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迷霧
時間過去大半個月後，黑月城裡的動靜終於稍微平息。
直到這一晚，林軒才如往常一樣，換好行裝，戴上覓雲笠出門。
新目標，邪修封婁，修爲練氣中期，擅長化形僞裝之術。此人生性多疑，現發現其躲在黑月城五里巷。
林軒看完目標信息，隨即收起了鐵殺牌，往五里巷悄悄走去。
夜色寂靜，風聲彈起古老的音符，在人耳畔跳躍，這不着痕跡的琴絃，寫滿隱藏於滄桑背後的淡淡傷感。
只是林軒的心中，已沒有了太多的感慨。此番下山，本是爲了尋找答案，卻殺了很多的人。雖然林軒自覺問心無愧，殺的人也都是些該殺的，但在殺了很多人後，還沒有找到該找的線索，他在心底也是有幾分不安和焦慮的。
五里巷口，烏黑如墨，巷子裡邊，卻有星星點點的燈火閃爍。使得整條巷子帶着模糊空幻的色彩，彷彿每一盞燈都隱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都給人以如夢如幻的感覺。
林軒輕輕撫一下腰際的儲物袋，將滄浪劍握在手中，邁步走近了巷子裡。
巷子蜿蜒曲折，像一條花斑蟒蛇行進在無聲的黑夜裡。
五里長的巷子，林軒走了不到一里就停下了腳步。因爲他看到前方的路面上，飄起了一陣朦朧的霧。
霧來得很突然，來得很不正常。
那灰濛濛的大霧，像一個巨大的紗罩，把巷子裡的一切都遮住了。可偏偏的，霧氣所在的位置，只有巷子的中間那一段，在其他的地方，則沒有半絲霧氣的痕跡。
林軒就在霧氣的前方停了下來，仔細地看着霧中的景物。他握緊了手中滄浪劍，小心地防備着身周的動靜。在沒有弄清這場霧的來源之前，他自然是不敢貿然進入其中的。
此刻夜霧的範圍卻開始變小，慢慢朝巷子的某個方向聚攏過去，顏色變得更白。林軒微微吃了一驚，他看出來霧氣去的方向，正是目標封婁的所在。
莫非這場霧是封婁搞出來掩飾自己行蹤的嗎？
濃厚的夜霧不斷流動着，猶如有生命的物體，正在以一種奇異的運動方式，貼着地面在擴展開去。
隨後濃霧在巷子中央停下，忽而擴散，忽而收縮，飄來浮去，令人捉摸不定。
林軒的警惕之意越加強烈，若今晚真是有人提前佈下了圈套，來等自己上鉤，那可實在不妙了。不過林軒也有些奇怪，自己的行蹤一向隱秘，出手也沒有任何的預兆，怎麼會被人提前知道。
更奇怪的是，霧氣只在巷子中央流動，一步步地靠近邪修封婁所在之地，卻並沒有對林軒不利的意思，難道是霧氣的主人也沒發現林軒的到來嗎？
“啊！”就在林軒疑慮重重之際，巷子裡竟響起了一聲慘叫。
“啊，啊……”一聲過後，第二聲又起，叫得卻是更慘。
林軒將靈力蘊於雙眸，又遠遠放出神識，仔細看去。
卻見迷霧之中，有一人手足亂揮，大聲叫喊，似在與一名無形的敵人戰鬥。此人，正是林軒在搜尋的目標，封婁。
令人驚疑的是，此刻的封婁狀若癲狂，手持一把大刀法器不斷亂揮，朝空氣中來回猛砍。而封婁的身上，卻也不斷地有血珠濺起，裂開一道接一道的傷口。
“啊！”每裂開一道傷口，封婁就大叫一聲，似乎身體疼痛難忍。他的法器揮地更快，卻仍舊什麼都沒砍中，仍舊是在憑空亂揮。
林軒看着眼前這幅詭異的場景，心底不由地升起一絲寒意，封婁這是怎麼了？爲何突然表現得如此瘋狂？他是在跟人鬥法嗎？無數念頭從林軒腦海一一閃過，卻無一能解釋眼前這一幕。
但林軒很快憑直覺意識到，封婁並不是瘋了，而是有人躲在暗處同他爭鬥。只是那個對手，一直不曾出現而已。
五里巷內燈火朦朧，濃霧瀰漫，顯得極富詩意，但也看着極爲危險。此刻若還有心情吟詩作賦的人，要麼是什麼都不知道的糊塗人，要麼就是胸有成竹、無所畏懼的強者。
浮動着的輕紗一般的迷霧，籠罩着五里巷，屋牆和燈火看着若有若無。夜色隨着迷霧的濃淡，變幻多姿，彷彿是海市蜃樓。
好一場午夜殺機！林軒心神緊繃，不動聲色地看着眼前手舞足蹈的封婁。
巷子裡的風悄悄走來，帶起一團團微帶寒意的濃霧。其中的一絲霧氣突然撲在了林軒臉上，掠過其身旁。林軒只感覺臉頰突然一痛，就迸出了一道血絲。
不好，這霧有問題！
