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雨簾
無常的天氣，說變就變，黑月城外，很快雨簾如織。
林軒的飛劍，在雨中疾速穿梭。他挺身站在劍上，卻沒有浪費靈力刻意去阻隔雨滴，任其紛紛落在身上。
雨水不斷從林軒頭頂滑落下來，又冷又澀。唯有他的表情一直平靜而專注，緊盯着烏黑斷髮所指的方向。
欒陰最畏懼的，是火。那日林軒在巷子裡釋放出一道火龍，就曾將欒陰逼退一步。從欒陰修道的屬性來看，應該是比較懼怕至陽之物的。那麼烈火，就是比較有效的剋制手段。
而想要連續地使出火系術法，林軒必須得充分保證自己體內的靈力充沛。上一次，便是因爲在一場惡戰後靈力耗盡，以致連逃跑的力氣都沒有，纔會被欒陰和程長髮捉住。
城外十里處，便是迎客亭。只是亭子裡，常常是半個客都沒有。因爲有哪個遊客，會閒着沒事往黑月城裡瞎晃？
或許是太久沒人造訪的緣故，涼亭上方已變得枯藤纏繞，還有雨水不時滲漏。亭外雨花淋漓，亭內雨絲輕飄。
然而長年無人的迎客亭裡，卻終於有了一人，雖然他，根本算不上是客。
欒陰坐在亭子裡，撕下衣服包紮住左邊斷臂的傷口，接着從儲物袋裡取出了那枚血靈果。紫紅色的果實表面光潔依舊，並未因採下來多日而受損。
欒陰盯着手中血靈果，冷笑着自言自語道：“程長髮啊程長髮，你不會忘了我手裡也有一枚血靈果吧。等我服下此果，恢復了斷臂，必定來找你要回這筆賬。”
迎客亭外，雨下得更大，豆大的雨點狠狠地打在涼亭頂上，發出“啪啪”的響聲。一些雨絲灑在了斷臂上，更添了一分疼痛。亭子頂上和地面上漸漸升起一層如煙如雲的水霧，連欒陰視線也有些被遮掩，只能看清楚遠處景物朦朧的輪廓。
時間不早，欒陰明白自己還得儘快恢復了身體，然後去找個安靜的藏身之處好好休養。他拿起手中血靈果，正要將其送入口中，卻突然感覺頭頂一陣發熱。
長年修行陰屬性功法的人，對熱量自然更爲敏感。欒陰猛然擡頭，發現四周的水霧不知何時變得更濃了，頭頂上空還響起了輕微的轟鳴聲。那種奇異的轟鳴，決對不會是雷聲；
電光火石之間，欒陰腳下一蹬地，整個身子立刻倒飛而出，落在了磅礴的大雨中。
而就在欒陰逃開的瞬間，一道耀眼的火光轟地自天而降，穿透了涼亭屋頂，重重砸在了地面上。
赤龍吞日，林軒目前唯一掌握的火系術法。而在他風力的加持下，火龍的威力也是更上了一層樓。
火龍來得如此突然，欒陰站在雨中，手裡的血靈果都還來不及放下，有些吃驚地看着涼亭被烈火貫穿，焚燒殆盡，只剩下了四根焦黑的柱子孤零零的立在雨水裡。
呲呲……呲呲……
大量的雨水被烈火蒸發，化成水霧騰空而起，使得天上地下朦朧一片。
出其不意，攻其無備，此爲制敵取勝的不二法門。
水霧散去，半空裡露出了林軒御劍而來的身影。滄浪劍勢如破竹，剪斷雨簾，分水而出。天地之間，瞬間被鋒利的劍刃劃出了一道狹長的細線。
在飛劍後方，濺起了大量玉珠般的水花，使得林軒整個人，看着彷彿是自天外飛墜下來的流星。
“轟隆！”伴着驚天動地的雷聲，一道刺眼的閃電從林軒身後劃過，映出了慘白的劍光。此刻的林軒，看着仿若神明降世，着實讓欒陰也發了一陣愣。
“我正疑惑迎客亭爲何顫動不止，原來是有客自天而降！”欒陰站在雨中，朗聲說道。
“欒陰，死到臨頭，你還真有心思說笑？”林軒自半空按下飛劍，站在了欒陰對面。
雨滴不斷砸向地面，綻開朵朵銀花。當雨花濺在飛劍上時，立刻沾之即落，像粒粒珍珠從劍刃上跳下來。
林軒滄浪劍遙指欒陰，信手又召出了玄龜甲護住周身要害。
“你能找到我，想必是受到了程長髮的指示吧。只是追魂小友，你還是太年輕了，程長髮的話，你也可以相信嗎？殺了我，對你並沒有好處，只會便宜了程長髮！”欒陰單手微一晃，將血靈果收回儲物袋，接着朗聲笑道。
“此話怎講？”林軒說話間，已將靈力蘊於滄浪劍上，劍身輕顫，表面如同覆蓋了一層薄膜，將雨滴都隔絕在外。
“程長髮的爲人，我最是清楚了，什麼小人行徑，是他做不出來的？他雖然幫你找到了我，恐怕實際上早就想好發自要置你於死地了。”欒陰說話間，體內殘存的靈力，也是運轉不停，使得臉上雨水也逐漸凝成了粒粒冰霜。
