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謂空間?何謂時間?
何謂大日?何謂月蟾?
天滄遺蹟是一片遺落在漫漫空間中的古大陸,平日不可尋,唯有在特定的時間特定的地點,纔會跟天滄六國所在之地接軌,重現世間。
但是,在它遺落無垠空間的時候就沒有日月精華的滋潤嗎?
恐怕不太見得,因爲雖然三萬年過後,這片古大陸中依舊有着滄桑古木,與無盡妖獸。
所以天殺可以大膽的推定,雖然天滄遺蹟與天滄六國不在同一個空間維度,可面對的那片藍天與星空,卻是相同的。
此刻,月明星稀,萬籟俱靜,一身黑衣如墨的天殺從山洞中走了出來,與山洞門口的那個白衣若仙般的女子,並肩而立。
此時的他已恢復真容,但話說他即便不是真容,該認得他的人,也終究會認出他來。
夜風習習揚起他們的衣袂,那純粹的黑與白在這片寧靜的夜空下恍若一對神仙璧人般唯美輪奐。
靜默半分,周雅側身看了他一眼,但即便再心念如灰般的死寂此刻也不禁有着一絲詫異誕生。
因爲,天殺的肩頭,立着一個淡青色的三寸小人兒。
且看叩仙芝的模樣,似乎並沒有想逃跑的慾望和被制住的茫然。
只是神情沮喪,小小的腦仁兒垂着半天都擡不起頭來。
周雅眼眸微閃,心中嘆息,這個男人,竟這般強悍啊。
他三國七宗數位元嬰境的無上老祖,佈下封天鎖地的金殘靈耀陣,耗費大半年時光之久,卻終究連這株靈藥的絲毫都沒有觸碰到。
而這個男人,一抓一個準,如今更是,將這株若傳出去絕對能震驚整個仙玄大界的逆天靈藥,給收拾的妥妥帖帖了!
可卻,太讓她失望……
沒有多說,也不必多說,爲天殺護最後的法已是她所能做到的極限,若再過,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會不會瘋狂成魔。
轉身離去,後頭天殺幽清的聲音傳來:“我有叩仙芝,可以借給你用一個晚上。”
周雅沉默,皓白玉首輕輕揚起,看着九天之上那輪清冷明淡的明月,在天殺看不到的角度,她的眼中閃過絲絲悲痛。
這般冷漠的話語,這般陌生的語調,這……莫非是對她的補償嗎?
她轉過身來,對着那個讓她既恨且痛的男人,脣角揚起一抹讓這片夜空都黯淡的笑容。
她輕輕說道:“好!”
是啊,既然你要對我補償,那麼我,又爲何不要這個補償?!
隨後走進山洞,在經過洞口的剎那與天殺擦肩而過,可兩人至始,再無一絲的眼神交流。
直至感受到周雅完全進到山谷中,盤膝於那座靈泉之上的時候,天殺才緩緩閉上了那雙疲憊的眼眸。
真的,爲什麼,明明已然浴火重生,但心的疲憊,爲何比之先前更甚啊?
他冷淡的說道:“進去吧,讓她突破結丹。”
他右肩的叩仙芝轉頭看了一眼山洞裡面,又轉過來看了一眼天殺,在漫長歲月中他純淨的心靈雖然沾染了不少瑕疵,可身爲天地靈種的本心,卻是尚未失卻的。
此刻,他能感受得到,那個山洞中的女子,心痛,很痛!
而這個山洞之外的恐怖魔頭,心痛,很痛!
他小小的眉頭蹙了起來,有些不解的問道:“你覺得這樣真的好嗎?”
天殺點了點頭:“這般,就已然很好了。”
叩仙芝無語:“但我感覺,很不好誒。”
天殺雙眼陡然一睜,眼角餘光驚然一掃,極其冷漠的說道:“還不快去?”
頓時小人兒就不敢說話了,連忙灰溜溜的朝山洞之內奔去,真的是怕了這個老魔啊。
山洞之內,周雅在看到讓元嬰都爲之狂熱的叩仙芝進來,且安然立在她右肩之上的時候,並無多大的欣喜。
她輕吸一口,頓時兩道淡若不可見的白色氣霧從叩仙芝的芝帽上飛入周雅的鼻中,繞其體內四肢百穴轉了一圈,等呼出來的時候卻已然是帶有絲絲縷縷的渾濁。
而周雅,卻是感受到了一種心曠神怡的喜悅,眼中明光顫顫,讓本就極爲美豔的雙眸再增了一抹光輝。
她心中不禁感慨,這便是讓元嬰都心動的靈藥麼,即便不服用,只是帶在身邊修煉,也遠勝諸多天材地寶啊。
剛剛,在那個剎那,她感覺整個天地都好似更爲的清晰了一般,山河大地中有些仙氣飄塵的霧靄沉浮,隱隱在遠方形成了一道巨大的門戶。
而門戶之內,好似有着無盡仙光與奧妙起舞,似要衝破那道門戶與她相融。
周雅知道,那是結丹境,一入結丹體內自成丹火,蘊養法器煉製法寶,瞬息一念百里無蹤。
而此時,那道在平時緊閉沉重的大門,卻被叩仙芝這縷清香引動了一般,竟隱隱開啓了一絲小小的縫隙!
