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長峰同樣也在爲此人此事茶飯不思。衛長峰本來帶着絕大的希望,能從陳子良身上搜到的鈔票打開突破口,黨通局南京站技術處,花費了大半天的時間,彙報的消息卻是,兩張百元法幣上,除了各自的數十個指紋,再其他任何有價值的信息。
陳子良口供毫無所獲,認爲唯一有價值的鈔票,也是竹籃打水。按照小齙牙的想法,既然來軟的不行,乾脆來硬的,不信審訊室內十八道刑具,陳子良都能扛得住。
“如果他都能扛得住呢?或者受刑不過喪了命,咱們豈不是所有的工夫都白費了。”衛長峰已經認定鄭森就不是能幹事的人,所以再未向他嚴厲訓斥。
鄭森急於向魏長峰顯示自己的能力,加足馬力轉動腦筋,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想起一個人來。趕緊向衛長峰推薦:“據卑職瞭解,您在逆產清查委員會的那位副站長林嘯天,是山東濟寧人,能不能從他身上想想辦法?”
一句話啓發了衛長峰,山東濟寧並不是個大城市,陳子良招供他祖輩都在那兒唱快板討飯,知道的人一定不在少數,如果能證實他說的都是謊話,豈不是好的突破口。
衛長峰向鄭森道:“鄭隊長,別總是想着打打殺殺,象這樣肯動動腦筋,不是很好嗎。”
自從抓獲秦子良以來,這還是第一次得到衛長峰的讚賞,鄭森受寵若驚道:“卑職,卑職這就去把保密局南京站林副站長請來。不過,站長,你要同上面打好招呼,否則這幫人......”
......
玄武門的一排青石是這個城市最先甦醒的早晨,混合着江邊的風,吹過門前的市集。
雖然天還沒有亮頭,輪機和號笛已經陣陣催促討生活的人們走出家門。
“如果不是因爲追趕和躲避,真想停下來欣賞下這樣的生活圖景該是多好的事啊!”吳同光心裡在想着。
自那開槍打死金絲眼鏡男子的神秘黑影和身手敏捷的女人一同消失在這天后宮側面紅牆的角落裡,就只剩下林雨桐在身後追趕了。
吳同光和李梧桐掩住聲息,躲在這面詭異的牆下。遠處林雨桐帶着人在四處搜拿 的聲音不絕入耳。
“你看見一個女人從這裡跑過了嗎?”
“她身後還有一男一女在追趕,男的大約這麼高,女的帶個包袱?”
林雨桐的聲音,然而一陣沒有結果的詢問後,傳來小販被打翻在地掙扎的聲音。
“林雨桐窮追不捨,這是唱的哪一齣啊?”吳同光心裡在想。
彷彿是一道靈光閃過。
不對!
在槍響之後,林雨桐的第一反應是:共 匪內訌。
林雨桐現在緊追不捨,那就是說林雨桐在那一瞬間的現場觀看,也推理出是熟人的正面開槍,那金絲眼鏡的男子應該是被熟人打死的,而林雨桐一開口說共 匪內訌,那麼說明林雨桐已經知道了那個金絲眼鏡男子就是共產黨員——黨通局的特務來到列車上是衝着金絲眼鏡男子來的。
李梧桐顫聲道:“這麼說,那金絲眼鏡男子就是雷音?”
“現在還不能肯定。雖然無法確定他到底是不是和我們同屬於一路人,但是很明顯,他極有可能受到身邊的那位身手敏捷女子的挾持。”
林雨桐一行人的腳步聲很近了,少說也有二十號人,硬闖是不可能了。
林雨桐在打聽人時,說出他們倆個人的相貌,那說明她是追着他們二個人來的,她比吳同光和李梧桐慢了一步,要追蹤神秘女子已經沒有可能了,更不用說追蹤那個槍殺金絲眼鏡男子的兇手,那神秘的黑影如同風一樣。
而在列車上,吳同光和神秘女人打鬥、分別搶走半截書冊的舉動完全被林雨桐她們這一夥人看在眼皮子底下。
李梧桐問道:“不如和林雨桐聯手追蹤他們,林雨桐不是還不知道你真實身份嗎?”
李梧桐口中的“他們”,自然是指神秘黑影和神秘女子。
吳同光嘆氣道:“黨通局的行事風格,要是搶在我們之前就拿到那女子的半截書冊,怎麼會給我們?還有,如果我們被她追到,一定先好好收拾我們倆,搶走我們手裡的這半截書冊。如果你是保密局的吳同光,你會怎麼辦?”
李梧桐道:“那還用問,馬上甩掉林雨桐,可不能讓黨通局這幫混蛋搶走功勞。”
“這說對了,我們必須馬上甩掉林雨桐。”
“喂,長官在問你,有沒有看到一男一女!”問話越來越急迫,很明顯林雨桐一行人感到急躁與不安。
“天后宮附近就這麼大,我就不相信這幾個人能飛天遁地了。”林雨桐拉動手槍上膛,利落的聲音,被吳同光和李梧桐聽的一清二楚,畢竟他們之前只是隔着一道廟牆。
天后宮背後的青石大街上傳來了陣陣吆喝聲,是有名的泥人張已早早地開肆市。
“我們該怎麼甩開林雨桐呢?”吳同光問。
李梧桐狡黠一笑:“跟我來!”
......
林雨桐帶着一大隊人馬挨家挨戶地搜查。
泥人張店鋪的燈比其家要早一些,生意自然也比其他店鋪好得多。
門口的泥人樣品有着各式各樣,有大鬧天宮的孫猴子,也有穿着西式服飾的洋眼鏡。
泥人張旁邊是唱早戲的臺子,已經有戲角早早地開始準備今天早上的第一場戲。門口的武生正活動腿腳,身手很純熟。
整條街都搜過了,林雨桐眼睛直盯着戲臺。戲臺旁邊正在整理刀槍棍棒的師傅聚精會神,全不理會,偶爾擡頭喊上一聲:“小徒弟——你,快來,別偷懶——”全是老生長調。
小徒弟應着長長的調子就出來了,一張花旦臉煞是鮮豔。
林雨桐慢慢走近道:“這小小徒弟像是在哪裡見過?”
“這位官老爺,今天出來是要買泥人還是看戲呢——”小徒弟的聲音故意拖着長長的音調。
林雨桐本身也是個戲迷。一聽這個調調,隨口就問:“小兄弟你學戲幾年了?”
小徒弟道:“回官老爺,七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