“怎麼可能，程前輩雖稱不上正直之人，但又豈會欺我？！”林軒臉色微變，似乎連心智都有些動搖，劍刃上的雨膜也出現了潰散的徵兆。
欒陰在說話的同時，已經加上了幻音術法，直接透人心神。因而他的話語，似乎帶着無盡的蠱惑之意，令人不得不去相信。
而就在這一瞬間，欒陰的手動了。那隻唯一剩下的單手，猛地伸長，五指鋒利如劍，直向林軒抓去。
欒陰一出手就是全力，務要制對手死命。他右臂揮動間，時現時隱，如虛似幻，彷彿有幾十隻手同時在動。
事實上，方纔的一切本是欒陰的慣用伎倆，故意在動手前，設法以言語蠱惑心神，削弱對手氣勢。再趁對方心意已亂、猶豫不決之際，突然出手。
只是林軒的識海中，本就有瞑天盾護持，又怎會真的受到幻音影響？方纔心神失手的異兆，也都只是他僞作出來的，目的就是引誘欒陰出手。
“咻！”幾乎同一時間，滄浪劍也劃破雨簾，飛擊欒陰。
“呯！呯！”
爪與劍在半空裡，眨眼之間高速硬拚了十記，雙方都是出招如電，匯聚了全身靈力。交手之際，雨花四舞，風聲大作，頓時生出一種千軍萬馬，森厲慘烈的氣氛。
“風劍術！”六道靈動的風劍，飛射而出，盤旋在欒陰身側，專找左臂受傷處攻擊。
欒陰一時捉襟見肘，有些防守不及。他一向以肉身強橫而自傲，一雙手臂的堅韌程度，更是堪比上品法器，所以從來不屑於借用外物鬥法。
因而欒陰身上，除了帶着把用來飛行的下品法劍外，幾乎沒有多餘的法器。只是今日受傷不輕，又與林軒纏鬥許久，他才後悔沒有在儲物袋裡，多準備幾件稱手的法寶了。
眨眼之間，欒陰身體左側就已捱了兩記風劍，頓時令他齜牙咧嘴，疼痛不已。
“赤龍吞日！”在風劍配合滄浪劍猛攻的同時，又是一道火龍自林軒手中迸發，劈頭蓋臉地朝欒陰砸下。
火龍升騰，赤焰沖天，無數雨滴還沒來得及落地，就瞬間化爲了水汽散去。
欒陰原本青黑的臉色，一下變得更黑，知道再鬥下去，情況只會更糟。他猛地收回右臂，身體一蹲，堪堪驚險地避開了灼熱的火龍。只是他的後背，依舊被火氣灼傷，變得皮開肉綻，焦黑一片。
欒陰體內靈力本就不多，再加上一身傷勢，自然不敢再戀戰。就在下一刻，他咬牙翻身跳起，躲開了身側的一道風劍，接着撞碎無數雨珠，在茫茫雨霧之中，往蒼茫的無涯山脈狂奔而去。
行進的同時，欒陰身影一閃，竟化作兩個一模一樣的虛影。兩個動作如出一轍的虛影，眨眼分爲兩個方向飛竄，試圖以假亂真，甩脫林軒。
林軒看到後，不由地心頭暗笑，他的確分不清這兩個身影哪個是真，哪個是假。但他手裡的烏黑斷髮，卻一動不動地指向了右邊的那個身影。
“往右側逃了嗎？”林軒一聲長嘯，御起滄浪劍，穿透重重雨簾，往右側的欒陰追去。
“該死！他是怎麼分清我的真身的？！”欒陰一看林軒毫不猶豫地從後方追來，心裡立刻叫苦不迭。
此刻的欒陰拼盡全力而逃，面目猙獰，開始漸漸喘着粗氣。從他周身不斷散出的靈氣，將衣服和披散的頭髮迅速烘乾。左臂傷口上的疼痛已近乎麻木，不再有多餘的感覺。
背後的林軒藉着風雨之勢，身如風動，很快從後方趕上來。
“赤龍吞日！”
有一道火龍撲騰而起，熾熱的烈焰被扯成了數十丈之長，氣勢洶洶地撲向欒陰後背。
欒陰感覺到背後的熾熱，頓時幾乎面無人色，他一咬牙關，單臂劃破了自己左側的傷口，鮮血立刻飛濺而出。欒陰強忍住再次升起的劇痛，口中大喝道：“血輪遁術！”
散出的鮮血瞬間將欒陰包裹，接着血光一閃，欒陰奔逃的速度竟驟然加快了一倍有餘，迅速與林軒拉開了距離。
原來欒陰情急之下，竟不惜損耗壽元和精血，使出了血遁禁術。此術雖然是逃命的不二法門，可以大幅地提高速度，卻也會對身體造成極大損傷，幾乎會要施術者的半條命。
只是欒陰哪裡顧得上那麼多，一邊御劍飛奔，一邊心中暗罵道：哼，這點血氣，等甩開這小子後，服下血靈果後就能補回來，如今還是保命要緊。
身後撲來的灼熱火龍，也被欒陰瞬間避開。伴着“轟隆”一聲，火龍砸向地面，水汽升騰之下，方圓百米之內的樹木剎那間燃燒成灰燼，地面更是被生生砸出了一個漆黑冒煙的溝壑，深達數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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