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若不動聲色的看了衆人一眼,一雙眼睛平靜無波,只是,胸臆間的那股怨氣硬生生的撕扯着,叫囂着,幾乎要衝破了她的極限,撲騰着翻涌而出。
她恨啊,那股恨意撕扯着,燃燒着,幾乎要硬生生的把她給逼瘋了。
段採潔的目光一直,情緒激動的看着雲若,身子微微的顫抖,嘴脣嚅動着,想要說什麼,眼眶裡的淚水不停的打轉,硬生生的吞嚥了回去。
傅流煙沉靜如水的目光靜靜的看着雲若,聲音清潤如水,帶着微微的心疼,靜靜的看着平靜的雲若,胸間升起了一絲心疼。
“娘娘,傅雨鳶和段采薇······”
傅流煙沉吟了一下,濃密的眉毛微微蹙着,正在猶豫着應該怎麼開口。
傅玉霜早已經氣憤的開口了,小巧柔美的臉上帶着絲絲的怒氣,“雲若姐姐,別提那兩個女人!娘恨死那兩個女人了,現在爹已經下了死命令,要是抓到傅雨鳶和那個女人,一定要讓她們好看!”
要不是她,自己的姐姐能這麼多年都在府裡當一個小丫鬟,還被那個假的千金小姐所欺凌嗎?
雲若的瞳孔微微眯起來,一雙明亮如水的眼眸裡升起了一團薄霧,籠罩着她的眼眸,讓人看不清楚她在想些什麼,只是從渾身散發出來的怒氣讓人知道,她此刻很生氣,氣得幾乎要把人給殺了。
竟然走了!
拳頭握得咯咯作響,周身散發出來的冰涼的怒氣讓屋內所有的人都有一瞬間的害怕,看着她那張白皙的臉上此時染上了一層怒氣,不由得跟着小心翼翼了起來。
費了很大的力氣,雲若纔將幾乎要爆發的怒氣給吞嚥了下去,一張臉恢復了原來的平靜,淡淡的說道:“這麼巧啊,那真是太可惜了。”
傅流煙注視着雲若若無其事的樣子,嘴脣微微動了一下,輕聲的說道:“若兒。”
他怎麼會不知道,若兒的心情,被人設計着進了皇宮,只怕這輩子也只能待在皇宮裡面,讓她怎麼辦?
雲若輕輕的垂下了睫毛,手無意識的撥弄着手中的茶盞,掩蓋住了自己幾乎要想要殺人的情緒,良久,她擡起頭來,衝着守在她身邊的三個人微微笑了一下,清脆的聲音遮住了自己的心事,“夫人,能給我安排一個房間嗎?我累了,想休息一下。”
她的舉止得體,態度柔和,卻看得段採潔淚水差點灑落下來,忙不迭的應聲道:“當然可以,娘娘如此厚愛,是臣婦的榮幸。來人啊,帶皇后娘娘到最好的一間上房去。”
雲若脣角微微勾了勾,聲音輕柔似水,卻帶着一絲距離,“如此,謝謝夫人了。”
說着站起來,在段採潔的引領下,來到了最好的一間上房。
“娘娘,就是這裡了,請!”段採潔貪戀的看着雲若的容顏,心情止不住的激動,又夾雜着絲絲的愧疚,百轉千回,複雜得連她也說不清楚自己是什麼心情了。
只知道,眼前的人是自己的女兒。
即使長相併不像自己,可是那雙眼睛,折射出來的清凌凌的光芒,和年輕時候的自己如出一轍,她又豈會認錯?
