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旌旗未卷 第十七節

新年快到了,西北兩疆和大漠上的胡族各部首領、邊郡文武大吏擔心大將軍的身體,紛紛以各種藉口派遣使者和屬吏攜帶重禮趕到晉陽探視,匈奴大單于劉豹和東部鮮卑王柯比熊甚至親自趕到了晉陽。

十二月二十七,天子聖旨送達晉陽,同意大將軍李弘於正月初七迎娶長公主,賜長公主食邑萬戶,賜價值兩億錢的金銀絹帛,並把晉陽宮賜給大將軍和長公主夫婦爲新居。

大將軍和長公主上表,婉拒天子厚賜,僅願意接受食邑兩千戶的賀禮。

十二月二十八,不其侯伏完、丞相李瑋到達晉陽,隨同而來的還有驃騎大將軍趙雲的夫人蔡琰、徵西大將軍龐德的夫人王芙等一幫大臣家眷。長安諸府和衆多公卿大臣都派人送來重禮相賀,京城中的門閥世家和商賈富豪紛至沓來,晉陽熱鬧非凡。

老大臣郭蘊、太尉張燕、左衛將軍呂布、幷州刺史張白騎出城迎接不其侯伏完和丞相李瑋。

不其侯自陽安長公主病逝後,幾乎與世隔絕,除了偶爾和淳于嘉、張喜、趙溫等一幫老朋友聚聚外,很少出門。這次長公主大婚,第一個邀請的就是他,現在和長公主最親密的長輩也就剩下這位年邁的姑父大人了。因爲長途跋涉的原因,伏完疲憊不堪,氣色很差,但精神不錯,看到多年不見的郭蘊,他非常高興,拉着郭蘊說個不停。

李瑋和衆人寒暄一番,閒聊了幾句,然後邀請張燕和自己同坐一車。

“今年冬天,晉陽已經下了幾場雪?”李瑋掀開車簾,望着車外白茫茫的原野,笑着問道。

“兩場雪。”張燕捂着嘴打了個哈欠,漫不經心地說道。

“最近很累?”李瑋放下車簾,坐到了張燕的對面。

“馬上過年了,又要準備迎親大禮的事,的確有些忙。”

“不要辦得太隆重,如果過分奢侈,大將軍肯定不高興

。”李瑋笑道,“另外,也要照顧到兩位夫人的情緒。當年大將軍娶她們的時候,非常簡樸,這次……”

“陛下已經下旨了,我不敢不盡力。”張燕苦笑,“大將軍和長公主三番兩次囑咐我,叫我不要太鋪張,而兩位夫人卻說,要以最隆重的方式把長公主迎進家門,我夾在中間難做人啊。”

“這事很突然。時間倉促,想辦得隆重一點很困難。”李瑋說道,“陛下是不是很遺憾?姑姑出嫁,他卻遠在南陽戰場,一定非常傷心。”

張燕嘆了口氣,“殿下這個決定太突然了,我們完全始料未及。”他頗有深意地看了李瑋一眼,“都是因爲你啊。”

李瑋歉疚地笑笑,“大將軍的身體怎麼樣?”

“恢復的速度很快,超出了我們的想象。”張燕說道,“現在可以下地走走了,到了春天,應該能痊癒。”

“這次大將軍算是撿了一條命。”李瑋嘆道,“除了他,還有誰能讓天下最有名的醫師全部趕到晉陽?我聽說襄楷大師突然現身晉陽後,就知道大將軍無憂了。”

張燕失聲而笑,“仲淵,你也能未卜先知了?”

“我要是能未卜先知,還用得着到晉陽來避難?”李瑋沒好氣地說道,“長安的形勢對我越來越不利,朝堂上下齊心協力對付我一個,我招架不住了。”

“是嗎?”張燕不以爲然地說道,“你還會招架不住?長安的形勢正在向預料的方向發展,一切都在控制之中,並沒有出現意外啊?”

