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儀式後,邵元節也親自走上祭臺開始上香祈禱起來了。
正當邵元節在默唸之時,突然一句洪亮的聲音穿了過來,藉着從觀外走進了一個樵夫打扮的老者。
守衛的官兵和道士想攔住這人,可是幾下就被這老樵夫一一打倒在地了。
邵元節停下禱告,轉過身來一看此人,臉色突然大變,但是馬上又恢復成了笑臉,示意弟子和官兵們住手後,走到這人身前:
“二弟,這麼多年未見你去哪了?大哥我幾乎每年都有派人去打聽你下落,接你一起入宮享福,你可知道大哥我有多想你嗎?”
原來這樵夫正是邵元英。
邵元英帶着不屑的眼神看了看邵元節:
“你這欺師滅祖,貪慕榮華富貴之人根本不配做我兄長,我今天來找你是想跟你算清舊賬的。”
此時張孚敬在倆個下人摻扶下,拄着柺杖和翟鑾、方獻夫等官員也走到了道觀外面。
可以看出此時張孚敬已經白髮蒼蒼,臉色蒼白,似乎帶着重病前來的。
幾人正準備入觀時,被幾個官兵攔住了,其中一個將領對着張孚敬幾人說道:
“各位大人,裡面有刺客,還望衆位大人先到一旁躲避一番。”
翟鑾和方獻夫等人一聽有刺客,馬上嚇的想拉着張孚敬就躲開,被張孚敬拒絕了:
“你們怕死就去躲着吧,反正我張孚敬已經半隻腳踏進棺材了,也不怕這什麼刺客的!”
翟鑾馬上懇求似的對着張孚敬說道:
“張閣老,您可不能這樣啊,萬一您這趟出來有什麼閃失,陛下可輕饒不了我們呢!”
張璁仰天一笑:
“陛下若真在乎我張孚敬生死,爲何明知我張孚敬這般病重,陛下還要執意讓我顛簸數百里,前來這紹興參加這祭祀之事呢?你們也真是多慮了。”
說完,命令身旁兩僕人摻扶着自己走入了道觀之內。
生在對峙的兩兄弟這時也發現道觀中突然走進來了一個人。
邵元英轉身過來,打量了一下身後的張孚敬,然後走過來對着張孚敬問了句:
“莫非您就是大明鼎鼎的前閣老張孚敬張大人嗎?”
張璁一笑,與邵元英握了個手:
“我正是張孚敬!”
邵元英然後對着張璁一陣大笑:
“張閣老沒想到你還真是膽量過人,身體都這般模樣了,還要硬挺着進來看看我這刺客呢!”
張孚敬咳嗽了幾下,然後也是對着邵元英一陣大笑:
“我看道長您也定然是一位英雄俠士,不知道來此所爲何事?”
邵元英轉過身指了指還在默默看着倆人的邵元節:
“我是來找它解決一些私事的!”
張孚敬回了句:
“哦……!”
然後又看着邵元英說道:
“那您可否給老夫一個面子,待這場祭祀大禮結束後,再與邵國師解決如何?畢竟這場祭祀也是爲了祭拜南宋七帝,以求天下安寧。”
邵元英看了看張孚敬,又轉過頭看了看自己長兄邵元節,暫時嚥下了一口氣:
“好吧,既然張閣老說話了,那我就給它個面子,等祭祀結束後,再跟它算賬吧!”
於是祭祀儀式又重新開始了,剛纔官員見沒事了,也紛紛走進了道觀內。
由邵元節主持下,來此各官員便一一開始上香祈禱參拜,一時間又恢復到了一番**肅穆的場面。
張孚敬自然是在邵元節後,第一個上前上香之人了。
只見張孚敬,示意旁邊兩個下人放開自己後,拄着柺杖緩慢的一步步走上了祭臺。
然後在柺杖的支撐之下,接過了一旁一個小道士的遞香,雙手合十,朝南宋七帝各參拜了一下,最後朝章聖皇太后靈位跪了下來,扶着柺杖,開始默默的祈禱着。
張孚敬一個人,不知道祈禱了不知道多久,這時臺下的邵元節提醒了一句:
“張孚敬、張大人,您祈禱的時間已經夠了,該下來了!”
張孚敬沒有理會邵元節,依舊不知道在祈禱着什麼。
邵元節對着張璁兩個侍從說了句:
“你們還在這看什麼?還不上去把張大人扶下來?”
此時的張孚敬已經伏在地上,拼命朝章聖皇太后靈位拼命磕起了頭。
待兩個侍從把張孚敬扶下來之時,張孚敬已經額頭滿是血跡了。
這時臺下衆大臣開始議論紛紛起來:
“張閣老離任都幾年了……沒想到對太后和陛下還是如此忠心!”
馬上也有官員附和着:
“是啊,我們一定要把此時稟報給皇上,讓皇上知道張閣老對大明的忠心。”
張孚敬在兩個侍從的摻扶下走出了道觀。
杜不忘這時也拉着朱琦悄悄跟了過去,畢竟張孚敬也算是自王陽明後,對杜不忘最重要的人了。
在張附近正準備坐馬車時,杜不忘拉着朱琦跑了過來,喊了一句:
“張大哥,這幾年你還好嗎?”