“夫人客氣了。”雲若脣角彎了彎,淡淡的說道。
“娘娘折煞臣婦了。”段採潔忍住激動,話差點都說不好了。
“夫人先去忙吧,我想好好的休息一陣。”
雲若微微一笑,讓段採潔退了下去。
段採潔雖然心裡仍舊不捨,可是又怕唐突了雲若,只好強硬的逼迫自己退了下去,到廚房去親自給雲若燒菜去了。
“流雲,追月,你們在門口守着。”雲若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後的暗衛,淡淡的說道。
“是,娘娘。”流雲和追月恭敬的領了命令,盡責的站在門口,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守護着雲若。
周圍半里以內的樹林中,草叢裡,隱藏了上百個護衛,時時刻刻保護着雲若的安全。
雲若平靜的望了一眼周圍的環境,進了屋子緩緩的關上了房門,坐在鋪着上好的錦緞的牀上,一臉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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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好笑,以前她在將軍府裡的時候是一個人人可欺的丫鬟,可是現在,再一次回來的時候,卻變成了將軍府的貴客。
人生真的是一齣戲啊,短短的幾天時間可以讓人的身份有了天差地別的變化,她微微嘲諷的笑了起來。
察覺到身後有一絲異樣,雲若回過頭去,看見青竹正一臉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一張小臉上充滿了疑惑,似乎想問什麼,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什麼事情,問吧。”雲若的目光沒有變,略顯粗糙的手指輕輕的撫摸着光滑柔軟的錦被,柔柔的觸感傳來,熨貼着她的肌膚。
“娘娘,奴婢有一件事情不明白。”青竹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的臉色,有些想說又不敢說的樣子。
雲若也不着急,靜默着不做聲。
青竹等了半天也等不到雲若的應準,臉上泛起了一絲尷尬的笑容,訕訕的說道:“奴婢覺得奇怪的是,娘娘爲什麼不叫夫人娘,而是叫夫人。”
娘娘不是將軍府的大小姐嗎?
一旁的藍雨也豎起了耳朵,想要知道雲若怎麼回答。
有些事情她很早就覺得不對勁了。
爲什麼將軍會讓她們監視大小姐的一舉一動,爲什麼小姐好像很防備將軍的樣子。
那樣的小心翼翼,那樣的相互監視,根本就不像一對父女會做出來的事情。
而且,現在小姐好像還不是很信任她們的樣子,雖然大大小小的事情會讓她們去做,可是好像事關重大的事情,她寧願相信流雲和追月,也不願意相信她們兩個從府裡帶過去的丫鬟。
雲若的嘴角泛起了一絲嘲諷的微笑,忽然擡起頭來,一雙清凌凌的眼睛直直的折射出詭異的光芒,“因爲我不是將軍的女兒,他當然想要監視我了。”
她輕描淡寫的說道,卻將青竹和藍雨嚇得臉色慘白,小姐的這個笑話,真的不是很好笑。
“娘娘,您別嚇奴婢。”兩個丫鬟直直的跪在地上,將頭咳得咚咚的響。
這種話怎麼能亂說呢,被別有用心的人聽去了,會給娘娘招來殺身之禍的!
雲若的脣邊掛着溫婉的笑容,一雙眼睛卻沒有一絲溫度,淡淡的說道:“起來吧。”
真是掃興,這年頭,說這話倒是沒有人相信了,真是的。
兩個丫鬟驚魂未定的站起來,不敢再多問一句。
雲若覺得有些困了,腦子昏昏沉沉的,淡淡的說道:“本宮累了,休息一會,你們到外間安靜的待着,別吵我。”
即使已經到了古代,她仍舊沒有習慣在她睡覺的時候旁邊有人一刻不停的看着她,那種感覺說不出的不舒服。
“是,娘娘。”
青竹和藍雨小聲的應道,退到了外間去了。
雲若取下頭上的釵子,脣角微微一勾,躺在牀上很快睡了過去。
睡夢中的雲若被一陣輕微的搖晃吵醒了,她微微睜開了朦朧的眼睛,就看見了傅玉霜哭得慘兮兮的小臉,一抽一抽的看着她,眼睛通紅,像一隻小兔子。
“三小姐,你怎麼了?”雲若揉了揉眼睛,從牀上坐了起來,看着哭得梨花帶雨的小女孩,腦子裡閃過一陣陣的無力。
傅玉霜的眼淚一直掉,抽抽噎噎的看着她,難過的說道:“姐姐,你總算是回來了。”
雲若無力的撫了撫額頭,不知道這個三小姐又怎麼了,以前在將軍府的時候雖然傅玉霜對她也算是好的,可是也沒有到今天這麼親密的程度啊。
雲若微微一笑,平靜的說道:“三小姐,你的眼睛腫了。”
伸手將自己的帕子遞上,眼睛裡帶着柔和的微笑。
傅玉霜抽抽噎噎的接過帕子,胡亂的在臉上擦了兩把,撒嬌的看着雲若說道:“姐姐,我要跟你一起睡。”
眼前的高貴的皇后是她的姐姐呢,傅玉霜的眼睛紅紅的,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真好,她有姐姐了,她的姐姐對她也是好的,從前在將軍府的時候就是,現在哪怕已經成爲了皇后,仍舊是對她很好的。
雲若無奈的看着她,終於還是緩緩的點着頭,“好吧,那你上來吧。”
這個丫頭到底怎麼了?以前在將軍府的時候,也不見她這麼黏着她啊,怎麼才三日不見,就變了一個樣子。
傅玉霜破涕爲笑,迅速的脫了鞋子,一骨碌的爬到了牀上,拿過錦被蓋在自己的身上,小臉上堆了滿足的笑容,輕輕的靠在了雲若的身邊。
“姐姐,你終於回來了。”她輕輕的嘆息了一聲,裡面飽含着千山萬水般的感情,讓人聽了不忍動容。
雲若覺得好笑,輕輕的捏着傅玉霜如花似玉的臉頰,調侃地笑道:“怎麼,想我了?”