“飛燕兄,你何必明知故問?”李瑋的眼神裡帶了幾分惱怒,“你到晉陽後,和道家一幫人都幹了什麼?襄楷大師、王真道人、長樂道人、郗儉道人……嘿嘿……天下有名的道家高人都聚在了一起,不用說也知道幹什麼。”

張燕微微一笑,“道家子弟聚在一起,當然是談論道家之事,這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道家自孝武皇帝獨尊儒術、罷黜百家開始,至今已衰落三百多年,而大漢傾覆又和太平道、正一道(即五斗米道)等道家學派有直接關係,這時候你提出什麼道儒相融、援道入儒,你什麼意思?你讓儒家怎麼想?他們會任由道家東山再起?”李瑋的語氣漸漸嚴厲,“長安形勢正因道家的這些言論而變得複雜,本來矛盾重重的儒家各派突然盡釋前嫌聯手了,他們把矛頭一致對準了道家,對準了太尉大人你,對準了朝中黃巾系大臣。”李瑋伸手拍了拍張燕的手臂,無奈地說道,“飛燕兄,儒家各派肯定會藉助這件事大做文章,你和黃巾系大臣假如因此遭受重挫,大將軍也罷,我也罷,都將受到影響,至於我先前所定的計策也將功虧一簣,無法實施。如果你我兩人都被趕出了朝堂,新政還能堅持幾年?中興大業還能按照我們的思路和設想持續推進嗎?”

張燕眉頭微皺,不置可否。

“飛燕兄,大將軍娶了長公主後,退出朝堂的速度越來越快,此刻我們務必牢牢控制朝政,以便在小天子主掌權柄後,還能按照既定國策推動中興大業持續發展

。”李瑋鄭重說道,“這幾年是關鍵,是關鍵啊,不能出一絲一毫的問題。如果我們稍有差池,極有可能滿盤皆輸,我們二十多年的努力轉瞬就會灰飛煙滅。”

“仲淵,殺人解決不了問題,解決不了大漢中興的根本問題,更無法讓大漢長治久安。”張燕稍加猶豫後,緩緩說道,“這個問題我想了很久。從大賢良師死去我們逃到太行山後,我就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尤其是這些年,朝堂上發生了太多的事,我們殺人殺得越多,形勢不但沒有好轉,反而越來越複雜了,鬥爭也越來越激烈了,這讓我徹夜不安。我覺得我們走錯了路,我們必須冷靜下來,好好反思一下,從錯綜複雜的形勢中找到解決問題的頭緒,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

“這就是你的辦法?你讓儒家聯手對付我們,你自毀長城,你阻止我剷除朝堂上的對手,這樣就能解決目前的問題?”李瑋憤怒地質問道。

“我們已經殺了一批,但事隔幾年,同樣的矛盾再度激化,我們再殺一批難道能消除這個固有的矛盾?只要矛盾存在,它就會激化,只要激化,我們就要殺人。殺了一批又一批,殺得完嗎?殺人者必被人殺,殺戮太多,樹敵就太多,我們終究有一天也會生死族滅。到了那個時候,我們還能維持新政,還能讓中興大業按照我們的設想推進嗎?”張燕有些激動,聲音非常急促,“殺人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歷史上這類教訓太多了。我們應該吸取教訓,而不是重蹈歷史的覆轍。”

“道家已經沒落了三百多年,無法東山再起了,這是事實,是事實……”李瑋瞪大眼晴,面孔漲紅,用力揮動着手臂,“從孝武皇帝獨尊儒術開始,道家就再也沒有機會推行以無爲治國的理念了。”

“孝成皇帝朝,朝綱不振,道家高人甘忠可獻《包元太平經》,勸說天子以無爲治天下,但劉向等大臣以‘假鬼神罔上惑衆’的罪名把甘忠可殺了。孝哀皇帝即位後,國政混亂不堪,甘忠可的弟子夏良賀和大臣李尋等人再次以《太平經》勸說天子重振社稷,天子相信了,改號爲‘陳聖劉太平皇帝’,以無爲治國,並讓李尋等大臣實施改制,但在儒士們的聯手打擊下,這幫人人頭落地。”

“光武皇帝中興之期,也曾有意起用道家黃老之學制定國策,恢復國力,然而儒士們的力量太強大了,他根本沒有機會。”

“孝順皇帝朝,道人宮崇獻上《太平清領書》,說是天賜的能讓天下長治久安的神書,孝順皇帝覺得很不錯,請大臣們看看,但大臣們認爲此書妖妄不經,把它封存在東觀了。”

“孝桓皇帝因爲沒有子嗣,曾召見襄楷大師,襄楷大師乘機勸說天子以黃老之術治國,並呈獻《太平經》,大臣們聞訊,馬上找了個藉口把他關進了北寺獄。”

“你師父大賢良師張角乾脆舉旗起事,試圖以武力推翻漢祚,在廢墟上重建社稷,用道家黃老之術建造一個太平世界,結果……”李瑋看到張燕臉色很難看,把後面的話吞了回去,接着往下說道,“現在你又來這一套,你以爲憑你的實力可以推倒儒學,再度以道家黃老之學治國嗎?這根本就是癡心妄想,白日做夢。”

張燕冷眼望着李瑋,沉默了半天才說道:“你到晉陽來,就是爲了這事?”

