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長寧一口截斷沈從景的話,問說,“你就不想與我說明白獵戶女的事情?”
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到了“獵戶女”三個字,語氣輕蔑不屑,沈從景的神色裡終究還是有些惱怒了。他怫然問道,“你到底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他們做什麼?……那家獵戶是我的恩人不錯——想必你也應該已經查到了吧?他們很久以前就搬離了這裡,你爲何還要將他們再拉出來說一圈兒?”
符長寧怒極反笑了。她就這麼冷冷的笑着看着沈從景,“陛下這般惱怒做什麼?”她說着,一把就將旁邊古玩架子上的湖筆玉洗給推倒了,厲聲問道,“你這般惱怒做什麼!?”
盛怒之下的符長寧根本沒有察覺,沈從景一直說的都是那家子獵戶,而並非單單隻說了她口中的“獵戶女”一個人。
符長寧的脾氣很大,這其實是大家都不知道的。這一世的符長寧實在是早就已經收斂了鋒芒,他們大概只覺得,符長寧是個並不好相與的人。但是一個規規矩矩的世家女,他們確實是很少見到符長寧有這般失態的一面兒的。
這會兒,沈從景就嚇呆了。
他被古玩架子傾倒時候的“桄榔”一聲巨響嚇得怔在原地,聽着符長寧指着他鼻子罵,也沒反應過來。
符長寧冷笑着說他,“你這會兒想着和我大喊大叫了?他們對你多重要啊,一聲不吭的走了你很心疼吧?咱們陛下不是最重報恩的一個人了嗎?方七汕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了嗎?——呵呵咱們陛下,是從來不知道,這世上還該有一種人叫做‘狼心狗肺’的吧?”
她說的本就是這娜仁公主的身份可疑之處——她懷疑是胡族使人將這位“娜仁公主”劫擄而來——又或者是什麼其他手段,總之將這人馴服以後,再送來建蒙國,送到了沈從景的枕邊,以期達到一些不一樣的目的。
但是符長寧的嘴向來不是什麼圓潤的,這會兒怒極了說出來的話自然也是不好聽的。加之方纔她一直在以這件事做筏子,這會兒聽在了沈
從景的耳朵裡,自然就又變作了另外一種味道。
沈從景皺了皺眉,“你不要口不擇言。”
他的脾氣也被符長寧接連幾個反諷給點上來了。
符長寧看他的模樣,更氣急了——早先就已經說過,這會兒的風氣,實在是很剽悍的。女子都能率衆去砍翻夫君的小妾,又有女子當面兒都稱呼夫君做“老翁”的,實在是沒那麼大的規矩約束女子行爲的。只不過時下女子雖行爲剽悍,生性善妒,但一般世家女郎卻是不肯失去風度和儀態的。故而那些跳起腳來揪着郎君耳朵教訓的事情,也就只能是在自己家中見上一見了。
而沈從景,是無緣見過此類女子的。
然而今日,符長寧便就要讓沈從景長一長見識了——符長寧這會兒被沈從景氣得要死,看着牆壁上懸掛着的一掛尾塵,拽下來就朝着沈從景抽了過去,“你再說我一句試試看!”
這神來的一下子,給沈從景一下子抽懵了。
他印象當中其實也與別人差不多,都覺得符長寧是個“雖然脾氣不好,但十分自矜自貴”的一個人,早先聽聞街頭巷尾的有人傳說哪家婆娘抄了傢伙去青樓楚館找郎君,沈從景也只會當做笑話兒一樣聽聽——早就說過了,沈從景自小兒養在民間,家裡頭全是五大三粗的男人,沒有個女子教導他。他爹更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故而他還真就沒見過時下剽悍善妒的女子是如何教訓自己夫君的。沈從景的太傅就是個畏妻的,他常能聽說朝堂上的臣子調侃太傅,說太傅之妻對太傅管教甚嚴,連幾時歸家用膳都要約束得清清楚楚,但是沈從景怎麼也沒把這事兒和符長寧聯繫到了一起——符長寧是個文明人呀,生的那麼貌美精緻、文文弱弱的一個女子,是個走路連裙襬都定然不動的規規矩矩的大家閨秀啊。
但是這會兒,符長寧一把扯下來了牆壁上的尾塵,照着人就沒頭沒臉的抽了過去,沈從景起先沒反應過來,待反應過來以後,又嗷嗷的叫着躲,他臉上脖子上被抽到了幾下兒,火辣
辣的疼痛竄上來以後,他的火兒更大了,“你這女子好生蠻橫不講理!”
符長寧冷笑一聲,接着抽,“你給我閉嘴!”
然後甩手就一鞭子抽到人家的臉上了。
沈從景的那張臉很金貴,最起碼,擺放出去是很有面子的。而且他是皇帝啊,臉上都掛彩了,還要讓人家怎麼上朝啊!
這一尾塵給人家如花似玉的小臉兒抽花了,沈從景也火兒大了,他被劈頭蓋臉的抽了一通,看準了時機一把就把那把尾塵給抓住了——女子畢竟不同於男子氣力大,哪怕是符長寧較之一般女子力道要更大一些呢,但是沈從景也不是時下世家子那嬌嬌弱弱的一個人啊。
當時沈從景就給人將尾塵抓住了,他抹了一把被抽得火辣辣直疼的臉,剛要豎着眉對符長寧說些什麼,但看符長寧一手還高高揚着,如玉一般的手緊緊地握着尾塵的玉柄,抓得指節都泛白了。她緊抿着嘴,眼裡泛着水光似的神色。
一見之下,沈從景就心軟了。
哪怕是到了現在,符長寧已經育有三個孩子,但面貌卻依然稚如少女,眼裡的神色較之當年,半分沒少。
沈從景嘆了一口氣。他慢慢鬆開了攥着尾塵的手,開口說了一句,“阿寧……”
然後還沒等他憐香惜玉的心到達巔峰的時候,符長寧毫不給臉的一尾塵又照着他脖頸抽了下去。
“……”沈從景疼的“嗷嗷嗷”連着叫了三聲。
——外頭的人聽着裡頭又打又鬧又跳又摔東西的,既是擔心,又是不敢進去——開玩笑,裡頭的兩位可都是一等一尊貴的人,萬一其中誰有了閃失,如何負責?但關鍵是,這兩個人發起脾氣來,也不是一般人惹得起的啊……
真是叫外頭聽着的人糾結萬分。但是糾結歸糾結,“家醜不可外揚”這幾個字,他們可是深切知道的。故而就算是心驚膽戰的猶豫着要不要進去勸架,但是福祿禧和嬋衣幾個,也都盡職盡責的將所有不相干的人都遣散到了很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