不料傅玉霜異常認真的看着雲若,重重的點點頭,“恩,我早就想你了。”
說完還像無尾熊一樣抱着雲若,悶悶的說道:“姐姐,我好想你。”
雲若看着眼前這張天真的小臉,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輕輕的撫摸着她柔軟烏黑的頭髮,沒有作聲。
這個將軍府中,對自己好的就只有傅玉霜和傅流煙兄妹倆了吧。
良久,傅玉霜擡起頭來,認真的看着雲若,充滿擔憂的說道:“姐姐,你的事情我們都知道了。”
雲若的呼吸一滯,心似乎被什麼東西狠狠的紮了一下,脣角卻掛着淡淡的笑容,聲音平靜得讓人聽不出一點情緒:“什麼事情?”
傅玉霜的臉上泛起了一絲爲難,愧疚的看了雲若一眼,咬着脣,不好意思的說道:“爹爹和那個女人,讓你代替雨鳶進宮的事情。”
雲若的臉色頓時冷了下來,漆黑明亮的眼睛裡布上了一層寒霜,渾身也籠罩着一層怒氣,心底的那種極力隱忍的恨意一下子涌了上來,幾乎要衝破身體,像炙熱的岩漿一樣揮灑出來。
忿恨帶着血腥的眼神,嚇得傅玉霜激靈靈的打了一個寒戰,身子不住的顫抖着,怯生生的退開了一些距離,恐懼的看着她,小聲的說道:“姐姐。”
雲若的臉色陰沉得可怕,像萬年不化的冰山,足以凍死所有的人,陰霾的臉上撐起了一片鐵青,直勾勾的瞪着傅玉霜,銳利的眼神幾乎可以將人的魂魄都勾了去。
傅玉霜被她一瞪,嚇得瑟瑟發抖,眼淚差點都流了出來。
這個樣子的姐姐,真的很恐怖,真的把她給嚇死了。
“姐姐,你別恨爹爹好嗎?他已經知道錯了,他也很後悔。”傅玉霜的眼淚忽然嘩的一聲落了下來,怯生生的握着雲若的袖子,乞求道。
雲若緩緩的閉上了自己的眼睛,遮住了裡面的驚濤駭浪,也遮住了她幾乎要噴涌而出的仇恨,她的拳頭死死的握着,根根指節泛白,不住的顫抖着。
幾乎是費盡了全身的力氣,雲若纔將那口怒氣嚥下去,看着傅玉霜,平靜的說道:“玉霜,有些事情不是輕輕巧巧的說一聲就可以原諒的。”
只是一句簡單的原諒,她受的那些苦就可以白受了嗎?那些遍體鱗傷的疼痛,那些深深的埋在心底的烙印,這一輩子都沒與辦法抹去了。
雲若的拳頭死死的握着,眼底閃過一絲戾氣,那些害她的人,要付出應有的代價才行!
