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王一刀借錢這條路被堵死了,他有限的幾個朋友中,也沒錢,即便有錢,他們之間的關係也沒好到能借這麼多錢給他的程度。
要快速湊這麼大一筆錢,李安平也不能去搶、去偷,總不能去賭吧?誰說不能,他還真可以去賭。
在日佔時期,他就是靠偷和賭過日子的,他對自己的偷竊和賭術還是有些自信的。問題是,新中國成立後,賭場早被抄了。
依李安平的判斷,一定還有地下賭場。
李安平買了一包煙,找到有名的混混兒王九,假說自己手癢,手上也有點錢,想找個地方搏一把,但苦於找不到地方。
李安平當公安的事,很少有外人知道,他只在秘書科工作是穿制服,後來爲了工作方便他都沒有再穿過制服。所以,纔有王九和李老三看見他進翠煙樓便認爲他是在逛妓院。王一刀性子直率,不愛絮叨家裡長家裡短,王九等人並不知道後來發生的事情。
一個逛妓院的人就不是什麼正經人,王九見李安平一副猴急的模樣,還真信了。
他嘴上叼着李安平給他點燃的香菸,把剩下的那包煙放進兜裡,貪婪地吸了一口煙,告訴了李安平一處地下賭場的位置和進入的暗號。
賭場裡的勾當,李安平再熟悉不過了,他略費周章便從裡面贏夠了戲班子所要的佣金。
以前,他可不敢去賭場這麼弄錢,那時開賭場的都是有相當勢力的人,他要這麼大筆大筆地贏錢,出了門就會被打死。這次他也是冒了很大的險,他贏夠錢立即就離開賭場。
“蟬”的公開身份是“魯記古董店”老闆,叫魯平,“平安”的“平”,而不是“萍水相逢”的“萍”。新中國成立後,戶籍是自由遷徙的,他搬到這裡後,找了一個女人以“魯萍”的身份做了戶口登記。
天色漸晚,魯平合上最後一塊門板,正要拉下鐵柵,就聽得背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掌櫃的,請慢一步關門。”李安平帶着三位全副武裝的公安走到魯平跟前,說話的不是他,而是另外一人。
魯平看着眼前的四名公安,他面色上沒有露出任何異常的神情,心裡難免有些許慌張。他認出其中一個,正是前不久“理髮師”要他跟蹤的那人,原來這人竟是特務稽查組的公安。
他拿不準這些公安是不是來找他的,強作鎮定地問:“什麼事?”
“我們是來抓特務的。”那人繼續說,李安平設計出這兩句話沒有連在一起說用意是爲了給魯平施加一定的心理壓力,更主要的是爲後面的戲做夠鋪墊。
“哦……你們抓到了嗎?”魯平繼續揣摩着,這名公安的話只說一半,很可能是在針對他。他在計算着如果真的是來抓他的,他該怎麼應對,局勢對他相當不妙,對方四人,還都持着槍。
“我們正在圍捕。”
魯平心說完了,他想跑都晚了,他手心微微冒汗,但依舊鎮定地說:“我怎麼沒看見?”
李安平靜靜在一旁觀察着魯平,到目前爲止,對話不多,但句句含沙射影,魯平始終表現得異常鎮定,這讓李安平多少有些佩服他。
“哦,剛纔你有沒看見一個受傷的人跑過?”
聽到這句話,魯平頓覺壓在胸口的大石頭沒了,這次不是來抓他的,他搖搖頭說:“我沒看見,可能是因爲我在關門背對着街看不到身後的情況。”
正這時,又一名公安急風急火捂着手腕從西邊跑過來,他的手腕不斷有血滴下來。他顧不上手上的傷,喘着氣說:“報告!隊長!‘理髮師’從西邊逃走了。”
“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一直在問魯平的公安關懷地問來人。
“我按計劃埋伏在爲國路西口,看到‘理髮師’受傷跑過我就追上去,但不想被他傷了手腕,他逃掉了,不過沒大礙。”
“追!”五名公安往西追出。
虛驚一場後,魯平真的震驚了,這五名公安居然是在圍捕他的上線“理髮師”,“理髮師”真的行跡敗露了?
難怪最近有一段時間和他的聯繫徹底中斷了,他連着幾次去秘密接頭地點放好寫着暗號的紙條,但發現紙條並沒有被取走。
三次之後,他就感到發生什麼意外了,趕緊把沒有被“理髮師”取走的紙條收回燒掉了。
他在接頭地方留下了一張空白紙條,如果“理髮師”安然無恙,只是因爲其他事情耽誤了,自然會去拿走紙條,然後按照約定放回半張。
假如“理髮師”發生什麼意外,又或者紙條被公安拿到,一張白紙說明不了任何問題。兩週過去了,那張白紙還在原處。
一旦“理髮師”發生意外,他就得趕緊離開這座城市。形勢對他很不利,魯平想到古董店裡還藏着不少收集到的情報,他重新卸下門板。
“明月幾時有?”
一個很小的聲音從牆角傳來。換作白天,如此小的聲音,魯平恐怕是聽不到在說什麼的。
這不是他們先前的接頭暗號嗎?魯平迅速轉過身,循聲看去,並沒看到任何人。
“明月幾時有?”那個聲音又重複了一遍。
李安平也不能肯定這個暗號有效,這夥特務在清華池的據點被他破壞後,他再沒有聽到這夥人有接頭暗號了,而且之前的跟蹤並沒有發現他們另外開闢了據點。
他只能賭,賭他們只保持了單點聯繫。
魯平猶豫了片刻,低聲回了一句:“有時自然有。”
“今夕是何年?”
“三十九年。”魯平回答完這句,頓了頓,又說:“我欲乘風歸去。”
這時,自牆角轉出來一體型高大的人來,他右手捂着左胳膊,右手上似乎還拿着什麼東西。
這人站定了,說:“卻有大海相隔。”
此人應該是自己人,但他會是誰呢?
魯平先把這人讓進店裡,飛快關上店門,領着這人走到後堂,點上油燈,而不是直接打開電燈。他怕電燈燈光太強,會穿透兩層門縫,投射到外面。
有了燈光,他這纔看清這人右手握着一塊布緊緊捂住左胳膊,布原本的顏色已經分辨不清了,全是血。
看來他受了外傷,用這布吸收流出的血。
難道這人就是被公安追捕的“理髮師”?
“‘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