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之後,我接到了哥哥的電話,他的第一句話就是:“Anne,恭喜你,你的四門課程全部通過。”
他的話語裡藏着神秘,我有些心急的問道:“哇,哥,你快告訴我,考得怎麼樣?”
“我的妹妹能不好嗎?資質那麼好,告訴你吧,分數超乎想象的好,一門滿分,其它三門均位列一級線上,怎麼樣?高興不?”
我問“那Cora呢?”
“她啊,也很不錯,三門全部通過。”
這是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那天晚上,大家在吉娜的車行爲Cora舉行歡送會,不過,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Cora竟是大叫着死死的摟住我,那一刻,歡呼代替了一切的愁離,大家都不禁爲我們而歡呼着。
送別是傷懷的,在送Cora上飛機的時候,我的心是酸澀的。Cora的臉上始終帶着微笑,拗不過吉娜,她也嚷嚷着來送機,誰知道,一向對什麼都表現得無所謂的她,居然在Cora檢票的當口,哭得一塌糊塗。這讓我們大家久久抑鬱的心情,瞬間的爆發開來,竟是無可收拾。
那一刻,我終於親身體會了那種叫離別的傷,不禁深深的感觸了一番,人生如浮萍,聚散本無根,緣來緣去太匆匆。
我依然過着白天工作,而晚上上課的生活,偶爾得閒的時候,會和吉娜一起去體驗那種飆車的生活。關於蘇宇的一切,幾乎開始絕緣,而川北崎也沒有留下隻字片言,日子就這樣充實的過着,半年的時間竟是消磨的飛快,很意外的,沒人打擾,竟然也沒有覺得孤單寂寞。
新的一年到來的時候,不知不覺又過了一年,打回家的電話裡,得知遠在美國的侄兒生病了,曾伯和蘭姨正準備趕往美國探望。打了個電話給哥哥,告訴他,其實我希望,他能把二老留在美國,或者說他之前提過的加拿大的農場。他滿口答應了,並告訴我,簽證的事還沒有辦下來,國內的已經辦好了,加國方面遲遲還沒有回覆。因爲我工作的關係,其實一直都忘了告訴我。
其實我心裡明白,也許是一個人瀟灑慣了,我突然發現自己有的時候,真的太過於突略了他們,抽了個空閒,我回到了A市,這才知道,原來曾伯和蘭姨還有母親包括宇翔都隱瞞了我一件事情,原來住的那棟樓房已經拆了,現在住的地方是拆遷後補的住房,房子不大,120個平方,三室二廳,簡單裝修,看到這一切的時候,我的眼角是溼潤的,我無法體會在拆遷過程中三老是怎樣把那些東西搬到這位於三樓的房子裡,我也無法想象在沒有房子住的時間裡,他們又是居住在什麼樣的臨時居所,我的心裡內疚極了。
在我的慎重提意下,我決定把宇翔接到我的身邊,當然還有我的母親,曾伯和蘭姨一度很是驚訝,可是我說什麼也不能讓她們有任何牽掛,遠在美國的哥哥,其實更應該得到二老的關懷,不要讓我的依賴成了他們下半生附屬的負擔。拗不過我,二老終是含淚答應了我的提議。送他們上飛機的時候,二老戀戀不捨的看着我和宇翔,母親的嘴裡一個勁的唸叨,他們真是一對好人。宇翔懂事的一個勁笑着跟他們揮手,說要爺爺奶奶在美國玩的開心,回來給他講美國的故事。看着宇翔那高興的樣了,我一個勁的點頭,說是。其實只有我和母親知道,這一次二老過去,我是真的想要讓他們安心的留下加國養老,也許這一去,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回到S市的時候,宇翔受到了吉娜等人的熱烈歡迎,而他也很快的融入了大家的生活當中,看着他快樂的樣子,我的心裡莫名的踏實。
“Anne,你放心,你兒子就是我兒子,我們大家都會幫你好好照顧他,讓伯母也省心。”吉娜拍着胸脯向我保證。
母親也說:“是啊,有那麼多人喜歡宇翔,你就安心上班吧。”
我滿心欣慰的看着這些可愛的朋友,要說謝謝的話,那麼我欠下的謝謝,真的太多太多……
我發愣的看着場上嬉戲的宇翔,母親突然叫住了我,回頭的時候,遇上她一臉心事重重的樣子,“恩妮,我有話想跟你說。”
“媽,有什麼事,你說吧。”我回頭對她說。
“我們還是進屋說吧。”她提議。
我點了點頭,跟在她的身後,朝車行走去。
“恩妮,有件事媽想知道你的看法。”她的樣子,慎重其事,讓我有些不解。
“媽,你說。”
“搬遷的時候,宇翔他爸來過,”她看着我,觀察着我的表情,“還有他的媽媽王欣。”
“他們到那做什麼?看熱鬧?”我心裡有些不爽,急忙打斷,突地才發覺有些不對,“王欣?他的親媽?”
“他們想把宇翔接回陳家。”
“那不可能!”說這話的時候,我幾乎是暴跳如雷的打斷了母親的話。
“恩妮~”母親欲言又止。
“媽,這事不可能,我不會讓宇翔離開我,不會!”我的態度是堅決的,一如從前一樣,這個決心是持久的,從他離開的那一刻,就已經堅定。
“恩妮,媽媽的意思是,你放棄宇翔吧。”母親看着我,眼裡有絲看不透的隱情。
“媽!”我無法理解母親突然發表的意見意味着什麼,“媽,你在說什麼?”
看着母親那糾結的樣子,我竟然不知道,她居然想要把宇翔送給陳家,這是我萬萬沒有意料到的事情,我緊緊的盯着母親,她的臉上,突然閃爍着異樣的光芒。
“媽媽!”宇翔的身體突然撞了進來,一臉驚叫,身後,吉娜的身子也飛快的追了進來,“阿姨要抓我癢癢,媽媽救命!”