她的心底涌起一陣驚濤駭浪,陰沉的眼底佈滿的是深深的仇恨,段采薇和傅雨鳶走了,那就讓傅勁鬆承受應該承受的吧。
傅玉霜愣愣的看着雲若,只見後者冷若冰霜,似乎極力的壓抑着自己的怒火,她哭得更加厲害了,抱着雲若,苦苦的哀求道:“姐姐,你原諒爹爹吧,他不知道你是他的親生女兒,都是那個段采薇,那個心思狠毒的女人,將姐姐和雨鳶那個假的大小姐給調包了,都是這兩個女人惹出來的禍。”
低低哀求的聲音,伴隨着淚水,一點一點的滾落。
雲若的身子卻猛的一顫,渾身冰涼,一股寒意從腳底涌了上來,一直傳到了頭頂,流入了血液,滲透了全身,刺激得她渾身冰涼。
那雙明亮的眼睛裡滲出了絲絲的寒意,像世間最冰冷的泉水,瞪着傅玉霜,身子微微的有些顫抖,手心裡也冒出了一層層的冷汗,“你說什麼?”
那雙清凌凌的眼睛,折射出滲人的光芒,修長而略顯粗糙的手死死的扣住了傅玉霜的胳膊,力氣之大,掐得傅玉霜疼得幾乎要驚叫出聲,好看的眉頭緊緊的擰在了一起。
而傅玉霜整個人,被雲若狠厲的表情給驚到了,愣愣的忘記了反應。
“你剛纔說什麼?再說一遍?”雲若的聲音冰冷沒有一絲溫度,音色裡也多了一絲嚴厲。
傅玉霜被她一喝,驚醒了過來,眼睛裡的淚水不住的往下掉,抽抽噎噎的說道:“姐姐,你纔是將軍府的千金大小姐,是爹爹和孃親的女兒,那個傅雨鳶是假的,是段采薇那個心腸狠毒的女人將你給換掉了。”
雲若的手,無力的從傅玉霜胳膊上鬆開,身子像是失去了力氣一樣無力的靠在牀上,心底像被人用一千根針一萬根針狠狠的刺着,鮮血淋漓。
真的是這樣的嗎?
她纔是傅勁鬆的女兒,她纔是將軍府最最尊貴的嫡出大小姐?
那麼,這麼多年來她所受的欺凌又算什麼?被自己的父親算計,代替一個假的大小姐進到那狼虎之地的宮闈,又算什麼?
脣角忽然升起了一絲淒涼的笑意,呼吸差點控制不住,疼得氣管都要破裂了,鮮血淋漓。
眼睛的深處,有一種溫熱的東西將要破涌而出,被她一點點,一點點的逼退了。
“姐姐?”傅玉霜看到雲若忽然安靜了下去,一時之間忘記了反應,一動不動的立在那裡,心裡也升起了一股害怕,小聲的喚道。
雲若沒有動靜,靜靜的靠在牀頭,長長的頭髮遮住了半張臉,讓人看不出她在想些什麼,只是,這樣的靜默讓傅玉霜覺得有一種無形的壓力壓在她的身上,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姐姐?”她害怕的看着雲若,小小聲的喚了一聲,忐忑不安。
“你先出去吧。”雲若的聲音冷得嚇人,低低的傳了過來。
傅玉霜看着雲若,遲遲的沒有起身。
這個樣子的雲若,她還真的沒有見過,真的讓她很擔心和害怕。
雲若忽然擡起頭來,衝着傅玉霜大聲的吼道:“我讓你出去,沒有聽到嗎?出去!讓我安靜一會!”
極力隱忍着痛苦和怒氣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讓傅玉霜一陣陣的心疼,眼淚刷刷的流了下來,咬着脣從牀上下來,穿了鞋子依依不捨的走了出去。
雲若的眼睛通紅,胸臆間撕心裂肺的疼痛傳來,幾乎硬生生的將她的心絞成碎片,連呼出來的空氣都是痛的,一陣陣的疼痛,讓她承受不住。
她靜靜的躺下來,用被子矇住頭,任憑淚水沖刷着她的臉龐。
如果,傅玉霜說的是真的,那傅勁鬆何其狠心,竟然將她這樣推出去,將她推到那個吃人不見骨頭的深宮。
幸好,她遇見的是司徒嘉熙。
如果不是,那她是不是就在深宮中死去了?
