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張到破音, 蕭生尷尬一笑,試圖轉移怪物的注意力,用更大的聲音:“我隨便擺擺的, 你們就隨便看看!”
誰信?
爭分奪秒的時間內, 十一早已順着路線在跑, 陸遠和蕭生緊緊跟在後面。
怪物在地球上已經生存多年, 早已能聽懂人說的話, 很快注意到地上有規律的樹枝,它一邊追,一邊利用翅膀扇動風, 吹亂。
再加上它本就飛得快,輕鬆搶先來到幾人面前要走的路, 弄亂了標記。
正得意, 蕭生帶着陸遠和十一從一旁拐了過去。
蕭生表示:弄亂有什麼用, 他還記得怎麼走!
就趁着剛纔那點時間,他就找到了一處可藏身的地道, 簡直想宣揚出去讓陸遠誇誇自己,讓十一用看陸遠的崇拜眼神看自己!
陸遠掙脫蕭生的攙扶,讓蕭生帶着十一他們先走,他來斷後,要不然, 四個人恐怕都逃不掉。
蕭生從眼神中知道陸遠沒有做同歸於盡的打算, 放下心, 先帶着十一走, 他相信, 憑藉陸遠的能力,一定能找到他們的藏身地點。
陸遠望着怪物, 站直身體,氣勢猶在。
體內的血似乎快要流空,他的視野開始模糊和選擇,卻絕對不能倒下。
母怪被這股氣勢震住,一時不太確定眼前這個人是否真的已經油盡燈枯。
就在這時,背後出現一支冷箭,射在母怪脖子後,不痛不癢,母怪沒怎麼在意,直到脖子處傳來一絲刺痛的涼意,才突然反應過來。
陸遠看着怪物抱着腦袋在地上翻滾,看着遺落在地上的箭支,露出迷茫的神色。
這麼沒有殺傷力的箭支,怎麼就能讓怪物如此驚慌?最重要的是,箭是誰射的?
他擡頭看向箭射來的方向,只依稀看到一抹模糊的紅色。
再也支撐不住,陸遠腿一軟,單膝跪在地上,用長劍勉強支撐着自己,沒有倒下。
那抹紅色,是紅袖。
他是拿着弓,但仔細一看,是有人站在他背後,幫他擡穩弓箭。
紅袖放下舉起的手臂:“射中了。”
背後的白髮老者滿意一笑:“那走吧,該把獵物帶回家了。”
紅袖沉默,一言不發地跟着老者。
母怪痛苦的哀嚎聲,喚來了原本受傷休憩的公怪,它基本上單翅膀揮舞着,連衝帶撞地滾向這個方向。
當它看見白髮老者時,幾乎是沒做任何思考,直接向他衝來。
紅袖將老者護在身後,抽出纏在腰上的長鞭。
母怪的哀嚎聲突然變響,像是它的腦內有什麼東西在變本加利地折磨它。
白髮老者全然不顧正與公怪纏鬥的紅袖,也不顧一旁疼得打滾的母怪,徑直朝陸遠走去,隨着老人一步一步靠近,陸遠像是感應到什麼,驚得再次彈起身,連連向後退去。
這種全身寒毛倒立的感覺,似曾相識。
直覺告訴他,危險,很危險!
像是本能的行爲,陸遠努力讓自己清醒過來,朝遠離老人的方向狂奔。
老者面色不悅,似乎在責怪陸遠受了那麼重的傷還敢這麼拼命。
明明陸遠就在自己面前不遠,只是一眨眼的工夫,竟然不見了蹤影!
老者原本淡定的步伐變得雜亂,盡他所能地快步奔至陸遠消失的地方。
這裡竟然有一條水流洶涌的河流!大意了!
老者連忙順着河流而下,尋找陸遠的身影。
另一邊,藏在蕭生髮現的地道里,十一聽着外面久久沒有動靜,開始擔心陸遠的安危。
蕭生只好小聲安慰他:“不會有事的,陸遠是什麼人,我們要對他有足夠的信心!”
十一對蕭生盲目樂觀的態度只覺得無奈,猶豫再三,他還是想上去地面,去找陸遠。
這次,蕭生說什麼也不肯放開十一,奈何十一力氣實在太大,蕭生最後乾脆四肢並用,纏在十一身上。
唯一的光線被黑影遮住,傳來陸遠虛弱的聲音:“你們……在做什麼?”
