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奇原本還以爲,自己這一萬多名戰士背水列陣,抱定必死的決心之後,就算不能吞掉對面的一千多漢軍,至少也能穩住陣腳,讓漢人不敢輕舉妄動纔對。
所謂背水一戰,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不就是漢人兵書裡面寫的嗎?
但是,他沒有料到,對面的漢軍將領,乃是數千年曆史中都排得上號的猛將和亡命徒。
張飛、趙雲、太史慈,這三個人性格各異,但有一點是共同的:膽子大,鬥志旺盛,喜歡以少打多,擅長以少打多。
即使對面的高句麗人列好了陣勢,即使高句麗人的數量要遠遠多於己方,但這些漢軍沒有絲毫懼意,他們緊緊跟隨着自己的主將,一頭衝進了敵軍陣中。
高句麗人的抵抗甚至沒有堅持幾分鐘,就被漢軍完全撕破,並且來回碾壓起來。
漢軍所到之處,高句麗人就像狂風中的野草,東倒西歪地躺倒一片。
由於高句麗人幾乎人人帶病,並且已經三天沒有吃到熱飯菜,這樣一條由病容滿面,飢餓不堪的戰士組成的防線,擺擺樣子或許可以,但是在一千五百名漢軍的衝擊面前,這條防線就顯得不堪一擊,許多戰士甚至還沒有被漢軍將士的武器砍到,就已經體力透支而倒地不起。
眼看戰線崩潰的速度遠遠超過想象,自己的子民在被凶神惡煞的漢人像割草一樣屠殺,拔奇的眼睛瞬間紅了,他咆哮着舉起手中鋼刀,準備組織一波反衝鋒。
然而事與願違,非但高句麗人沒有重新聚攏,反倒是張飛遠遠看見了這個衣着華麗的傢伙,揮舞着丈八蛇矛就向拔奇衝了過去。
危急關頭,拔奇身邊那些侍衛們立了大功,這些人不等張飛衝殺過來,扛起拔奇就向河岸邊跑去。
“放開我!我和他們拼了!”拔奇淚流滿面地拼命掙扎,然而幾名忠心不二的侍衛根本不管他的叫喊,將拔奇擡到新靠岸的一艘大船上,然後抽出腰刀對着其餘撲過來想要上船的高句麗人亂砍一通。
拔奇被死死按在木船的甲板上動彈不得,幾名侍衛任由他怎麼叫喊,甚至是威脅要砍下這些侍衛的腦袋都不肯放開他,只是不住嘴地說着大王子恕罪。
這艘船是唯一還敢於從對岸開過來的,其餘船隻上划槳的高句麗人遠遠看見大梁水南岸無情的殺戮,都匆匆調轉了船頭,根本不願靠近那滿是慘嚎聲的修羅場。
“唉!那船上必定是高句麗的重要人物,可惜了,真是可惜了!”等到張飛趕到岸邊,那艘船已經向北岸行駛了十幾步,並且越劃越快,追是追不上了。
張飛眼看着到手的功勞飛了卻無可奈何,只能朝着木船怒吼了兩嗓子,恨恨地跺了跺腳,而在他身後戰鬥已經進入尾聲,只有數百名高句麗人還互相扶持着結成小圈子,徒勞地抵抗着漢軍。
拔奇扶着船尾的欄杆向南望去,眼淚不停地流淌下來,一串串地滴落在甲板上,他的嗓子已經喊啞了,只能發出嗚嗚地低聲哭號。
幾名侍衛在確認了安全之後就放開了拔奇,他們行走在船邊,將自己親手砍下的手指和整隻手腕一一撿起,然後扔進湍急的河水中。這些人面無表情,心中卻是七上八下,他們爲了活命居然向着自己的同胞痛下殺手,這一條可是高句麗的大罪。
同樣痛哭流涕的還有北岸的高句麗人,他們眼睜睜地看着漢人在南岸肆意縱橫,自己的同伴就像被狂風捲過一般成片成片地倒下,站在河岸邊的伯固抹了一把眼淚,轉過身來問道:“哪位忠臣願意前去南岸,請求漢人把我軍投降的戰士們釋放回來?”