天下怎麼會有這樣的父親?
他的心裡有沒一絲內疚?
嘴脣上一陣腥甜的味道傳到了舌尖,腥甜得嚇人,薄薄的粉嫩的嘴脣,被她硬生生的咬破了。
雲若沒有一絲反應,將身子蜷縮成一團,藏在錦被裡,淚水無聲的滑落。
身體麻木得不像是自己的,硬邦邦的,像一尊雕塑。
心裡卻涌起了一絲強烈的念頭,此刻強烈的想見到司徒嘉熙。
那個有着俊美如同天神的男人,此刻到底在做什麼?
司徒嘉熙,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比任何時候都想着你?
雲若死死的咬着自己的嘴脣,掀開被子坐了起來擦乾了臉上的淚水,平靜的穿上了衣服,自己動手將長到腰間的頭髮慢慢的盤起,恢復了一臉淡漠的模樣。
“青竹,藍雨!”雲若衝着外面平靜而淡漠的喊了一聲。
“是,娘娘。”兩個貼身丫鬟走了進來,半彎着腰恭敬的說道。
“去打一盆熱水來。”雲若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變得平靜,淡淡的說道。
沒過一會兒,冒着熱氣的熱水端了上來,雲若纖長的手捧起水,胡亂的拍了幾下臉,讓自己的心情變得好好的,努力的洗去眼底的通紅,掩飾住自己哭過的痕跡,恢復了溫婉嫺靜的模樣。
她端坐在鏡子前,看着自己的臉色,幽深的眼睛裡帶上了一層淡漠的色彩。
心,也是麻木的一片疼。
就算她真的是那個人的女兒又怎麼樣呢?
她已經進了皇宮,知道了又能改變什麼?
門外忽然響起恭敬的聲音:“娘娘,將軍夫人求見!”
雲若的手微微頓了一下,脣邊扯着一絲自嘲的弧度,平靜的說道:“讓她進來吧。”
門輕輕的被人從外面打開,一臉小心翼翼的段採潔走了進來,彎着腰行禮道:“臣婦參見娘娘。”
雲若明亮的目光落在段採潔的身上,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起來吧。夫人有什麼事情?”
段採潔激動而隱忍的目光給雲若抓了個正着,一張臉上浮起熱情而討好的笑容,柔聲的說道:“娘娘,臣婦已經準備好了午膳,請皇后娘娘去用膳。”
一雙眼睛裡面透着緊張,透着期待,雙手不自覺的攪在一起,好像生怕雲若會拒絕似的。
雖然雲若名義上是回將軍府省親,態度也是溫和有禮,一舉一動之間透着大家閨秀的味道,可是除了剛來的時候跟他們說了一會話,基本上都一個人待在房間裡,倒讓她看不出來她到底是來做什麼的。
雲若靜默的低垂着頭,似乎在思考着什麼,沒有說話,卻讓段採潔覺得更加緊張了,忐忑不安的站在雲若的面前。
“傅將軍回來了嗎?”雲若忽然冒出了一個不相干的問題,將段採潔弄得一愣,眉宇的深處閃過戾氣,很快的消失不見。
“回娘娘,將軍回來了。”段採潔低着頭,恭恭敬敬的說道。
她心裡對傅勁鬆充滿了怨恨,如果不是他,自己的女兒也不會吃了這麼多的苦。
拳頭不住的握緊,身子繃得緊緊的,聲音裡面也多了一絲僵硬。
雲若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輕輕的點了點頭,淡淡的說道:“走吧。”
她今天來的目的,就是要會一會這個策劃將她送進皇宮的護國大將軍,又或者,是她名義上的父親。
段採潔鬆了一口氣,幸好她答應了。
眼角眉梢止不住的揚起了一絲激動的弧度,眼睛裡激動得幾乎控制不住的溢出來,幸福的流淌着。
“好,娘娘請跟臣婦往這邊走。”段採潔近乎瘋狂的看着雲若,貪戀的一刻也不想移開自己的視線。
這就是自己的女兒,都已經長這麼大了,還這麼漂亮,這麼大方,美好得幾乎找不出詞語來形容。
段採潔的心情又激動又難過,隨之而來的是深深的內疚,這麼美好的女兒,卻從小受盡磨難,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最後還被自己的親生父親所利用。
想到這裡,不由得悲從中來,心間一陣陣的疼痛刺激着她,段採潔微微轉過頭去,不着痕跡的將眼角的淚水拭去。
再回過頭去的時候,才發現雲若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直直的盯着她,深沉的眼底看不出一點情緒,她不由得慌亂的轉移開了自己的視線,不敢對上那雙清凌凌的眼睛。
雲若的脣角微微勾起一絲笑容,平淡的聲音裡面帶上了一絲輕微的關切,淡淡的說道:“夫人沒事吧?”
