖。
他冷眼盯着她,出口的語氣裡卻免不了幾分灼熱,“你的夢裡有我,我們從上面摔下來之前,面對殺手的時候,你跑向了我,你當時是不是很害怕失去我?”
“沒有。”
“口是心非。”他很篤定。
“真的沒有!”她更篤定。
儘管不記得自己夢到什麼了,但是夢到韓墨?
簡直是開玩笑!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她平白無故地怎麼可能夢到這個該死的男人?他眯起眸,神色中多了一份緊張,“那還有誰能讓你哭得那麼傷心?”
她在夢裡哭出了聲?“答不上來,那就是我。”
肖琳琳發現這個男人真是神無聊,“與其在這裡爭論我剛纔夢到的是不是你,不如想想怎麼離開這裡吧?就算離開,萬一上面還有殺手等着我們,又該怎麼辦?”
說到這個,他卻一點都不擔心,“我們一夜沒回去,我的保鏢應該早就出來找我們了,看這時間,就該找到這裡了,放心,沒事。”
“他們怎麼知道我們會掉下山坡?”
“他們的刑偵能力都是一流的,除非原先幾個地痞流氓都被殺手處理掉了,否則的話,根據現場打鬥痕跡,不難猜到我們掉了下來。”
有他這句話,肖琳琳總算是放心了一點。
她注意到自己的鞋子不見了,襪子破了洞,腳被磕破了,血已經止住,都不是很嚴重。
看完了自己才仔仔細細去打量韓墨,發現他外面看着沒什麼異常,但是額頭上冒着一層薄汗,這顯然說明男人有不對勁的地方。
“喂,你傷着哪了?”
“腿斷了。”對於她的後知後覺,韓墨顯得十分不滿。
一路滾下來都是他護在外面,尖利的石頭和樹枝都是他先替她擋掉,原本這些小傷也沒什麼。
關鍵是韓墨那支插在背後的匕首,隨着一路滾落,越插越深,到了現在這個關頭,恐怕已經沒有辦法將之拔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