看着宇翔的身影,母親突然別過了身子,這樣的異樣來的太快,我無法知道,她到底想跟我表達什麼事情。抱起宇翔,我衝他說:“男子漢,你長大了,所以媽媽不會救你,你要學會自己救自己,要想不被阿姨欺負,那你就得去欺負阿姨,知道嗎?”
宇翔眨巴着眼睛聽完這番話,有些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恩!”又搖了搖頭,“媽媽,你是不是要教我做壞人?”
這一聲清脆的帶些稚音的質問,讓一旁的吉娜忍不住捧腹大笑起來,這小鬼頭,我忍不住皺眉,颳了刮他的小鼻子說:“媽媽怎麼可能教你做壞人?媽媽在教你做男子漢!”
“喔~”他終於瞪着眼睛點了點頭,一副我聽懂了的樣子,讓我對他竟是幾分好笑起來。
“那去吧,不許打人就對了!”把他放下,拍了拍他的屁股,看着他飛快的竄出車行,吉娜也跟了上去。
回頭的時候,母親已經是一臉平靜,“媽,你剛纔到底在說什麼?”
“沒什麼,恩妮,媽媽只是想說,你以後離陳家遠一點。”這話還沒說完,母親竟朝門外走去。
離陳家遠一點?我反覆琢磨着這幾個字,心裡的疑竇越發重了起來,如果剛纔我忽略了什麼的話,那麼應該是母親怎麼會叫出冠嵐生母的名字?難道她們很熟?
這些事情有些奇怪,可是那天過後,母親似乎都很刻意的不再跟我提這件事情,無論我怎麼旁敲側擊,母親卻始終是那幾個字:“有些事,寧爛毋提,過去了就過去了。”
寧爛毋提,好深奧的四個字,看着如此操勞眉間卻鬱郁而結的母親,我突然發現自己是那麼的不懂她。
直到有一天,母親提出,要帶宇翔去做一次健康體檢。爲了孩子的健康,我欣然應允,並承諾我也會陪着一起去,很意外的,母親竟以我工作至上爲由拒絕了我,那天晚上,她竟然邀了吉娜一起在第二天陪她,對於母親這些異樣反常的舉動,我越發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體檢回來的那天晚上,由於有些項目那天沒有出來,母親竟然一夜失眠,我看着她滿面愁容的樣子,心裡百思不得其解,第二天一早,母親便早早的站在窗臺前,吉娜拿着檢測過來的時候,剛到門口就一個勁嚷嚷着:“我們的寶貝翔翔哪?”
母親一聽見吉娜的聲音,竟是一個飛奔到了門口,一臉緊張的問:“怎麼了,結果怎麼樣?”
“伯母,你在擔心什麼啊,”吉娜一臉高興的說,“醫生說了,翔翔很健康,啥病兒也沒有。”
吉娜的話讓母親緊繃的心絃頓時放了下來,我細細的打量着母親這一切的怪異舉動,心裡充滿了疑惑,“媽,你是不是哪不舒服?怎麼最近總是擔心這擔心那的?”
“沒事沒事,我就這麼一個寶貝外孫,這不是緊張嗎?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哎,這人一生病就不好,他爺爺奶奶之前照顧的周到,我都插不上手,這會兒真讓我插上手了,我倒真體會了當外婆的那份擔心了。”母親唯唯諾諾的彷彿自說自話。
可是在我眼裡看來,她更像是語無倫次的在掩飾什麼,可是因爲她什麼都不跟我說,我又有些不好猜忌,畢竟她是我的母親,擔心外孫也是常態。
“是啊,伯母的擔心也不是沒道理,小孩子家家最容易生病,一生病就不得了,檢察一下不就好了嘛,省心多呢。”吉娜一臉附和的說。
“吉娜,吃過早飯沒?”在母親發愣的這一檔口,我已經準備好了早餐,上飯碗的時候,順便多添了一副。
“剛在外面買了兩包子。”吉娜回道。
“包子沒營養,坐下來吧,我剛好弄了早餐。”我招呼她坐下。
“媽媽~”宇翔的聲音從臥室裡傳來,小傢伙正坐在那裡自個兒穿衣,“媽媽,這衣服穿不上!”
“來了來了~”母親一聽,作勢就要往裡衝。
“媽,”我連忙擋住,“我來!你和吉娜先吃。”
收拾完宇翔,他徑直朝衛生間跑去,母親見狀就要去幫他,誰知道,他竟一把死死把門抵住:“外婆,媽媽說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這纔是男子漢。我不要你幫忙。”
“那外婆進來幫你倒水啊,水你夠不着!”母親還是不放心。
“媽媽已經幫我倒好了,外婆你吃飯吧。”小傢伙還是不肯放行。
“伯母啊,看樣子,這回你還真幫不了他呢,他媽的話他可上心了。”一旁的吉娜忍不住一陣笑。
我趁熱打鐵的道:“是啊,媽,你先吃飯,宇翔不小了,現在開始要學着自立了。”
“恩妮啊,你怎麼就什麼都不管了呢?讓他自己穿衣、洗臉,他也太小了,還是個孩子……”
母親一臉不悅,我忙打斷她:“媽,這事你甭管,不許慣他。”
“是啊,伯母,這是美式教育,現在的時代變了,慣是會慣壞他的,我認同Anne的做法。”吉娜在一旁悄悄朝我打着眼色。
看着母親那將信將疑的樣子,有忍不住朝吉娜悄悄的點一下頭,其實母親的心情我都理解,她是非常疼愛宇翔的,可是她那突如奇來的提議在我腦中,始終是一個疑,在我腦中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