“呃……”
迎接伯固的是一個個低垂的腦袋和死一般的沉默,伯固心中暗暗惱怒起來,但此時高句麗人死傷慘重軍心不穩,他即使再生氣也得做出賢王的姿態,以防軍隊被某些不懷好意的人煽動起來,趁機再搞出什麼幺蛾子。
此時拔奇已經順利渡過湍急的大梁水來到北岸,他一見到佇立在河岸的伯固就忍不住又哭了起來,隔着十幾步遠的距離就跪下請罪,一步步跪着挪到了自己父親面前,“兒臣無能,無法將我高句麗勇士平安帶回北岸,請大王懲罰!”
“勝敗乃兵家常事,況且此次出征是本王的意思,遭遇暴雨是上天的意思,你已經做了自己可以做的一切事,不必過於自責。”伯固戎馬多年才爬到現在的萬人之上,深知世間諸事不易,再說拔奇是自己唯一的子嗣,未來的高句麗大王,伯固現在想的只有幫助他穩固在高句麗國內的地位。
讓拔奇稍稍歇息了一陣,平復了心情之後,伯固將自己的想法說給了兒子,拔奇聽了之後立刻起身請命,“父王,兒臣願將功贖罪,去南岸解救回被漢人俘虜的勇士。”
伯固滿意地點了點頭,危難之時也只有兒子和自己是一條心,更何況只要此行成功,那拔奇在高句麗國內和軍中的威望必然大漲,同時那些被解救的士卒也會死心塌地的擁護,拔奇的選擇是那些鼠目寸光又貪生怕死的官員根本想不到的。
大梁水南岸如今屍橫遍野,但還有更多的高句麗人在地上匍匐着發出哀嚎,他們有的是被漢軍砍傷倒地,更多的則是無力支撐病體,自己躺倒在戰場之上爬不起來。如何處置這些半死不活的人,張飛和趙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什麼主意。
“雖說這些蠻夷來意不善,殺了也在情理之中,但他們一個個站着都吃力了,殺這種人俺老張下不去手。”張飛嘆了口氣,恨恨地用腳尖捅了身邊的屍體一下,“你們這些殺才,不老老實實在家裡呆着,偏偏學人打劫。”
趙雲眼尖,看見遠遠從河對岸又駛來一艘船,連忙幾步走到岸邊向那邊眺望過去,等了沒多久,這艘木船就靠了過來,拔奇沒等下船就用流利的漢話大聲喊叫着自己的來意。
“來求我們釋放這些俘虜?”趙雲面無表情地聽着拔奇說完,然後向南邊歪了歪腦袋,“自己去見我們太守吧,我說了不算。”
片刻之後,襄平城,遼東太守府。
“釋放俘虜?你們以爲我遼東是你們高句麗人的後花園,是你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劉備有些疑惑地看着對面跪着的青年,他有些搞不明白這些高句麗人的厚臉皮了,“說吧,準備付多少贖金?”
拔奇有些爲難地擡起頭來說道:“回稟太守,我們高句麗窮鄉僻壤,人們都是以物易物,沒有錢。”
“放屁!傳令下去,讓河邊那些活着的高句麗人把他們同伴的屍體扔河裡餵魚,然後再把這些人給我踹到河裡去。”劉備氣得站起身來衝着張飛大聲嚷嚷,同時隱蔽地甩了個眼神過去。“你們之前沒問清楚?他說他沒錢,沒錢你們還讓他進城見我幹什麼?”
張飛和劉備交往這麼多年,只需要一個眼神,他就知道劉備只是在裝模作樣地嚇唬這個高句麗人,於是極力配合,轉身就要往外走。
“太守請息怒,太守請息怒,請聽在下一言。”拔奇連忙不停磕頭,額頭在青石地面上撞得邦邦作響,同時用哀求的目光看着作勢要去下令的張飛,求他不要出去。
劉備見拔奇磕頭磕得誠懇,便氣呼呼地回到自己座位上坐了下去,“你說,說得不合本官心意,連你也一起餵魚。”
整整一個月了,不知道諸位看得滿意不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