張孚敬回頭一看,這不是自己的好老弟杜不忘嗎?馬上露出了驚喜的表情。
爲了避嫌,杜不忘與朱琦便上了張孚敬馬車上,與他聊了起來。
朱琦自然是在一旁坐着替張孚敬揉肩捶背了,張璁此時也是帶着笑意看了看朱琦:
“郡主真是長的好看,又勤快啊!”
杜不忘一笑:
“她還好、還好!”
然後問了一句:
“張大哥,你這身體是怎麼了?”
張孚敬搖了搖頭:
“我已經病入膏盲,恐怕沒幾天了!”
杜不忘又問:
“爲什麼您病這樣,皇上還要逼着您來這祭祀呢?”
張孚敬嘆了口氣:
“皇上在生我氣,上次我裝病已經被他知道了,所以它這次故意欽點我來這紹興,若我不來,恐怕就得牽連我的兒孫了,所以我是逼不得已的。”
杜不忘一陣苦笑:
“人這一輩子真是太多無奈了,誰又能想到皇上最寵幸的人最後居然都會落得如此下場呢!”
張孚敬捋了下自己長鬚:
“官場無情,帝王更是無情,自古就是如此,老哥我現在還是羨慕杜老弟您這般逍遙快活啊!”
杜不忘一笑:
“每個人在別人眼中表面上看着都挺讓人羨慕,可是實際上,卻並非如此!”
張孚敬又嘆了口氣:
“是啊,並非如此,就像我跟章聖皇太后關係一樣,章聖皇太后自入宮後就一直不喜於我,我也經常忤逆她意,因爲她實在太過固執和強勢了,連皇上都受了她影響。”
杜不忘也笑着說了句:
“雖然她不喜你,可是她也沒反對皇上重用於你啊,我看張大哥您今日這般虔誠的拜祭她,應該也是在感激她吧?”
張孚敬點了點頭:
“我也沒想到她走的比我還早,不過她走了後,陛下那麼孝順的人,恐怕會耽誤朝事呢?”
杜不忘便說了句:
“我覺得不會,畢竟陛下可非昏庸之主,陛下即位這些年,所爲百姓做的事,我可是都看在眼裡的,只奈天災人禍太多了,不然大明早就已經進入嘉靖盛世了。”
張孚敬一連唸了幾句:
“嘉靖盛世……嘉靖盛世……嘉靖盛世……!”
突然之間暈了過去。
杜不忘便趕緊讓人駕着馬車回到城中找所有郎中診治了一番。
結果郎中給的答覆都是:
“早些通知他家人,料理後事吧!”
杜不忘與朱琦此時只得暫停紹興之事,護送張孚敬回他溫州府老家去了。
經過徹夜兼程,趕到了張孚敬府外後,張孚敬的三個兒子遜志、遜業、遜夫聽說自己父親不行了,紛紛跑出來跪哭在了張孚敬轎子之前。
然後杜不忘迅速讓它們把張孚敬扶進屋,張孚敬在家中躺了兩日後,終於也與世長存了。
待張孚敬下葬後,杜不忘便一個人拿着一壺酒,在它墳前流起了淚。
這時朱琦走了過來,見杜不忘甚是難過,便拍了拍杜不忘肩膀:
“杜大哥,你也不用如此難過,張大人就算走了,也會一直活在我們心中的!”
杜不忘把手中酒倒了一半在張孚敬墳前,然後自己一口把另一半喝了下去:
“琦兒,你不知道我跟張大哥的感情,這些年,我一直都把它當作我最好的親兄長一樣,如今我兄長走了,我能不難過嗎?”
突然不遠處傳來了一句洪亮的聲音:
“臭小子,你是隻把張孚敬當好大哥,忘了我這個大哥了嗎?”
杜不聽這聲音當然熟悉了,轉過頭看去一看,自然是邵元英來了。
邵元英走到張孚敬墳前行了個禮後,然後也拍了拍杜不忘肩膀:
“杜兄弟,我那天其實早就知道你躲在慶元觀中了,只是我礙於形勢沒法去找你而已。”
杜不忘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灰塵,然後對着邵元英說道:
“邵大叔,其實當時我們也想出去見你,但是那場面你應該也知道!”
邵元英一笑:
“沒事,我明白!”
然後又指了指身後不遠處地方:
“杜兄弟你看是誰來了?”
杜不忘轉身一看,只見不遠處來了一大羣人,其中爲首的正是自己徒兒張松溪和少林方丈慧真大師送,而且身後好像都是各大派掌門。
張松溪跑過來就與杜不忘擁抱了一下。
杜不忘甚是興奮的問了句:
“松溪,你們怎麼來這裡了?”
張松溪回着:
“我們也是聽到師傅您來這消息了,還有張大人已經快不行了之事,所以日夜兼程趕來找恩師您,順便也替張大人送個別呢,可惜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