“事情已經發生了,我想阻止也來不及了,你的所謂道儒相融的言論已經傳遍了長安

。”李瑋嚴肅地說道,“我到晉陽來就是鄭重告誡你,打消這個愚蠢的念頭,不要試圖重振道家黃老之學,就算長公主和大將軍被你說服了,我也不會同意。你不要搞到最後兄弟相殘,禍亂社稷。”

張燕兩眼微微眯起,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殺氣,“你是不是想利用這件事給長安製造混亂,以便亂中取勝?”

李瑋愣了一下,然後仰天打了個哈哈,極力掩飾心中的慌亂。張燕就是張燕,什麼都瞞不過他。

“飛燕兄,道家有道家的長處,儒學有儒學的優點,兩者互相融合,互補長短,這一點我還是可以接受的,相信當今天下的儒士們也能接受。畢竟當初鴻儒董仲舒創立的新儒學就是融合了儒家、道家和陰陽家三派之長嘛。今天儒學墨守成規,固步自封,重提道儒相融,援道入儒之策,不但有利於儒學的進步和發展,也有利於社稷的長治久安,朝廷應該大力支持。”

“在社稷中興之期,國策偏重於文武兼備、刑德並用、以法爲符、輕徭薄賦、與民休息、恭儉無爲、貴柔守雌等原則符合朝廷的利益,也符合新政的發展方向。不過要做到這一點,勢必要革新儒學,讓儒學擺脫重重桎梏。所以此刻朝廷如果能適時提出道儒相融、援道入儒之策,肯定會得到很大一部分人的支持。”

“但是,以道代儒,甚至棄儒入道,卻是萬萬不可以。”

“我什麼時候說要以道代儒、棄儒入道了?”張燕嗤之以鼻,“我說過要以道家黃老之學治國嗎?革新儒學的難度非常大,而道儒相融不過是個切入點,而要打開這個切入點,首先就要重提道家黃老之學。把黃老之學的優點和長處拿出來,讓儒家認同和接受,然後才能逐步開始道儒相融的步伐。這需要時間,更需要適當的方法和策略。”張燕兩眼盯着李瑋,冷聲說道,“你在長安都幹了什麼?是不是散佈流言,說我要以道代儒、棄儒入道了?”

李瑋笑笑。“我是擔心你把持不住,上了襄楷、王真等人的當,又走上那條不歸路。”

“你不是擔心我把持不住,而是藉機想殺更多的人吧?”張燕冷森森地問道。

李瑋連連搖手,“飛燕兄,誤會,絕對是誤會……我怎麼會把你推到風口浪尖?”

張燕冷哼一聲,“我說過,殺人者必被人殺,你自己小心了,不要玩火自焚。”

“不會,這種事絕不會發生。”李瑋自信地說道,“你在晉陽提出道儒相融之策後,長安的形勢馬上就變了,而我們……”他指了指張燕,笑着說道,“也就從這場殺戮中脫身而出。高,太高了……”李瑋衝着張燕豎起了大拇指,“當今天下,若論博弈之術,當首推飛燕兄。”

張燕遲疑了良久,驀然明白了李瑋的意思,臉色頓時就變了,“你想把長公主推出來?”

“長公主危險了,小天子纔會發怒,纔會暴虐。”李瑋靠在車座上,愜意地伸了個懶腰,“小天子只有一個至親的親人,誰想傷害長公主,誰就會遭到血腥的報復……天下人或許都認爲長公主和天子之間只有權力之爭,沒有血肉之情,可惜,可惜……以常理和經驗揣度問題,往往會出事,這次也是一樣,很多人該會爲自己的無知和愚蠢付出生命的代價……”

張燕瞪着得意洋洋的李瑋,一股殺氣噴涌而出

。他實在難以想象,自己本來爲了穩定朝堂,緩和長安各方矛盾而想出來的道儒相融之策竟然給李瑋提供了一個絕妙的殺人計,成了李瑋血腥殺戳的工具。這個人心狠手辣,無所不用其極,當真是可怕、可怖至極。

