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裡四下一片寂靜,偶爾傳來幾聲不知名蟲子的叫聲。
一隻夜鳥飛來,在上空盤旋了會,忽然什麼東西好像驚到了它,撲哧撲哧扇着翅膀盡力飛到了黑漆漆的夜空。
四百士兵靜悄悄地埋伏在棲鳳嶺兩側,沒有一個敢發出聲音的。
說句實話,司徒定遠對於這樣所謂的“妙計”是大不以爲然的,若是向軍門在的話,誰要提出了這樣的“妙計”出來非得受到軍棍不可。
四百人從大營往棲鳳嶺運動,只要長毛稍稍多些警惕,斷然就能看到,現在唯一乞求的就是長毛真的能如撫臺那樣因爲撫臺之死而完全喪失了警惕。
“弟兄們,上!”
看看時間已到,司徒定遠咬了咬牙,拔出了腰裡大刀,帶着兩百個兄弟悄悄摸了上去,不管是死是活,反正都聽天由命了吧。
那邊也是兩百條身影在那移動,那是司馬啓明帶着,由右面展開偷襲的部隊,還好今天沒有月亮,適合於偷襲,也算是唯一可以讓人覺得安慰的地方吧。
忽然之間前面火把閃動,殺聲震天,一排弓箭射來,最前面的十幾個清兵頓時死於亂箭之下。
“殺清妖!殺清妖!”
到處都能聽到這樣的喊聲,到處都能見到揮動着火把的長毛。
“張震威名,不過如此!”
大笑聲中閃出曾立昌,指着那些亂成一團的清軍說道:“今日務必要把這股清妖全殲於此,不許走了一兵一卒!”
心裡帶着幾分得意,張震是太平天國的老對頭了,連林鳳祥和石達開這樣的人物,都敗在了張震手裡,可今天張震卻敗在了自己手裡,傳到天京面上自然大有光彩。
司徒定遠和司馬啓明大驚之下正想命令撤退,後面又是喊殺之聲驚天動地,不知多少長毛自身後閃出,早將這四百清兵圍困於半道。
頂着如雨射下的羽箭,不斷轟鳴的火槍,司徒定遠和司馬啓明不顧生死的督促士兵,在折了幾十個兄弟之後才彙集到了一起。
“他媽的,被包圍住了,老子手下的一個千總也死了,出不去了!”司馬啓明左臂中箭,草草包紮了下恨恨說道。
“狗日的,後退是死,往前衝也是一個死,還不如合兵一處併力死戰!”司徒定遠咬牙切齒,不顧一切的吼了一聲。
“衝!衝!”
司馬啓明也是一員悍將,當時用大刀指着前面厲聲吼道:“弟兄們,跟着老子衝啊,衝上山頂的官升三級,賞銀千兩!”
這四百人是從新軍中精心挑選出來的精壯之士,眼下到了絕境,再無後路可退,一個個兇相畢露,狂呼亂叫,不要性命的向前衝了過去。
可惜從下往上攻擊哪有那麼容易,一排羽箭過後,又是一陣火槍,轉瞬間四百清兵已經在這衝鋒道路上折損了一百餘人。
“那些清妖也真兇悍,可惜不得其主。”曾立昌眼看勝券在手,微微笑着指着不斷倒下的清兵躊躇滿志:“此番清妖大敗,張震威名受損,清妖士兵更是一蹶不振,我軍若能趁着這個時候大舉......”
話音未落,就看路明跌跌撞撞地跑來:“丞相,丞相,大事不好了,大股清妖從咱們後面上來了!”
“什麼?”
曾立場大驚之下身形連晃。
“是的,是大隊的清妖!”
路明聲音顫抖,連聲說道:“孝子口,孝子口已被清妖沖垮了!”
孝子口!曾立昌面色變得一片慘白。
整個棲鳳嶺唯一的,也是最要命的缺陷。
棲鳳嶺正面易手難攻,可是背面卻是地勢開闊。
唯一引爲屏障的就是那個要命的孝子口,也就是曾立昌伏擊張震所處之地。
孝子口道路狹隘,最險處只能容一人通過。而這也就是爲什麼沒能抓到張震,讓劉浩憑着一己之力能在那堅守了半柱香的原因所在。
那裡本來非常隱蔽,不是當地老人根本就不知道所在。曾立昌也是到了棲鳳嶺之後,仔細勘察地形下足了功夫這才發現。
那裡本來安排着一百多人防備,可這次爲了全殲偷襲清軍,調走了起碼有一半人,曾立昌原本也是成竹在胸的。
一來清兵根本不可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知道孝子口所在,二來即便知道了,要想把孝子口給拿下來也非得大費周折,一旦發現清軍有偷襲動向當可提前做出準備。
可曾立昌想不到的是,清軍非但知道了孝子口所在,而且,還在那麼短的時間裡湖任意了的奪取了孝子口。
可是,清兵又是怎麼知道的......
......
“廢話,廢話!”聽到部下同樣問話,張震大笑幾聲說道:
“你們的思路都和曾立昌一樣,不知道稍稍轉一個彎。長毛既然能在這裡設伏偷襲本撫,那就說明這個地方一定是能通到棲鳳嶺的。曾立昌誘我上當之時可怎麼也沒有想到,此處就是其嘴裡說的那條‘近路’。
自我親帥大軍前來,到處都本撫軍隊,長毛既然設下伏擊,必然得從棲鳳嶺方向出來,否則焉有不被我軍發現,提早做出準備的道理?盲點,這是人的思維裡經常會出現的盲點,往往再聰明的人也會疏忽。算了,那麼高深的道理也就不對你們詳細說了。”
雖然有些自吹自擂,可實實在在的撫臺大人做到了。李昇平苦笑了幾聲,自己昨日苦勸撫臺,可未免有些杞人憂天了,想了一會還有不明之處,問道:
“撫臺妙計卑職自愧不如,可大人既然料定這裡有路,爲何不乾脆派出大軍強攻,而要讓四百人正面偷襲?”
“取捨,不過取捨之間。要想一舉成功,非得把戲演得像些纔可。”張震微微沉吟了下,說道:
“人的心態往往就是這樣,一旦識破了對方計謀,必然要反設下一個計謀,曾立昌也是如此。
不光是個曾立昌,長毛全軍都是如此,知道我軍中伏,哪有不把視線放到正面戰場道理,這裡防備必然鬆懈,幾十長毛焉能擋我全力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