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9香巧之死
這些日子蘇敏瑤下了命令,不許下人們伺候息墨和香巧,不但如此就連秋錦瑟的食糧也剋扣了下來,說是讓秋錦瑟這段日子不要出初曉堂,好好的反省反省。
府裡還是有些人情味的,畢竟是人心都是肉長的,秋錦瑟對她們不錯,下人們看到她這些日子,整個人日漸消瘦,沒人的時候一個人暗自落淚,都忍不住想幫幫她,他們私下裡湊了些銀子,特意買了些燕窩端到了秋錦瑟的房內。這讓秋錦瑟很是欣慰,至少她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可是眼見着香巧的病一天比一天嚴重,這讓秋錦瑟很是焦急不安,休息不好,嘴角已經泛起了一個個小水泡,整個人更加消瘦。
息墨多次勸秋錦瑟讓她放棄,但是倔強的她怎肯在困難面前低頭。
秋錦瑟重新打起精神,繼續作畫,然後命下人們折換成銀兩,爲息墨和香巧換回藥和營養品。
好在息墨的身子逐漸好轉,這點頗是讓秋錦瑟很是欣慰,但是香巧卻眼見着一天不如一天,這讓秋錦瑟不免有些急火攻心,終於累倒了。
已經到了仲夏,天氣變得有些涼爽,午時那炙熱的太陽,到了晚間也變得有些涼爽,噪雜的蟬叫此時也已停歇,花園裡的花依舊開的是如火如荼,像是一起趕赴一場盛宴。
蜻蜓低低的飛着,繽紛的蝴蝶在花叢間來回的忙碌,怕是要有一場大雨降臨了。
蘇敏瑤此刻站在百暉堂的院落裡,朝着初曉堂的方向望去。
“太醫怎麼說,人要不要緊?”
簇?見蘇敏瑤神色略顯落寞,說道:“太醫說人沒事,說是二少奶奶這些日子操勞過度,才暈倒的,修養幾日便好了。”
蘇敏瑤說:“簇?,你是不是也覺得我這樣做,太過狠心了。”
簇?聽蘇敏瑤這麼說,暗想:老夫人發下話來說不讓幫二少奶奶,別人不知道也就算了,她如何不知呢。老夫人暗地裡可沒少下功夫,雖說比不得二少奶奶日夜在息墨和香巧身邊照顧,可這些日子請的郎中,抓的藥材,那可是特意挑了拔尖的,老夫人對二少奶奶的心思,又豈會是那麼簡單,這擺明了是想培養她成爲章府唯一的少奶奶。
暗自揣摩着,過了會子方說道:“老夫人這麼做也是對二少奶奶好,想必她是不會怪您的。”
蘇敏瑤看了簇?一眼,笑了笑說:“怪不得她······”怪不得蘇敏娥會如此喜歡你,若不是因爲有秋錦瑟,章府的少奶奶恐怕就是你了。
想到這裡蘇敏瑤重重的嘆口氣,說道:“她若是能夠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就好了,也不枉費我做了這麼久的惡人。”
噼裡啪啦的雨點打在瓦檐上,驚醒了睡在牀榻上的秋錦瑟。
秋錦瑟覺得這一覺睡的很沉,夢見她還是三四歲的孩童,晃動着小腿坐在牆頭上看遠處一整片的麥田;她還依偎在喬雅玢的懷裡聽她唱着不知名的調子;後來還夢見翠竹的死以及息墨那血肉模糊的後背。
她不知道是被夢驚醒還是因爲外面的雨聲,後背被冷汗浸溼,衣衫緊緊的貼在身上,粘粘的極不舒服。
厚重的牀幔遮擋住外面的一切,唯有零星的光亮順着牀幔透過來,秋錦瑟掀開牀幔,悉悉索索的下牀。
外面已經燃起了蠟燭,看時辰應該是戌時了,竟然睡了這麼久,不知道香巧現在如何?秋錦瑟猝不及防的被“咔嚓”的閃電聲,嚇得一個踉蹌,順手扶住牀幔纔不至於跌倒。
她穩了穩心跳,方朝着屋內望去,見有人正站在花架旁,侍弄着花草,不以爲意,掩着嘴咳嗽了一聲。
那人順着咳嗽聲,轉身一看,見秋錦瑟起來了,忙走過去,柔聲的說道:“二少奶奶,您可是餓了,婢子已經讓人備好了晚飯。”