長公主在晉陽的時候,大部分時間住在晉陽宮,龍泉的別府一般只有夏天才去。懸甕山下還有一座雅緻的小別府,是當年長公主爲了求學方便而特意在城外修建的,後來這裡成了長公主的休憩之地。

伏完和李瑋等人趕到懸甕山下,看到長公主帶着許劭、王剪、襄楷等一幫大儒名士遠遠迎出,慌忙行禮。

長公主讓衆人免禮,然後象個孩子一般衝進了伏完的懷裡,把他緊緊抱住了。“姑父……”長公主剛剛喊了一聲,淚水忍不住滾了下來。伏完兩眼一紅,哽咽難語,“孩子……孩子你總算熬到頭了……你姑母臨終之時,念念不忘的就是你的婚事。如今好了,你太皇太后、你父皇、你母親,還有你姑母,泉下有知,都能瞑目了。”

長公主看到親人,心中悲楚,趴在伏完的懷裡,低聲飲泣。

“這是喜事,是喜事……應該高興……”伏完輕輕撫摸着長公主消瘦的肩膀,小聲安慰道,“三十那天,去龍山祭祀宗廟的時候,一定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你父皇……”

晚上,晉陽侯府。

李弘斜躺在榻上,神情歡悅。李瑋、張燕、呂布、燕無畏、張白騎、衛峻等人圍坐四周,隨意閒聊。

“奉先兄,聽說你夫人要臨產了……”李瑋笑道,“是哪一位夫人啊?”

“我哪來的幾位夫人?不就是小月一個嘛。”呂布指着李瑋調侃道,“仲淵,你不會乘着筱嵐在晉陽的時候,偷偷又娶了一個吧?”

“他哪有那個膽子?”燕無畏不屑地撇撇嘴,伸手在李瑋面前晃了晃,“只要筱嵐一句話,我立馬趕到長安把他閹了。”

衆人鬨堂大笑。

“無畏兄,你自己娶了一個又一個,難道我就不行?”

“不得了,仲淵家要後院起火了……”燕無畏狂笑着站起來,衝着屋外大聲叫道,“筱嵐……筱嵐……”

李瑋嚇了一跳,衝上去就捂住了燕無畏的大嘴,“大過年的,你給我找什麼麻煩?兄弟啊,嘴下留情,嘴下留情……”

張燕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仲淵,你就這膽子?你也太丟人了,你可是大漢堂堂的大丞相……”

“仲淵,要不要我親自勸勸筱嵐……”李弘不敢笑得太放肆,擔心牽動傷口,憋得面紅耳赤,但還是忍不住跟在張燕後面加了一句,“你說說看,你看中了誰家的女兒?”

“不勞你關心,你還是把殿下早早娶進門,讓殿下給你生個大胖小子吧

。”李瑋把燕無畏摁到席上坐下,笑嘻嘻地說道,“這次你撿了一條命,以後就不要到處亂跑了,還是老老實實在晉陽待着,全心全意生兒子吧。前些年如果你一直待在朝堂上,兩位夫人恐怕早就給你生下我兒子了,何苦現在把希望寄託在殿下一個人身上?”

“對,對,大將軍要努力,要多生兒子,最好讓殿下一年給你生一個。”衛峻興奮地大聲叫道,“我看殿下那面相,那身形,肯定年年生兒子,次次生兒子……”

“鬍子,你吃飯的傢伙不想要了?”張白騎佯裝驚駭之色,伸手去拽衛峻的長髯,“你敢在殿下背後這樣說她,你找死哦……我看你可以回家收拾東西,準備重回大漠做馬匪了。”

“你懂個屁……”衛唆滿不在乎地推開張白騎的手,“那天,我來找大將軍,偷偷聽到……”衛峻突然壓低嗓音,故作神秘地說道,“兩位夫人和殿下正在向筱嵐討教生兒子的事,呵呵……”

“這種事你也能聽到?”李瑋頓時激動起來,“殿下怎麼說,殿下怎麼說……”

“我不知道。”衛峻不好意思地摸摸臉,“我沒聽兩句就嚇得轉身跑了……對了……”衛峻一把抓住他的袍袖,“筱嵐沒告訴你?”

“女人的事,她怎麼會對我說?”李瑋不滿地埋怨道,“你膽子怎麼那麼小?多聽兩句你會死啊。”

“秀兒那鬼精靈來了,我敢偷聽嗎?”鬍子瞪了他一眼,轉身衝着李弘笑道,“大將軍,殿下說她做夢都想給你生個兒子,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你還說你沒有聽到。”燕無畏擡手打了衛峻一下,“還聽到了什麼?”

