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爲什麼會出現在那?”
“陸公子, 這是第二個問題了。”
紅袖側身讓開一條路,看着陸遠來到墳前,水袖輕提, 袖子裡似乎藏了什麼東西。
陸遠瞬間抓住紅袖擡起的手腕, 防備着他的一舉一動。
紅袖露出手裡拿着的玉帛, 淡笑:“我只是想送伯母一點禮物。”
“不必了。”陸遠收回手, 視線放在墓碑和墳上, 確保墳墓並沒有受到損壞。
紅袖走上前,將玉帛放在墳前:“據說,人死後會下地府, 在那裡,花的是冥幣。”
陸遠沒說話。
紅袖繼續說:“紅袖沒有冥幣, 但玉器這類東西, 卻是兩界都通用的物品, 希望這塊玉帛,能讓伯母在地府的生活比活着時好些。”
陸遠看向他:“你此次前來, 到底有何目的?”
山下,姍姍來遲的老農那輛專屬牛車出現在茅草屋前,老人等了好一會兒,白靈纔看到他,不過很快就覺察到不對。
白靈不敢靠近牛車, 隔空喊話:“老趙呢?”
老人回:“他生病了, 不能來, 託我來幫忙。”
白靈見對方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人, 勉強信了半分, 上前察看,發現牛車和牛的確是老趙的。
上面的蔬菜等食材和柴火, 也的確是老趙家的,白靈又信了幾分,開始搬東西下車,放到茅草屋內。
這時,原本安靜的古古、靈靈又不安分起來,嘶鳴着想要掙脫牢籠,白靈趕忙去安撫這兩匹馬,不想,靈靈掙脫了繮繩,瘋了一般朝老人衝了過去。
老人被撞倒在地,一時倒地不能起。
白靈趕緊抓住靈靈,躍上馬背,努力讓它冷靜下來,將靈靈重新關在馬廄,白靈扶起老人,接連道歉。
老人擺擺手,表示自己無礙,但一站起來,他就弓着身疼得直不起腰。
白靈只好暫時將老人安置在茅草屋裡,去找十一幫忙。
鑑於老人的情況,倆人商量後決定,由十一趕着牛車將人送回去,並且照顧老人,等老人身體恢復正常後再回來。
白靈目送十一和老人離開,視線掃過馬廄,心裡疑惑於古古和靈靈最近的反常。
十一多少學會趕車了,但牛和馬,差別似乎有點大。
牛兒原本還安分地走了幾步,到半路時,就停下不肯動,啃着路邊的青草,悠哉悠哉。
十一頓覺尷尬,只好催促牛快走,甚至下車去拉牛,牛不情不願地被十一拉着滑行幾丈遠。
老人看不下去,扶着受傷的腰,說:“你上車,我來。”
十一可不敢讓傷者動手,堅持不懈地催促着牛兒。
天漸黑,也沒到達目的地。
靜謐的環境下,馬蹄聲漸近,不一會兒,一個身影與他們並駕齊驅。
十一來到來人,來不及驚訝,對方的長鞭將十一的手緊緊束縛在身上。
牛車停下,馬也停下。
老人哪還有之前受傷的模樣,生龍活虎地坐上馬背,皺着眉:“真的老了,這具身體怕是真經不起這麼折騰,唉。”
紅袖趕着牛車,將十一捆在身後車板上。
十一的嘴並沒有被封住,所以他疑惑:“城主?”
紅袖面帶笑容,柔聲:“好久不見。”
十一沉默,他並不是要和紅袖打招呼。
紅袖說:“放心,我們不會傷害你,只是想請你幫個忙。”
十一問:“什麼忙?”
紅袖歪頭想了想:“幫我們帶個禮物,送給陸遠。”
十一又問:“什麼禮物?”
這次是老人回答他的問題:“一件早該給他的禮物。”
十一總是明白自己問不出什麼,乖乖閉上嘴巴,這裡距離陸家已經很遠,陸遠肯定聽不到自己的求救聲,還是省點力氣,靜觀其變。
有了紅袖的幫忙,牛車很快來到目的地。
屋子的原主人,老趙,被綁在房間角落,雖然有些狼狽,但並未有任何實質性受傷。
十一被放到屋裡唯一的牀上,紅袖看着他,目露歉意:“抱歉,將你扯進危險兩次。我也是……身不由己。”
趁着那個老人並不在紅袖身邊,十一趕緊問:“你們到底要做什麼?”
