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曼陀羅花
錦瑟收斂起笑容,拿起放在桌几上的針線簍,在最下面翻出了一個只有繡了一半的黑色花朵的手絹,頹然的坐在圓凳上,來回摩挲着那凸起的絲線,臉上浮現出一絲落寞。
香巧見錦瑟拿着手絹反覆的看,走上前去,低頭看了看,不禁的問道:“二少奶奶,這是什麼花啊,怎麼這樣烏起碼黑的,若不是上面有紅豔豔的花蕊,還真看不出來是朵花呢。”
香巧看到這朵黑色的花時,總覺得有股黑色的暗流企圖牽引着她不斷的往下墜落,她的軀體也彷彿不再是自己的,跟隨着一個黑色的漩渦不斷的往下墜落而去,耳邊還有呼嘯而過的風,吹得她連眼睛都睜不開,她幾番掙扎方從那股黑色的漩渦裡逃脫出來。
等香巧回過神來再去看那朵花的時候,剛纔出現的所有幻想也盡數消失,她一摸額頭才意識到她剛纔被嚇出了一頭的冷汗。
香巧看了看一直呆坐在那裡的錦瑟,又想到剛纔她看到的幻象,心裡不由得是一陣驚恐,她又看了一眼那朵花,試圖在重新搜索出一點零星的蛛絲馬跡,可是剛纔出現的幻象依然消失的無影無蹤,她見錦瑟只是沉溺在手絹裡絲毫沒有注意到她,不由得轉身去拉正在整理圓桌的息墨。
“息墨姐姐,你先別忙了,快來看看二少奶奶拿着的手絹上繡的是什麼花?怎麼如此滲人。”
息墨看着眼淚在眼眶裡打轉的香巧,她說話的語氣裡透出一絲驚悚,息墨的心裡也被緊緊的揪了起來。
這到底會是什麼花,竟然會把香巧給嚇成這幅模樣,息墨心裡焦急,腳下生風,連忙丟下手裡的抹布走到了錦瑟的身旁。
香巧看到息墨的臉緊緊繃着,就連她的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香巧不由得害怕起來,身子簌簌的緊挨着息墨站着,緊緊的拉着息墨的衣袖,顫抖的說道:“息墨姐姐,這到底是什麼花爲何這般嚇人?";
息墨瞥了一眼香巧,見錦瑟始終是一副淡淡的哀傷,把香巧拉到了一邊。
“這是曼陀羅花,又有人稱它是彼岸花,這花是閻王殿裡獨有的花朵,相傳此花只開於黃泉,一般認爲只開在冥界三途河邊,是忘川彼岸的接引之花,它的出現只是爲了接引死去的亡魂,它的顏色鮮豔而又冷冽,當靈魂度過忘川,便忘卻生前的種種,曾經的一切都留在了彼岸,往生者就踏着這花的指引通向幽冥之獄。彼岸花開,花開彼岸,花葉兩不相見,生生相錯。”
息墨說完,陷入了沉思,二少奶奶爲何會繡這樣不吉利的花朵,難道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嗎?