鬍子不理他,繼續對李弘說道:“大將軍,等你病徹底好了,我弄些虎鞭、鹿鞭、牛鞭什麼的給你補補,聽說吃啥補啥。生兒子不容易,首先你要生龍活虎才行,否則……”

“誰要生兒子?”屋門突然推開,筱嵐走了進來,笑容滿面地問道,“鬍子兄這麼大年紀了,還要娶妾生子?”

“啊?”衛峻嚇了一跳,心虛地連連搖手,“不是我要娶妾生子,是仲淵要娶妾生子……”

“鬍子,是你說殿下要生兒子,怎麼突然扯到我頭上了?”李瑋氣得咬牙切齒,作勢撲上去就打。衛峻“抱頭鼠竄”,奪門而去。衆人捧腹大笑,接二連三地“告辭”走了。

“時間不早了,我們也走吧……”筱嵐拽了拽李瑋,“這幾天客人非常多,大將軍太累了,讓他早點歇着吧。”

“不,不……我還好……”李弘指着李瑋說道,“讓仲淵陪我再聊會兒,我有些事要問問他。”

筱嵐頗有深意地看了看李瑋,轉身走了出去,關上了門。

“聽說這次你到晉陽,把黃門鼓吹帶來了,還把長安太樂宮的樂工和百伎也一起帶來了,浩浩蕩蕩的幾百人,你想幹什麼?”

李弘示意李瑋坐到自己身邊,語氣漸漸嚴肅

“新年到了,朝廷要舉行祭祀、朝會等一系列大典,這些大典要天子主持。但今年情況有些特殊,陛下在南陽戰場,長公主在晉陽,長安只有一幫大臣。”李瑋笑道,“如果讓我這個百官之首的丞相代替天子或者長公主主持大典,未免於禮不合,所以我和太傅劉大人、驃騎大將軍趙大人仔細商量了一下,決定還是在晉陽舉行這些大典,讓長公主主持典禮儀式。一來這樣符合禮制,二來在晉陽舉行典禮,規模要小很多,可以替朝廷節約一部分典禮開支,三來長公主正月初七大婚,因其身份特殊,典禮應該很隆重。但長公主極力反對婚嫁奢靡,要求簡辦,天子和朝廷爲此很爲難,仔細考慮之後,朝廷決定遵從長公主之議,最大程度地削減聘金和嫁妝,禁止長安和各地大臣親自北上晉陽恭賀以減少婚宴和其它各項開支。不過長公主身份太高貴,大婚之禮就算不奢侈,但也不能不豪華。爲了讓典禮看上去豪華氣派,朝廷決定把長安太樂宮的樂工和百伎全部送到晉陽,讓他們呈獻精彩的樂舞,以表示天下同慶之意。”

李弘剛想說話,李瑋伸手阻止了他,“大將軍,長公主這個迎親之期選擇得好啊,過年了,百姓高興,載歌載舞乃是人之常情。這時舉行迎親大禮,既能和百姓同喜同樂,又能表達普天同慶之意,一舉兩得的好事啊。”

李弘笑笑,搖搖頭,“仲淵啊,你用意何在,難道我不知道嗎?殿下已經還政於天子,但你還讓她主持祭祀等一系列大典,等於告訴天下人,大漢的權柄實際上還控制在殿下手上,這對長安和行臺來說,意味着什麼?殿下嫁給我了,大婚之禮紛華靡麗,朝廷爲了恭賀,竟然從長安調來太樂宮的樂工和百伎,以盛大的樂舞百戲相慶,這又意味着什麼?”

李弘望着李瑋,輕輕嘆了一口氣,“陛下長大了,我和殿下都要慢慢退出朝堂,今天的迎親大禮是我和她退出朝堂的開始,我們希望通過這場迎親大禮把這個意思表達出來,但你爲什麼不能理解,卻反其道而行之?”