這個女人,真的是她的孃親嗎?
如果真的是,當年爲什麼會把她弄丟,讓她受盡了折磨苦難?
手中的拳頭悄然的握緊,心卻麻木得沒有一點感覺。
段採潔尷尬的笑了笑,訕訕的說道:“讓娘娘看笑話了,娘娘這邊請。”
雲若微微一笑,不再做聲,在段採潔的帶領下,來到了正廳。
將軍府裡所有的主子們都已經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低垂着頭,等待着她的到來,包括傅勁鬆。
雲若邁着優雅的步子走進了正廳,目光落第一時間落在了傅勁鬆的身上,眼睛裡面陡的升起了一絲冰涼,投射向了那個在戰場上赫赫有名的大將軍。
恰巧,後者也將視線投射了過來,一雙眼睛裡映着後悔,映着害怕,映着內疚,和一絲絲的慚愧,看着雲若。
交織着百種情緒的目光,複雜極了,傅勁鬆脣角微微一動,身子已經跪了下去:“臣參見皇后娘娘,娘娘吉祥。”
身後的一行人也跟在傅勁鬆的身後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的喊道。
“起來吧。”雲若淡淡的說道,眼睛裡面忿恨的情緒已經被她隱藏得一乾二淨,脣邊掛着優雅的笑容。
“謝娘娘。”
雲若的視線落在傅勁鬆的身上,脣角勾起一絲似笑非笑的弧度,淡淡的說道:“傅將軍,別來無恙?”
清清淡淡的一句話,卻讓傅勁鬆的臉漲得通紅,尷尬的答道:“託娘娘的福,老臣一切安好。”
雲若微微一笑,清淡而優雅的話語在脣邊響起,“傅將軍折煞本宮了,要不是傅將軍,本宮還不會成爲母儀天下的皇后呢。當初本宮子啊將軍府只是一個低賤的粗使丫鬟,能成爲皇后多虧了傅將軍呢。”
柔和的聲音,娓娓的訴說着感謝的話語,清新雋雅的脣邊一直掛着淺淺的笑容,在這個寬大的正廳裡分外的響亮,卻嚇得所有將軍府的人臉色都變了。
尤其是以前欺負過雲若的主子們,惴惴不安的低着頭,身子抖如篩糠,不敢去對上那雙清凌凌的眸子。
其中,傅勁鬆最甚,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僵硬住了,愧疚的看着雲若,心情複雜得幾乎不成樣子,手中的拳頭緊緊的握着,似乎極力隱忍着將要衝破身體的愧疚。
脣角輕輕的嚅動了一下,最終什麼話都說不出來,羞愧得低下了頭去,渾身散發出一種強烈的悲哀。
都是他的錯,如果不是他,女兒跟他也會落到這樣的地步,說到底,都是因爲他啊。
羞愧和自責瞬間傳遍了他的全身,傅勁鬆嚥下那種幾乎要摧毀他的難受,緩緩的擡起頭來,靜靜的看着雲若,目光裡有祈求,有愧疚。
雲若的脣邊一直掛着恬靜的微笑,眼神卻是冰冷的看着傅勁鬆,那樣陌生的目光扎得傅勁鬆生疼,一口氣上不來,身子劇烈的搖晃了一下,大聲的咳了起來,然後眼皮一翻,暈了過去。
“老爺,老爺你怎麼了?快叫大夫啊。”三姨娘臉色劇變,擔憂的扶住傅勁鬆,聲音裡面帶上了一絲哭腔,“玉傾,快去請大夫啊,你爹爹昏過去了。”
三姨娘滿臉淚水,衝着傅二小姐大聲的喊道。
一個穿着翠綠長裙的女子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段採潔的眸光冰冷,站着一動不動,傅流煙和傅玉霜眼神波動了一下,定定的站在原地沒有過去。
雲若的脣角緊抿着,看着在戰場上幾乎攻無不克的將軍就這麼脆弱的倒下去,心裡奇異的一點感覺都沒有。
這麼脆弱?