掛念的人終於出現在眼前,十一臉上終於有了欣喜的神色。
蕭生也總算能放開十一,靠坐在一旁休息,忍不住嘟噥:“人看着挺瘦,力氣怎麼那麼大。”
待陸遠跳下來,十一趕忙上去扶住他,現在的陸遠,看上去甚是狼狽。
離開地道洞口的光源處,十一帶着陸遠躲在陰暗的角落,這才注意到,陸遠腰部以下已然溼透,上身卻還是乾的。
一坐下來,陸遠就倒在十一懷裡,累到不想再說一個字。
十一擔心陸遠的傷勢,卻又不敢亂動,只好用手輕輕梳理陸遠亂掉的鬢髮。
天色漸漸變暗,不知是誰的肚子發出了一聲飢餓的哀鳴。
被獨自丟在一個角落裡,楊溫綸掙扎着起身,似要離開。
蕭生沒有攔着對方;十一低頭看着閉目休憩的陸遠,連一個目光都懶得給楊溫綸。
走之前,楊溫綸還不忘秀一把存在感,他看向陸遠的方向,冰冷冷說道:“我不會感謝你救我。”
陸遠睜開眼,回說:“不是我救了你,是十一。”
楊溫綸沉默,深深望了一眼十一的方向,沒再說什麼,艱難地爬出地洞。
待人走了,十一纔出聲問:“好點了嗎?”
蕭生默默豎起耳朵聽。
陸遠怕他們倆擔心,便半開玩笑似的說:“我餓~”
十一搜了搜自己的身上所有可能藏東西的暗兜,沒找到吃的,倒是摸出一小包草藥粉,欣喜若狂,馬上就想幫陸遠抹上。
陸遠搖了搖頭,看向蕭生的方向:“等會兒,先解決溫飽問題。”
蕭生抹抹鼻子:“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的鼻子。”
說着,從懷裡掏出一方疊好的方巾,露出裡面被壓扁的桂花糕。
“……怎麼變成這副鬼樣子了。”蕭生哀嘆一聲,“算了,能吃就行。就這麼幾塊,我拿一塊,剩下的你們平分。”
十一接過,沒有多做思索,打算全部都給陸遠,陸遠的食量大,又是他們幾個中受傷最嚴重的,理應給他。
待送第二塊時,陸遠遲疑一下,還是嚥下了。
當十一還想把最後一塊也給他,陸遠咬着桂花糕的邊緣,遲遲沒有下嚥。
如今他雙臂完全失去知覺,不能動彈,只能這般做了。
聽到陸遠似乎有話要說,十一微微俯下身子,洞裡太過黑暗,他看不清陸遠是否已嚥下食物。
陸遠動了動身子,擡起上半身,將糕點另一邊送入十一嘴裡。
十一愣住,想要拒絕,但陸遠卻是靠得更近,誓不罷休般要他吃下。
想到陸遠身上有傷,做這動作怕是會牽連傷口,十一無奈,閉上眼睛,默默咬下了一半。
陸遠卻還想他吃的更多,十一再次啓脣,小心翼翼地又咬了一口。
涼涼的脣瓣滑過自己的上脣,陸遠訝異,連剩下那點落入自己嘴裡都毫無察覺。
雙頰浮上一層淡淡的紅暈,怕是他全身僅剩下的不多血液都涌了上來。
十一似乎沒注意到自己一不小心碰到了陸遠的脣,只是用這種方式餵食,讓他稍稍覺得有些羞澀。
幸好這裡夠黑,蕭生怕是看不到他和陸遠的動作,不至於太尷尬。
十一平靜問:“身上哪裡還疼?”
陸遠回神,上脣彷彿還在發燙,酥酥而又麻麻,害他直接說出真實答案:“不知道。”
頓了頓,他又說:“先處理腹部上的傷吧。”
十一同意,他伸手去解陸遠的衣裳,陸遠一愣,別過臉,讓自己儘量不要去注意十一的動作。
然而,雖然他沒有痛覺,但觸覺還是好好的。
所以即使很努力地想自己不去注意十一的觸碰,卻只讓他越清晰地感受到十一的每一個動作。
當十一的指尖撫上自己的腹部,陸遠差點有種他的身體在此刻瞬間恢復了的錯覺。
想要逃離,卻又期待着接下來。
傷口已經自行癒合地差不多,只能摸到一道硌手的結疤。
十一明明記得,白天的時候,楊溫綸的劍貫穿了陸遠的身體。
那麼嚴重的傷勢,若是一般人,恐怕早已殞命,幸好,他是陸遠。
十一取出藥粉,捻在手裡,小心地抹到傷口上,連聲音也都格外小心翼翼:“你要是疼,就說出來,別忍着。”
陸遠笑了笑,敷衍地“嗯”了一聲,他現在的心思,哪還在自己身上。
全在那五指尖頭,隨着它們四處遊走,飄飄乎。
地道里安安靜靜,只剩下衣服的窸窸窣窣聲。
蕭生覺得氣氛哪裡怪異,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他忍不住打破寧靜,問:“我們什麼時候離開這裡?外面的怪物應該早走了。”
“等天完全黑下來吧。”
陸遠剛說完,就立刻閉上嘴巴,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地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