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藏在夜色裡的血滴
黑月城外,在無涯山脈的不明角落裡,有一座很不起眼的山峰,樹木茂密的峰上,隱約藏着一些寨樓。
黑風寨,陰森如舊。它像是一條毒蛇躲藏在山嶺之間,把身形僞裝得與山色融爲一體,令人無從尋找它的蹤跡。而當有獵物經過身側時,它就突然露出毒牙,將其一口吞下。
但黑風寨裡真正黑的,並不是風,而是人心。
六這個數字,對於尋常人來說,的確是一個很吉利的數字。但對於來自杏花村的少年徐鹿而言,卻是一場噩夢。
正是六年前,徐鹿失去了家園,失去了再熟悉不過的親人,看到了幾乎令人崩潰的血腥殺戮。六年前,他被帶上了黑風寨,從此開始了比狗還卑微的命運。
六年的光陰,足以讓一名少年長成青年,也足以讓人忘記自己本該是誰,但歲月唯一無法抹去的,便是仇恨與殺戮。
皎潔的明月高掛在天邊,卻是不可多見的圓月。月光如水般傾瀉下來,透過破舊柴房,照在了徐鹿身上。
此刻的徐鹿,正盤膝坐在柴房的地上。他略一擡頭,透過狹小的窗洞,剛好可以看見皎潔的月光和深邃墨藍的天空。那輪圓月,就像是被禁錮在窗口一樣。
徐鹿看着窗外圓月,精神顯得少有的興奮,嘴角逐漸浮起幾絲詭異的笑容。
大羅血魔功,是徐鹿得自蚩尤的傳承功法,可攝他人之血爲我所用,煉全身之血爲道法器具。
上卷的血神篇,專門修煉神識。修至大成,可讓神識永存不滅。
下卷血道篇,專修術法,含血崩山河、一血化萬身、十方血天三大驚天血術。
徐鹿修行了大羅血魔功已有三年多光景,修爲也在不知不覺中達到了練氣中期。他的血崩山河術已經練至小成,而神識之力更是不亞於一名築基修士。
徐鹿終於從瘦弱少年,成爲了預想中能夠殺人於無形的修行者。雖然在黑風寨其餘人眼裡,他依然只是個比狗還卑賤的僕役。
但這世上沒有一種力量,是不付出任何代價就得來的。徐鹿清晰地記得,當初自己是發下了噬魂咒,纔得到了這門傳承。他存在於世的使命,就是成爲一名接引者。
黑風寨裡的其他人,除了已死的幽魁、左三,剩餘的人修爲也或多或少有了進步。寨主龐青的修爲已達到了築基中期。擅長射箭的莊柘,也突破到築基初期,成爲了黑風寨裡除龐青以外的第二名築基修士。
而原本修爲最低的畢狐,不知何故反到是進步最快的,一氣突破到了練氣後期,距離築基期也只是差了一線。
此外,還有兩個名叫歐鵬和胡騰的匪修,修爲也成功達到練氣中期,跟莊柘、畢狐一起,成爲了龐青的四大護法之一。
黑風寨裡,原先因爲幽魁、左三之死引起的騷動也早就平息,一切都開始照常運行着。
遠山凝重,薄暮輕垂的天空閃動着暗藍星輝。圓月如輪,在半空裡無聲地轉動。
黑風寨大堂裡,燈火輝煌,人聲鼎沸。一會兒後,一名喝醉了酒的匪修,光着膀子踉踉蹌蹌走出堂門,晃進後院如廁。
或許是醉得太深,走出茅房之際,他竟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走反了方向。接連左搖右晃地前行了半柱香時間,卻還沒走到原來的大堂,附近反而變得越來越僻靜了。
月光如水,微冷的山風徐徐吹來,這名匪修一個激靈,總算清醒了幾分。他有些困惑地擡頭左右看了看,不明白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這個破舊的院子裡,平時根本不會有人過來,赤膊匪修終於明白,大概是剛纔走錯了方向。他正準備原路返回時,卻忽然發現不遠的黑暗處,似乎隱約亮起了幾道紅光。
破院子裡,除了正中央灑有皎潔月色,其餘的角落大多還是昏暗一片。而在潔白月色和昏黑夜色之間,那道看似微弱的紅光顯得格外刺眼。
赤膊匪修心神不定地揉一揉朦朧的醉眼,暗想自己是不是喝多了。他已經認出,這處破院正是那個名爲徐鹿的僕役居住的地方。但這紅光是怎麼回事?那小子在搞什麼花樣?也好,既然已經來到了這兒,那就乘着酒興去折騰折騰那小子。
赤膊匪修想罷,擡步就走進院中,幾步跨到徐鹿所在的破柴房前,接着一擡腳,轟地踹開了木質房門。房門本就快被蛀爛,再經他腳一踹後,頓時裂成了三瓣,破柴房裡,一陣塵土飛揚。
“徐狗!你躲在裡邊做什麼?是不是……”赤膊匪修話剛說到一半,便已戛然止住。因爲他看到徐鹿盤膝坐在地上,整個身體血光閃耀,靈氣洶涌,煥發着一股逼人的凶煞之氣!