她不禁偏頭問道:“你這等天生靈種,真的願意跟着天殺嗎?”
若是平時,她肯定會以那個傢伙,或是那個混蛋稱呼,但現在,卻是無所謂了,因爲心已不再有感覺。
三寸小人兒憂傷了,淚眼迷濛的看着周雅,顫聲可憐的說道:“誰願意跟着那個魔頭啊,要不是他不放我離開,鬼才懶得理他呢。”
周雅詫異:“不是傳言叩仙芝落地能跑入木能遁近水能隱的嗎?現在此時你若是逃了,那個……天殺應該抓不到你吧?”
終歸,還是忘不了,即便心中已然哀痛到極致,可只要被旁的事物稍稍牽引住心神,就會忘了自己那消亡的心靈。
叩仙芝委屈了,一抽鼻子哭的更大聲了,雙目緊盯着一面山壁,好似能透過土石看到山洞之外的天殺一般,他不禁跳了起來抓住周雅一根髮絲,嚎啕大哭道:“我害怕……”
周雅無言,被七個老傢伙追殺了大半年不怕,如今卻怕一個只是煉氣的小散修,你還真是夠了!
“姐姐,你能不能帶我走,我保證以後我將全心全力助你突破築基,突破結丹,甚至是突破元嬰……別看我人小,但我能耐很大的,一萬個元嬰小傢伙都擋不住我的一根小手指的……”
叩仙芝眼珠子打着轉兒,似乎是尋到了一絲逃生明路,對着周雅又是撒嬌又是扮可憐,誘之以利動之以情的說道。
不過此時的周雅可不是他上一次見到的那個心靈無塵的仙子了,現在的她在短短一夜之內經過了生與死,愛與恨,那千古難解的糾纏情緒。
如今已是一片空明,自是不會被他的可憐相所迷惑。
只是順着叩仙芝剛剛所望的那面山壁望去,好似也是望到了洞口的那襲黑衣一般。
她眼眸閃動,玉手輕挪,不禁將叩仙芝給捋了下來,重新放在香肩之上。
她看向這個小小人兒,幽幽一嘆,說道:“別說我沒那個本事,即便我真的能從他……天殺的手上搶走你,你也只是剛出虎口,又入狼羣罷了,我會將你上交給我宗老祖的。”
叩仙芝使勁的搖着頭,飛出來的淚光都是淡青色的,他悲痛說道:“不要緊,我喜歡你,不喜歡那個大壞蛋,俗話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即便你真的要我去死,我也是心甘情願的,只要把我從那個大魔頭身邊帶走就好了!”
周雅有些無語了,看着肩頭的這株靈藥眼中滿是古怪之色。
有靈智會說話的靈藥她見過,但沒見過這麼會說話的靈藥啊。
這簡直……比最會忽悠人的人還能忽悠啊。
她不禁搖頭說道:“沒用,你的主人不會將你給我的,如今我只是借用,等我突破結丹境,就要還給他的。”
但這次叩仙芝還是搖頭,看着她神色很是堅定的說道:“不,如果你要,他會給你的!”
周雅錯愕,有些愣神,隨後嗤笑了:“怎麼可能,要知道你可是能讓這片大陸都爲之瘋狂的靈藥啊,而他費盡如此多心機才抓到你,怎麼可能會那般隨意的就將你送人啊?”
“更何況,還是送我……”
周雅有些黯然,她不過只是一個被利用的對象而已,那個混蛋,會那般在意她嗎?
可叩仙芝好似能看穿她的所思所想一般,依舊凝重的說道:“會!”
周雅心頭一顫,某個剪不斷理還亂的死結,好似突兀找到了那個結頭一般,輕輕一拉,頓時所有繁亂無序,佔據她整個心頭的麻線,都有了一絲鬆動。
一縷清輝,從外頭照耀而下,透過重重灰霧,再次令那片柔軟之地,重回了溫暖的懷抱。
她好似有着一絲明悟,但卻依舊迷惘的顫聲說道:“你說,什麼?”
三寸小人兒無語,非常鄙視的瞪了眼前這個女人一眼,心說這麼弱智的女人,怎麼可能會是那個如此恐怖的魔頭的唯一軟肋啊?
但爲了自己的脫身大計,他只能雙目放光的暫時去崇拜周雅了。
大呼說道:“因爲那個傢伙,喜歡你呀。”
蹭蹭蹭,所有的麻線都被那一根線頭所牽引而去,佔據心頭的悲痛黑雲,被染成了絢爛且多姿的朝陽之色。
周雅走出山洞,看着天殺很是認真的說道:“這個叩仙芝不錯,我要了!”
天殺看了她一眼,緩緩搖頭:“不可。”
周雅怔住,叩仙芝如遭雷擊,淡青色的臉龐瞬間變得慘白起來!
這,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