林軒猛地反應過來，終於意識到封婁是在跟霧氣打鬥，難怪看着如此奇怪。林軒足下靈力一動，身形暴退，避開了隨風緩緩飄動的霧氣。
“風息！呵！”林軒又猛一收腹，腹中靈海的旋風加快轉動，接着他張口，迅速噴出一股大風。
“嗚呼”，五里巷的中央，風聲大作，詭異的濃霧被風撥動後，一下子退後了三尺。
濃霧的美，在於它以自己的迷茫，掩蓋了世界原有的美醜善惡，掩蓋了人性的不足。或許這個世界，原本就有着太多的不真實，有着太多不清晰的畫面。
只是在風進霧退之後，巷子的中端，一下清晰起來。
濃霧一退，封婁也似乎得到了喘息的機會，他以手柱刀，單膝跪在地上大口地喘氣不停。他的身上，已從頭到腳都是血跡，衣衫肌膚，沒有一處是完整的。
這霧，居然是一陣會殺人的霧。
封婁本是林軒的獵殺目標，但此時的林軒，反而站在了原地，沒有上前出手。他知道，現在殺不殺封婁都是次要的。因爲在某個看不見的地方，還隱藏着另一個高手。
只要對方還沒出現，林軒就沒有理由動手。
“滴答”，鮮紅的血液從林軒臉頰滑落，滴在了乾燥的地面上，很快就滲入了地下。傷口看似較淺，實則很深，若非林軒躲得夠快，恐怕整個臉頰都會被那一絲霧氣劃破。
林軒沒有擡手去擦臉上的血，也沒有打算去擦，他的眼睛始終都盯着巷子的另一端。他知道，霧氣的主人已經發現了自己的到來。
封婁渾身上下血流如注，看他的樣子，恐怕用不了多久，就會因鮮血流盡而死。
“救……救我……”封婁手足打顫，似乎已經精疲力盡，他看到巷子裡忽然出現的林軒後，又燃起了一絲希望。
封婁擡起一隻手，指了指霧氣瀰漫的巷子另一邊，接着轉頭看着林軒。
然而林軒並未動，因爲他沒有理由去救封婁，也因爲他還沒看到霧氣的主人。
只是身前的濃霧卻先動了，在短暫的退下後，又氣勢洶洶地撲上來。
封婁顯然已經被濃霧殺怕了，霧氣一撲上來，他就發出了一聲大叫，勉強爬起來轉身就要逃跑。
而就在封婁張口呼救的瞬間，一股濃霧竟然乘機鑽入了他的口中。
“啊！啊啊！”剎那間，封婁跑出不到兩步，就立刻倒在地上慘叫痛呼起來，身體不規則的向後彎曲成一個詭異的符號，頭向後仰着，整個人看着像是快要斷氣的雞。
林軒的臉頰微微一抽，他可以想象的到，那股殺人霧氣入體後，會是一種怎樣的痛苦。
封婁雙手抱腹，躺在地上又是滾又是爬，從嘴裡傳來的急速而短促呼吸聲，瞳孔裡的血絲如植物密集的根部擴散開來。
“噗”封婁口中吐出一大口鮮血，包含着各種五臟六腑的碎片。而在下一刻，封婁居然雙手舉起，將手中大刀插進了自己的腹部。或許他，已經實在受不了那種痛苦，只想着快點結束了吧。
“嗯哼！”封婁一聲悶哼，就躺在了地上不動了，四肢也抽搐了幾下後安靜下來。
隨後，一股霧氣從封婁的口鼻竄出來。原本白色的霧氣，此刻已成了令人心悸的粉紅色。
從封婁的七竅和腹部刀口，開始又粘稠的液體緩緩溢出。林軒自然明白那是什麼東西，好在他定力較強，忍住了沒有吐出來。
好詭異的手段！好狠辣的殺人方式！
霧氣在殺了封婁後，卻沒有停下來，繼續奔涌着撲向林軒。聚散不定的濃霧時而化作猛虎，時而化爲巨蛇，卻無一不是殺氣騰騰。
五里巷內，人已死，夜初靜。.一片靜謐祥和中，那雪白的濃霧緩緩撲騰，似慢實快，織成了一個柔軟的大網，把所有的景物都罩在裡面，使人有一種如夢如幻的感覺。
美，美不勝收，但也極度危險。
濃霧最終化爲了只巨大的手掌，朝着林軒迅猛凌厲地抓來。
“嘿嘿，封婁已死，你這個時候才趕來助他，未免也太遲了。”手掌快到林軒眼前時，在巷子另一端的拐角處，緩緩響起一個爽朗的男子聲音。
一個臉帶面具，身穿灰袍的人，從拐角處走出，一邊走一邊說着話。
林軒自然看得出，這個人便是濃霧的主人。灰袍男子的修爲，已經達到了練氣後期，走路的樣子，也是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
燈火閃爍，迷霧輕攏，灰袍男子宛如行走在夢中，隨着他腳步的前行，濃霧也在不斷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