坐在屋中的徐鹿,完全不是赤膊匪修平日裡看到的,那個低頭彎腰、一聲不吭的瘦弱少年!
而就在赤膊匪修進來的那刻,徐鹿緊閉的雙眸,也一下子睜開,眼眸之中,閃起一道兇厲的紅芒。
在看到目光的一剎那,赤膊匪修頓時感覺如墜冰窖,忍不住打了個冷戰。那種感覺,比被兇猛的妖獸盯上還要令人不舒服。此刻徐鹿的眼神,簡直比狼還狠,哪裡有半絲像狗!
赤膊匪修心底,隱隱升起一絲不妙的感覺,似乎想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連酒意也一下子全清醒了過來。
“你……你究竟是誰!?”赤膊匪修口舌打顫,彷彿是第一次見到徐鹿。或者說,他是第一次見到擁有這種目光的徐鹿。
“你不該在這個時候闖進來,至少出於尊重,在進來前因先敲一下門。”徐鹿眼眸裡的妖異紅芒逐漸散去,接着不緊不慢地開口道。
“你……你會說話?”赤膊匪修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顫聲問道。
“我不是啞巴,當然是會說話的。”徐鹿臉上,滿是玩味之色,看向對方時,宛如看着一件死物。
一絲絲冷汗不斷地從赤膊匪修額頭上滴落下來,他明白今晚是遇上了件極爲不妙的事。從徐鹿身上散發的氣息來看,就算兩個自己加起來也不夠對方殺的,要動手是絕不可能的了。
徐鹿的來歷,他是很清楚的,因爲燒殺杏花村的時候,他就是親自參與了。而他同樣也很清楚,一旦徐鹿修爲有成,那將會發生什麼。
赤膊匪修有些後悔,方纔好端端怎麼就跑到破柴房裡來了呢,真是酒喝多了容易誤事啊。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儘快離開,再將眼前看到的一幕稟報給龐寨主。
“徐……徐老弟修爲有成,真是可喜可賀啊,想必我黑風寨裡,日後又將多出一大戰力了,哈哈……哈……哈哈!”赤膊匪修本想說徐狗,後來一想不對,又趕緊改了口。他一邊打着哈哈,眼珠子卻是四處亂看,正琢磨着該如何脫身而走。
“哦?我修爲大進之事,那你是不是該給龐寨主好好說說呢?”徐鹿臉上似笑非笑,眼睛一動不動盯着赤膊匪修。
“這……修行之事本就隱秘,豈是可以隨便跟人說起的,今晚之事,愚兄就當什麼都沒看見。愚兄就不打擾徐老弟修行了,先走一步,改日再過來送些靈丹妙藥。”說話間,赤膊匪修足下猛一點地,飛身便要後退,眨眼又回到了破院子裡。
“怎麼,你就這樣走了麼?”徐鹿的聲音,又一次幽幽在赤膊匪修耳邊迴盪。
赤膊匪修本以爲自己退得已經夠快,然而擡頭之際,卻嚇得險些魂飛天外。因爲徐鹿那張滿是詭異笑容的臉,已經出現在了他眼前,兩者相距不過半寸,幾乎是要貼在了一起。
修爲上的差距,便決定了生與死之間的距離。
赤膊匪修如見鬼魅,這一驚着實不輕,他一隻手趕緊摸向腰際,準備取出貼身兵刃,一邊張開了口,想要叫喊其他人儘快過來。
然而徐鹿的左手,已經抓在了他的咽喉上,那一聲叫喊還沒來得及發出,就像燭火一樣被掐滅在嘴裡。而徐鹿的右手也隨着擡起,束起中指點在了赤膊匪修的胸口,手指微微一動,一道血光自他指尖飛出,瞬間穿透了赤膊匪修的心臟。
赤膊匪修的鼻孔中,發出一聲微弱的悶哼,雙手緩緩垂了下去,連腰際的兵刃都來不及取出。他的脖子還被徐鹿抓在手中,使得整個人看着如同一隻垂死的公雞。
徐鹿左手一鬆,赤膊匪修立刻死雞一樣落地,軟趴趴地滾在了地上,心口的血洞,還在突突地往外冒血。
徐鹿深吸一口氣,嗅着空氣中新升起的血腥氣,暗道如此精血流失了未免可惜。他的右手輕輕一撫腹部丹田,一枚硃紅色的玉石立刻出現在了手中。徐鹿將玉石按在赤膊匪修心口的血洞上,玉石宛如長鯨吸水,一下子就把對方渾身精血吸取乾淨。
月光鋪灑的地上,只剩下一具乾枯的屍身。徐鹿收起朱魄血玉,接着又咬破指尖,擠出了一滴自己的精血,滴在乾屍表面。
血滴入體,卻如驕陽融雪,乾枯的屍身迅速融化了開來,逐漸升騰爲一股股青煙,散播進空氣裡。
一會兒後,地面上,再無一絲痕跡,彷彿在這個破院子裡,從未出現過赤膊匪修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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