不是東盛赫赫有名的大將軍嗎?
脣角勾起了自嘲的笑容,靜靜的看着倒下去的傅勁鬆。
段採潔的拳頭握得緊緊的,恭恭敬敬的看着雲若,溫婉客氣的說道:“娘娘,請上座。”
雲若不再去看那個已經昏過去的老男人一眼,輕輕的應了一聲,聽不出任何情緒,施施然的坐在最尊貴的位子上。
飯菜熱氣騰騰,香氣撲鼻,每一個菜式都色香味俱全,讓人光是看着都垂涎三尺。
看得出來是下了功夫的,雲若看着下首站立着不動的三人,眼神一軟,柔聲說道:“夫人和大公子,三小姐也坐下吧。”
至於其他人,愛鬧騰就鬧騰去吧。
“是,娘娘。”三個人輕輕的應道,恭敬的坐上屬於自己的位子,不約而同的拿起了筷子。
在地上哭着的三姨娘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些人竟然不顧已經昏過去的將軍,鎮定自若的要開吃起來,這怎麼可以!
她顫抖的看向餐桌的方向,不知道哪裡來了勇氣,忽然說道:“你們不可以這樣!”
將軍纔是這個府裡的主人,主人都不在,憑什麼她們先用餐了?
雲若的脣角勾了勾,一雙眼睛清冷得沒有溫度,看向三姨娘:“不可以怎樣?”
她倒要看看這個女人能弄出什麼花樣來,當初在將軍府中,這個女人可沒少給自己使絆子。
握着筷子的手用力握緊,眼神陡的凌厲了起來,狠狠的射向了三姨娘,那個女人不由得打了一個寒戰,哆嗦的低下頭去。
“柳氏,本宮在問你話。”雲若的聲音冷冷的,沒有一絲溫度,攝人心魂。
三姨娘的身子不可抑制的顫抖着,慌亂的避開了眼睛,支支吾吾的說道:“妾身認爲,將軍還沒醒過來,夫人和公子小姐們不應該先用飯。”
咚的一聲,雲若將手中的飯碗重重的擱在桌子上,一雙眼睛冷得嚇人,直勾勾的瞪着三姨娘,聲音寒徹骨:“在柳氏的眼中,本宮的話也不起作用了?還是柳氏認爲本宮之前只是一個粗使丫鬟,比不得你們將軍尊貴?”
一字一句像尖銳的利箭,刺得三姨娘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不是的,娘娘誤會妾身的意思了。”額頭上的汗水涔涔的落下,背後的衣衫都被染溼了,整個人籠罩在一片冰涼中,連呼吸都是冷的,張開嘴,幾乎說不出話來。
“不是這個意思?那是什麼意思?”雲若的眼神冰冷,瞪着三姨娘,“是本宮讓夫人和大公子三小姐起來陪本宮用飯的,這樣也不合禮數?呵呵,不知道在三姨娘的眼中,什麼纔是禮數?”