息墨本是清嵐國遺留的後人,在她們清嵐國也曾經有人在手絹或者衣服上繡制曼陀羅花,爲的就是用此來蠱惑人心,倘若繡制此花的人若是在繡制的過程中始終念着一個人的名字,那麼當此花被繡成之日,那人也會必死無疑。
一般繡此花的人一定是有什麼深仇大恨,可是二少奶奶她在府裡一直都是相安無事,雖說大少奶奶上官晨月處處爲難與她,可也不至於會用這種陰毒的方法去害她吧。
息墨又看了看只繡了一半的曼陀羅花,很是不解,這個手絹倒不像是二少奶奶繡的,因爲息墨在她身邊侍奉了這麼久從來都沒有見她繡過這樣的花,那麼如果這手絹不是她的,那又會是誰的呢。
息墨又看了看錦瑟,只見她的眼角上掛着清冷的眼淚,息墨不由得蹙緊秀眉,拉着迷惑不解的香巧打算出門去。
而此時香巧不等息墨上來牽她的手,臉色暗淡無光的一把奪過錦瑟手裡的手絹,然後噙着眼淚把那手絹撕得粉碎。
錦瑟被這突如其來的情形嚇了一跳,她還沒回過神來,香巧就已經把撕碎的手絹狠狠的在腳下踩了又踩。
息墨沒想到香巧會這樣做,暗自自責,忙拉着香巧的胳膊讓她停下來。
可是香巧哪依,甩開息墨拉住她的手,拉扯着錦瑟的胳膊,眼淚也隨之凋落下來,“二少奶奶,你爲什麼要繡這樣不吉利的花,是不是香巧這些日子不僅愛貪吃還說了些大不敬的話惹您生氣了。”
錦瑟看着此時淚如梨花的香巧,纔回過神來,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緩緩的彎下腰,把那些已經踩得有些髒的手絹,一縷縷的拾起來,收在手裡,神色漠然的走出了房間。
香巧一看錦瑟這樣的反應,失魂的坐在了地上,也忘記了哭泣,只是呆愣的看着錦瑟的衣角在門口閃過。
息墨看到有些反常的錦瑟,又看了一眼呆坐在那裡的香巧,一跺腳,也顧不得把香巧拉起來,便急急的跟着錦瑟走出門去。
她倒不是怕錦瑟想不開,她只是怕她沒有把錦瑟照顧好,老夫人會責罰她,因爲她始終都記得老夫人是如何在狠狠的責罰意娟後把她送到浣衣局的。
雖然意娟當初的做法是老夫人授意的,但是結果呢老夫人還不是絲毫沒有顧念舊情,讓人狠狠的責打她一頓後被扔在了浣衣局裡。
前幾日息墨去浣衣局去取錦瑟的衣物時,無意中碰見了意娟,由於被水長時間的浸泡,意娟原本細嫩的手指變得不僅粗糙而且手指關節處變得腫脹變形,她身上穿着的衣服也是粗糙的亞麻編織而成的,臉上更是不見了當初的粉嫩光滑,若不是別的人喊她,息墨始終無法想象意娟只不過來浣衣局不過兩個多月的時間,竟然會淪落到如此田地。
意娟看向她時那怨毒的目光,讓息墨的心裡彷彿是冬日裡那破敗不堪的輕紗窗紙嘶嘶的漏着涼氣,雖然當初的事情並不是她的責任,但是到底是她害的意娟成了那副模樣。
意娟聽到那人喊她,朝着息墨啊啊啊的“說”了幾句,便跑遠了。
隨後息墨打聽了才得知意娟在來浣衣局不到兩日因發熱,救治的不及時,便把嗓子給燒啞了。
息墨看着意娟可憐兮兮的樣子,忍不住摸了摸塞在腰間裝着碎銀子的緞袋子,嘆了口氣。
息墨知道這事一定是老夫人做的無疑,摸錢袋子的手也只好無奈的放了下來,隨後便再也沒踏進浣衣局一次,她知道雖然老夫人表面上是一副慈愛的模樣,其實骨子裡是如此的狠毒,她暗道,既便是老夫人日日吃齋唸佛在菩薩面前禱告也掩蓋不了她那殺人不眨眼的嘴臉。
這一個晃神,息墨的步子不免慢了下來,二少奶奶早已在她的眼前消失不知跑到了何處。
息墨狠狠的跺了一下腳,望着長滿樹木的後山,是一陣嘆息。
錦瑟拿着收在手裡的手絹,眼睛乾澀的難受,她覺得心裡好像被棉花塞滿了整個胸腔,壓抑的喘不過氣來,心裡雖然難受的緊,但是腳步卻絲毫沒有慢下來的樣子。
錦瑟一路跑來,早已經是香汗淋漓,她顧不得眼前縱橫交錯的樹枝,撥開那些樹枝一路向前,腳下的道路實在是不好走,有好幾次她都想停下來喘口氣,可是她的腦海裡始終有個聲音響起“來,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