“你和殿下退出朝堂需要有個前提,那就是小天子能控制權柄,能讓中興大業按照正確的思路持續推進,但現在的形勢做不到這一點,你和殿下無法按部就班地退出朝堂。如果你和殿下現在就明確表示退出朝堂,其結果必定是小天子無法控制權柄,中興大業也將迅速崩潰。”

李弘閉上眼晴,臉上露出無奈和痛苦之色。

“現在的形勢很明顯,門閥世家、商賈富豪們爲了滿足自己的利益,迫切需要修改官制。雖然新官制名義上集權於天子,但實際上是重走社稷敗亡的老路。本朝自光武皇帝中興後,權重尚書檯,然而兩百年的歷史明白無誤地告訴我們,權重尚書檯的結果就是後宮干政、皇統屢絕,繼而導致外戚、奸閹輪流把持權柄禍亂朝綱,最後社稷傾覆。”李瑋說道,“這條路已經走不通了,我們不能重蹈覆轍。”

“皇權和相權有效制衡是確保社稷昌盛的必要條件,而以丞相爲首的三公九卿制是確保皇權和相權得到制衡的最好官制。所以,現在你和殿下不但不能退出朝堂,反而要以一種強勢凌駕於長安和行臺之上,重創門閥世家和商賈富豪的龐大勢力,從根本上剷除他們對朝政的威脅和把持,爭取在最短時間內清除中興大業的最大阻礙,爲小天子完全主政和中興大業的持續推進奠定基礎

。”

屋內陷入了沉默,兩人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

“你決定一定要這麼做?”

“你和殿下既然決定請我來,那就說明你們不願意放棄中興大業。既然你們不願意放棄中興大業,我李瑋即使粉身碎骨,也一往無前,絕不後退。”

李弘點點頭,緩緩睜開眼睛,指了指放在榻上的幾卷書簡,“最近我看了《老子》、《黃帶四經》、《老子指歸》和《老子河上公章句》,還看了《太平經》,對道家黃老之學的治國之道略有了解。在你看來,襄楷大師和飛燕兄所提的道儒相融、援道入儒之策能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緩和朝野上下的矛盾,能有助於中興大業按照我們的既定策略持續推進嗎?”

“完全可以。”李瑋信心十足地說道,“王充、張衡、王符、馬融、蔡邕、鄭玄等大師都曾研究過道家學術,對《老子》、《黃帝四經》等道家典籍都曾有過註解。尤其是王充大師,更是利用道家學術在《論衡》裡把儒家有關天人感應、讖緯等等學術批駁得體無完膚,這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儒士們對經學的絕對崇拜。很多古文經學大儒在兼採各家之學後,往往在注經的時候有意無意地引入道家思想。所以,本朝其實已經有了上百年的道儒相融的歷史,只不過沒人主動去說而已。”

“飛燕兄此刻提出道儒相融的建議,不是心血來潮,而是在道儒相融已經有了一定基礎上提出來的。他不過在一個適當的機會提出了一個適當的儒學改良之策而已,可以說是因時制宜。長安儒士們聞訊後,憤怒、恐慌,上奏彈劾飛燕兄,這正好說明道儒相融不是無稽之談,而是確實能對儒學產生某種程度的衝擊。”

李弘想了片刻,對李瑋說道:“你應該有了一套很成熟的想法,能對我說說嗎?”

“敢不從命。”

以下不計字數。

黃門鼓吹是皇家儀仗,列於殿廷,一般在祭祀天地、祖先和朝會、宴享時吹奏各種雅樂。

雅樂是用於郊廟祭祀、春秋饗射以及朝廷舉行的各種典禮儀式上的樂舞,樂人多由具有一定身份的良家子充當,樂器雖然也有絲竹樂器,但以鍾、磐爲主,是金石之樂。雅樂表演時,舞人俱進俱退,整齊劃一,聞鼓而進,擊鐃而退,文武有序,音樂和諧,氣氛莊重。

俗樂是宴會之樂,流行音樂,皇室貴族吏民宴樂時常在宅院、廣場上演奏這種樂舞,旨在娛樂。樂人往往是生活在社會底層的倡優、女樂,樂器雖時有鍾、磐,但以管絃樂器爲主,其舞蹈騰跳雜亂,表演輕鬆活潑。

鼓吹樂是漢魏六朝時期流行的一種以擊樂器(鼓)和管樂器(排蕭、橫笛、笳、角等)合奏的音樂,有時也有歌唱。鼓吹樂開時始以外族音樂爲主,進入中原後,鼓吹樂因其嘹亮雄壯被用於軍樂,以後又與各地民間音樂相結合,逐漸形成各種不同風格的鼓吹樂。其後被宮廷採用,用於軍隊、儀仗和宴樂之中。由於樂隊的編制和應用場合的不同,而有黃門鼓吹、橫吹、騎吹、短蕭鐃歌、蕭鼓等不同稱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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