秋錦瑟見是息墨,握住她的手說道:“你身子剛好,怎麼不多躺會。”
“婢子已經沒事了,倒是這些日子讓二少奶奶······”說着息墨便哽咽起來。
秋錦瑟見息墨哭,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寬慰道:“我沒事,香巧現在怎麼樣了,有沒有好些?”見息墨不說話,一種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顧不得腳下虛軟無力,便往香巧的房間疾步而去。
息墨知道阻攔沒用,只好跟在後面,好在只要穿過抄手走廊便能到香巧的房間,因此也就沒帶上雨傘。
簇?望着外面的傾盆大雨,看了看時辰,暗道:若是她身邊的人不多些伶俐的丫鬟伺候着,若想在這府裡生存怕是難之又難,人去了也好,要怪只能怪這樣的脾性不適合在這裡生存。
秋錦瑟尚未走到香巧的牀榻前,就被下人們攔着,她看着厚重的暗灰色牀幔放下來,看不見牀榻上躺着的人,急的要掙脫那些人。可是她是如此的虛弱,一個反力,便癱軟在地。
她沒想到會這麼快,雖然心裡早已經做好了香巧離去的打算,可是真的看見了,心裡還是悲痛欲絕。
屋內潮溼的水汽蔓延在身體的每一處,彷彿是某一處忽然崩塌而來,席捲了所有的沙石,沉悶的空氣壓得秋錦瑟喘不過氣來。
息墨趕在後面和衆人攙扶起她,說道:“二少奶奶,請節哀。”
秋錦瑟虛弱的只是流淚,說不出話來,她擡眼看了息墨一眼,撲倒在她的懷裡,任由息墨緊緊的抱着她,輕聲的寬慰她。
如今在秋錦瑟的身邊只有息墨一個人了,她又想起當初盧淑珍說的那話“她就是一個禍害的女子,凡事呆在她身邊的人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她掙脫開息墨的懷抱,抹掉掛在腮邊的眼淚,轉身走回了房間。
息墨吩咐其他的人,把這事回稟了老爺和老夫人,她又看了一眼暗灰色的牀幔,擡腳往秋錦瑟的房內走去。
秋錦瑟站在花架旁,看着花架上那盆瓣蓮蘭,清冷的目光穿透過那些癡纏在一起的花瓣。
轟隆而過的雷聲敲打在秋錦瑟的心裡,她目光灼灼的看着息墨,說道:“明天我去回了老夫人,你還是回去吧。”
知道息墨心中疑惑,秋錦瑟接着說道:“我是一個不祥之人,你跟着我也不會好過,還是離我遠點。”
也是,翠竹死了,這才過了三個月,香巧也跟着去了,府裡的下人們早就紛紛議論開了,人人皆說二少奶奶是剋星,跟在她身邊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怕這話也傳到了秋錦瑟的耳朵裡。
息墨聽到秋錦瑟這麼說,心裡不是滋味,說道:“不管外人說什麼,婢子只知道這條賤命是二少奶奶給的,婢子今生只願跟着二少奶奶,二少奶奶對婢子有救命之恩,即便是死婢子也無怨無悔。”
秋錦瑟聽到這話,心裡雖感動,但也怕真的因她的緣故,而無端葬送了息墨的性命。
息墨見秋錦瑟遲遲不說話,知道她心裡還在猶豫,忙上前緊貼着秋錦瑟的耳朵說了一番話。
秋錦瑟聽着,皺了皺眉,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見到息墨重重的點了點頭,有些信了,息墨是懂醫術的,倘若香巧的死真的是人爲的,那她不能就這樣白白讓香巧含恨而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