“娘娘······”三姨娘的身子幾乎站不穩,眼神充滿了恐懼的看着雲若,不住的想要往後退。
“來人!三姨娘以下犯上,公然藐視本宮,拖下去重打十大板!”雲若的脣邊掛着一絲妖媚冰冷的味道,緩緩的吐出了幾個字。
三姨娘卻冰冷的倒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睛,隨即害怕的跪在地上,哭着喊着嚷道:“娘娘饒命啊,妾身再也不敢了,娘娘饒命啊。”
雲若的脣角一直掛着笑容,冰冷的看着三姨娘,一動不動。
很快的,三姨娘就被等在外面的侍衛拉了下去,噼裡啪啦的板子聲清楚的傳了過來,伴隨着尖叫聲,哭泣聲,最後卻沒有了一點聲音。
傅玉傾帶着大夫進來的時候,剛好看到自己的母親被侍衛拉了下去,重重的責罰,身子不由得冒起了陣陣的冷汗,從頭冰涼到了腳尖,不敢去看上座那雙充滿慍怒的眼睛。她也曾經用石頭砸過那個女人,也曾用鞭子抽過她,也曾經讓她做很多超負荷的勞動······身子止不住的顫抖着,額頭上,手心裡冒出了細細的冷汗,渾身像被泡在冰水中一樣,冷得身子幾乎凍僵。
一張如花似玉的臉上,血色盡褪,慘白一片,潔白的貝齒咬在嬌嫩欲滴的嘴脣上,咬出了絲絲縷縷妖豔鮮紅的血,蔓延在粉嫩的櫻脣上。
如果這個女人是回來報仇的,那麼她還有活路嗎?
一雙眼睛裡終於閃過了怯意,驚懼的看向了坐在最尊貴位子上的女人,遍體生涼,眼神閃爍不定。
雲若似笑非笑的看向了她的目光,嘴角扯上了一層意味深長的微笑,嚇得傅玉傾趕緊低下頭去,心撲通撲通的跳着,聲如鼓槌。
這個時候知道害怕了?
當時欺壓自己的時候怎麼沒有想到有這一天呢?
傅勁鬆被三姨娘淒厲的慘叫聲驚醒了過來,急忙從地上爬起來,焦急的看向玉傾,擔憂的說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了?”
傅玉傾哆嗦着嘴脣,無助的看着自己的父親,委屈的說道:“娘被打了。”
傅勁鬆嚇了一大跳,眸子中閃過了一絲沉痛,焦急的問道:“爲什麼會被打?”剛纔不還是好好的嗎?怎麼轉眼之間就被打了?
傅玉傾輕輕的搖了搖頭,害怕的說道:“不知道。”
楚楚可憐的模樣,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雲若沉靜如水的聲音不緊不慢的傳了過來,帶着柔和,也透着絲絲的涼意,脣角掛着淡淡的笑容,“還是讓本宮來說吧。”
傅勁鬆的目光落在了雲若那張略帶着冰冷的臉上,恭謹的低垂着頭。
“柳氏以下犯上,公然頂撞本宮,觸犯了宮規,理應重罰,本宮命人打了她三十大板!怎麼,傅將軍有意見?”
清冷的聲音沒有一點溫度,眼眸的深處也泛着絲絲的嘲諷。
傅勁鬆訕訕的低着頭,老臉漲得通紅,“微臣不敢,內子不懂規矩,是微臣沒有管教好,請娘娘責罰。”
雲若脣角勾了勾,不置可否,“傅將軍,傅二小姐,過來用午膳吧。”
“謝娘娘!”
兩個人坐在指定的位置上,安靜的等待雲若接下來的命令。
雲若舉着銀質的筷子,伸向了一處,卻在夾起菜的時候停了下來,朝着外面喊了一聲:“試菜內侍。”
“奴才在!”
雲若的眼神沒有一點波動,平靜的說道:“試菜吧。”
一時之間,正廳之內寂靜至極,只有銀筷碰在碗碟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段採潔的面色有些尷尬,笑着解釋道:“娘娘,這些菜都是臣婦親自做的。”
言下之意,這些菜不會有什麼問題,她是雲若的母親,母親是不會害自己的孩子的。
雲若這樣的做法無疑讓她傷心了。
雲若豈會不明白她的意思,衝着她柔和一笑,輕聲的說道:“夫人客氣了,本宮對夫人是放一百個心。”
段採潔的臉上稍微好看了一些,雲若的話音一轉,不輕不重的說道:“本宮不相信的是別人。要知道三天前纔在這裡被人設計了一次,爲了本宮的安全着想,還是小心爲上,畢竟,這裡心懷不軌的人多了去了。”
傅勁鬆一張老臉漲得通紅,羞愧低下頭去,握着筷子的手不停的顫抖着,後悔得幾乎要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