他看的出來,紅袖聽命於那個老人,對老人畢恭畢敬,不敢有半分逾越。
倆人雖然一直說是送禮物給陸遠,但凡有腦子,都明白這個禮物恐怕不是什麼好東西。
紅袖坐到牀邊,手指幫十一捋順弄亂的鬢髮,緩緩開口:“有些人,從一出生開始,他的命就不是自己的。”
他是如此,陸遠也是如此,只是陸遠比他幸運,還能反抗,自己只能逆來順受。
紅袖從袖口取出一個小瓶子,捻出一點裡面的膏狀物體,抹過十一的鼻下:“睡吧,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讓你少受點痛苦。”
白主的聲音從背後響起:“你倒是越發仁慈了。”
紅袖垂眸:“我只是……和他同病相憐。”
他可是看到過那一幕,十一爲了保護陸遠的奮不顧身,爲了所愛之人,他也是能捨棄自身的性命,只求對方安好。
白主突然按住紅袖的肩膀,在他耳邊輕語:“你就別想着他了,待我奪得陸遠的身軀,我會給你讓你更滿意的雲雨之事。”
白主口中的他,不是陸遠,也不是十一。
紅袖訝異地起身,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白主,顫抖着聲音:“您……您……”
白主淡定:“我知道你現在嫌棄我老,等我擁有陸遠的身體,不就跟你差不多年歲,你還有什麼不能接受的?”
紅袖咬脣,急切說着:“紅袖一直只將您當做有養育之恩的義父,當做令人尊敬的長者!”
白主看着他,面色不悅:“怎麼,我一隻外星蟲子,還配不上你了是吧?”
“不敢……紅袖,紅袖只是一時無法接受……”
“那就利用這幾天好好接受,要不然,別怪我。”
白主拿卓夙的性命來威脅,紅袖顫抖着閉上眼睛,緩緩說:“紅袖明白了。”
他走向屋外,最後看了一眼牀上睡着的十一,緩緩關上門。
走至無人的角落,確保與屋子的距離足夠遠,紅袖蹲下,放肆哭了起來。
將這些年的委屈,一併發泄出來。
他能接受白主將自己的身體作爲宿主,因爲白主說過,一旦奪舍成功,原身體主人的意識就會陷入深眠,無知無覺,直到身體消亡,等同於死亡。
所以,在那年知道自己只是白主養來做備用容器時,他選擇淡定接受。
後來,遇上陸遠,白主一眼就相中了陸遠。
當得知自己可能不必做容器時,自己有多開心,於是努力配合着白主的計劃。
白主將一根分裂的神經絲蟲寄生在他腦後,就是要紅袖勾引陸遠,在倆人做親密之事時,讓絲蟲悄悄潛入陸遠體內。
不想,陸遠對他無感。
爲了討好陸遠,紅袖那時真的是什麼臉皮也不要了,只爲能夠將絲蟲轉移到陸遠體內。
結果,陸遠沒勾到,卻把卓夙逼得向他表白心意。
那時候感情懵懂,也沒怎麼在意卓夙的情意,還是專心攻陷陸遠,沒想到,卓夙和陸遠一起設了一個局。
那天清晨醒來,他緩緩扯開眼上被陸遠要求蒙上的布,入目的卻是卓夙的身影。
絲蟲,果然還在自己腦後。
紅袖氣瘋了,他不氣卓夙用這種不正當方式奪得他的身體,他只是氣卓夙竟然和外人一起騙他。
冷戰許久,終究還是被那人的厚臉皮所感動。
無論自己做什麼,那人都能忍,那看着自己的深情視線,從不會移開。
從小到大的感情,或許一開始是友情,又是主僕情,但到最後,自己也淪陷,成了愛情。
但只要陸遠不成爲白主的寄生對象,作爲備用容器的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就會被白主寄生。
紅袖矛盾着,不知道該不該明確接受卓夙的愛意,他怕他接受了,卓夙以後卻要對着外表是他的臉,裡面的靈魂卻是白主的“紅袖”。
與其讓他以後痛苦,不如一開始就不要接受,可是他又拒絕不了卓夙的好。
最終,成了現在這副局面。
哭夠了,白主也從屋裡出來了。
白主從寄生的那根神經絲蟲那感受到紅袖的絕望情緒,臉色極差,冷哼一聲,甩袖離開。
紅袖擦乾眼淚,當做什麼都沒發生,走進屋內。
十一還在牀上睡着,只是眉頭深鎖。
紅袖撫過他的眉眼,自嘲一笑。
“原本以爲,我和你只能幸福一人。”
“人都是自私的,我自然希望痛苦的是別人,幸福的是自己。”
“沒想到,你還有可能獲得幸福,我卻只能淪陷在深淵裡。”
“如果結局註定都是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