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金陵相比,北平已經開始進入了初冬,天氣有些冷了。
無憂說話已經漸漸清晰,而且能說出的詞語越來越多。
“夫人,無憂都把少爺給忘了。”
兩個無聊的女人現在就指着無憂活,整日的話題也大多是無憂。
張淑慧在教無憂說話,聞言就笑道:“小孩子的忘性大,等夫君回來了又會慢慢的恢復了。”
小白看着在吃拳頭的無憂說道:“夫人,馬政已經廢了,以後都不用養馬了。”
“是啊!”
張淑慧想起了以前的馬政,不禁搖頭道:“北邊沒了敵人,而且還能在草原上養馬……”
“娘!”
無憂察覺到了張淑慧的心不在焉,就仰頭喊了一聲。
……
大明的馬政已經徹底廢掉了,關於馬政當年給百姓的負擔已經煙消雲散。
於是民間歡呼着仁君在位,自覺千年以降,再沒有比這更好的時候了。
可皇宮中的那位皇帝卻覺得還遠遠不夠。
“福/建那邊在胡鬧什麼?”
朱高熾揮舞着手中的奏章,怒不可遏的說道:“官台山的鳥峰垌上的流民那麼多,若不是按察使閆大建察覺其中的情弊,是不是要殺人滅口!”
楊榮皺眉道:“陛下,地方上的情弊是哪時都有,只是這個流民……難道是逃戶?”
朱高熾冷冷的道:“官逼民逃,幸好沒反,只是在山林裡躲藏,平日爲盜。”
楊士奇說道:“陛下,此等酷吏必須要在當地處置,以儆效尤。”
朱高熾眯着眼,一臉憨厚的道:“當然要處置,此等人上悖君王,下盤剝小民,從嚴處置!若是誰敢庇護,馬上報上來,讓他到海外去,去挖礦!”
金幼孜的眸子一縮,馬上出班道:“陛下,海外多風險……”
朱高熾微笑道:“外藩來朝貢,總是要回禮的嘛!慢慢來,不着急。”
金幼孜欲言又止,最後只能回班。
隨後楊榮稟告了某地發生水災的事,楊溥當即說道:“陛下,此時應當馬上借糧給災民,以渡過難關。”
羣臣紛紛贊同,然後又建議馬上派人下去賑災。
朱高熾放下奏章,嘆息道:“水火無情啊!讓快馬去報信,放糧,不用還,直接放給災民。”
羣臣一愣,然後心悅誠服的行禮道:“陛下仁慈!”
朱高熾的神色黯淡,說道:“你等做事要多想,從百姓的身上多想。你們想想,那些百姓遭了災,身無長物,借糧借糧,拿什麼還?等重建之後他們依然是兩手空空,這是要逼人去逃亡還是自盡?”
羣臣慚愧,朱高熾語重心長的說道:“民爲根基,這一點你等多看看史書就知道,要讓百姓能吃飽,不要衣不遮體,食不果腹,當年的那些軍戶朕還記憶猶新,哎!”
以前的那些墾殖軍戶當真是和乞丐差不多,後來朱棣大怒,下令整頓,這纔好了些。
黃淮板着臉出來說道:“陛下所言甚是,臣當年也見過不少衣不遮體的百姓,近些年想來好了些,不過還不能放鬆,各地當扶助弱小,鼓勵那些士紳豪商們捐助。總得要讓大家都過上好日子才行啊!”
金幼孜贊同道:“陛下,這些最好納入地方的考功裡,嚴格執行,不能賦稅增長了,可治下的百姓卻在嗷嗷待哺,那等官員,形同酷吏!”
羣臣都紛紛贊同,朱高熾欣慰的道:“大明如今也算是米糧滿倉,外患少有,當惠及百姓纔是,諸卿下去多琢磨,就以此爲目標,咱們君臣一起斟酌。”
散了之後,朱高熾回到後面,孫祥已經在等着了。
“陛下,福/建之事爭議頗大,大部分人認爲應當作爲盜賊處置,閆大建本也如此,只是後來不知怎地就改口說都是良民,只是因爲被小吏逼迫,沒了生路,這才上山,當寬恕。”
朱高熾閉上眼睛,兩個宮女上來給他捶腿。
孫祥繼續說道:“那些人確實是被逼上山的,目前正被圍在山上,當地正在誘捕。”
朱高熾驀地睜開眼睛,說道:“誘什麼捕!這是想以抓捕盜賊的名頭在朕這裡請功呢!果真是血染的官階,無恥!”
孫祥垂眸道:“是,還有,各地衛所當初犯事被罰爲軍士的將官們,有的立功不少,各地衛所並未敘功。”
朱高熾嗯了一聲道:“要敘功,將功折罪,否則以後誰還會出力?有功就賞,這纔是大明的路數!”
孫祥心中微嘆,想起了另一句話:有過必罰!
可此時的朱高熾繼位之後不能大動作,他必須要先團結大多數官員,所以必要的妥協也只能忍着。
“陛下,各地的逃軍依然有之……”
朱高熾皺眉道:“以一月爲期,自首者既往不咎。”
樑中在邊上記錄着朱高熾的決斷,不時擡頭看看孫祥。
在宮中人的眼中,這位孫佛極爲和善,沒整過誰,所以風評極好。
可樑中知道,能坐在東廠掌印太監的位置上,孫祥若是真想當孫佛,怕是早就被朱棣和朱高熾給弄下來了。
朱高熾揉揉眉心,說道:“父皇的征伐掃蕩了周邊,但大明的國力卻進步不大,所以近幾年要以修生養息爲要,其後再緩緩動作,不可心急。”
這話不像是說給樑中和孫祥聽的,兩人愕然。
朱高熾嘆息道:“朕累了,給瞻基去封信,把這些告訴他。”
“父皇!”
疲憊的朱高熾聽到這個聲音後,不禁面露苦色,說道:“罷了罷了,朕今晚吃素。”
門外,婉婉探出個腦袋,笑嘻嘻的道:“父皇,晚上有好湯呢!”
“哦!那好,那好!”
朱高熾面帶微笑,然後飛快的說道:“令張輔掌中軍都督府,薛祿掌左軍都督府,柳升掌右軍都督府,陳懋掌前軍都督府,王通掌後軍都督府,馬上發出。”
樑中的身體微顫,趕緊記錄,然後叫人去喚了黃儼來。
“進來吧。”
朱高熾看來是早有計劃,只是這一下突然做出安排,可見深思熟慮。
婉婉走進來,看到朱高熾疲憊的模樣,就說道:“父皇,您應當要多走走。”
朱高熾慈愛的看着他,說道:“好,婉婉陪爲父走走去。”
……
稍後,旨意在京城各處發送,有人歡喜有人憂。
張輔很平靜,因爲五軍都督府就是個互相平衡的機構,而且調兵權也不在手中,只是維持着武勳在軍中的影響力。
等待!
武勳們在等待着下一次的征伐!
“陛下這是要重新把武勳擡起來嗎?”
因爲朱高熾任命的武勳都是在戰場上證明了自己的能力,所以讓人心驚。
“金忠很高興,據說去找了張輔喝酒,也不知道他高興個什麼!”
“他當然會高興,他是老兵部,年紀在那去了,這就是他最後的地方,他肯定想有所作爲。”
“陛下的手段讓人捉摸不透,果真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