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看着丫環那滿頭大汗,一點也不矜持的樣子,胡嫣佯裝成什麼生氣的樣子嘟着小嘴怒斥着:“你難道不知道什麼叫做持重,什麼叫做矜持嗎?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哪裡有胡家丫環的樣子,虧得你還跟了我那麼長時間,怎麼就學不會呢?”
胡嫣還一幅逮着機會要好好教教小青做人的樣子。哪成想,小青根本就不聽這些,而是用着一雙明亮烏黑的大眼睛向着胡嫣說着,“小姐小姐,昨天晚上東帥去花街了。”
“什麼?”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破了功,讓原本還想擺出小姐身份的胡嫣頓時變了另外一個樣子,原本嘟着的嘴已經張大,可是接下來確是猛然合緊,用着幾近咬牙切齒的聲音說着,“沒有想到,他...他也是那般不知廉恥的男子。”
“啊?”原本還想來此邀功的,也是證明一個自己這個“包打聽”身份的名符其實。不成想,一句話竟然讓小姐誤錯了意思,小青這才連忙改口的說着,“錯了,錯了,東帥是去了花街,但非是尋常的煙柳之地,而是去了九藝坊,不僅如此,還在那裡高歌了三首曲子,聽說每一首都聽的人心曠神怡,心神震撼呢!”
這一回,小青是不敢有絲毫的保留,一口氣把打聽到的都說了出來。
“什麼?他還會唱歌?他懂音律?”此時,胡嫣方纔知道自己誤會了楊晨東。但此刻她是不會認錯的,因爲她的身心已經被一個更好的話題所吸引。
“不僅懂,聽說其中有一首曲子講的還是一個悲慘的愛情故事呢,講的是在很久以前,有一個火器營,旁邊住着鬆老三一家,他們無所事事...然後其中有一位叫小六的男子和一個叫大蓮的女孩...”
小青也是一知半解,並沒有完全的聽明白,也只是聽了別人的複述,過他人之耳的東西原本就不是很清楚。
胡嫣是一個很聰明的女孩,還是聽出了一個大概,“他就是六少爺,這個小六莫非指的就是他,那個大蓮難道是他在建寧認識的哪家女孩嗎?只是以故事演樂,他真的懂嗎?”
“我打聽到的人告訴我,東帥不僅懂,還非常的厲害。一曲下來,便是那有着美半城之名的香娘子都汗顏無地,主動的把場臺讓了出來,退到了下面在也沒有臉面走出來了呢。”小青想着自己花了一點碎銀子,聽到了昨晚正巧在九藝妨的那位書生所陳述事情的經過時,不免內心是激動不已,這位東帥,還有什麼是他不會做的呢?
“有這樣的事情?”胡嫣自然也是瞪大着眼睛,一臉的喜色,感覺就像是她做了什麼豐功偉績一般。
“當然了。我還聽說,百花堂的花魁,另一個有美半城之稱的雪娘子已經做着轎子向城南的楊家莊趕去了,說是要拜師學藝呢。”小青是越說眼睛瞪的就是越大,那完全是一幅與榮有焉的表情,好似被拜師的那個人就是自己似的。
原本還聽的入謎的胡嫣,一聽雪娘子去楊家莊拜師了,當即臉色就變得一片的羞紅。“不知羞,東帥怎麼會收她這樣的人爲徒呢?她去不過就是自討苦吃罷了。”
似乎是下了什麼斷言一般,當下胡嫣又道:“東帥也是,會曲子就在自家唱好了,爲何要去九藝坊呢?他這樣做,就不怕那些言官和御史彈劾他嗎?”
一邊說着話,還一邊把秀拳放到了嘴脣處,似乎是在着急着什麼。
這一幕被小青看到,她是當即就哈哈大笑起來,“小姐,你是東帥什麼人呀,怎麼替他如此的着急呢?”
“我是他...”一說到這裡,胡嫣是愰然大悟,這才知道上了小青的當。立時臉色變得羞紅一片,握着秀拳就展開了“凌厲”的追擊,一時間兩個妙齡女子在書房中展開了“馬拉松”大賽。
......
朝堂之上,今天羣臣們的心情都不錯。
概是因爲昨天見識到了能產二十石以上的高產糧食,解決了大明發展的一個大問題,如今人人都是臉上帶笑,便是平時關係一般的同僚之間,今日見面也難得的相互點了一下頭,表現出了胸懷大度的模樣。
英宗朱祁鎮心情也很是不錯。昨天晚上,在錢皇后的寢宮之中,他是着實的被好好讚頌了一番。
說起錢皇后這個人,當真是舉止得體,賢良溫淑。出身於海州,父親錢貴是都指揮僉事,正統七年(1442年)立爲皇后。從此之後,她的眼中就只有朱祁鎮這一個人。
在別人看來,朱祁鎮是英宗,是皇帝。可是在錢皇后的眼中,他就是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天,她把全部的愛都奉獻了給了這個人。
大明歷史中記載,明英宗於土木之變中被也先俘虜,爲迎英宗回朝,她把自己宮中的全部資財輸出,每天悲哀地呼天號地,祈求神靈保佑英宗。累了就就地而臥,以致傷殘了一條腿。終日哭泣,又哭瞎了一隻眼睛。後明英宗返回京師被囚禁於南宮。期間,生活困難,錢皇后用手工針織補貼二人生活,這一做就是七年。
直至有了後來,朱祁鎮死後怕錢皇后會被周貴妃欺負,特命錢皇后過世後“與朕同葬”之殊榮。
可以說,錢皇后是淑德的典範,平日想讓這樣的人對他阿諛奉承幾句,說上幾句讚美之言那是相當困難的。可就是在從楊家莊見到了土豆回來之後,錢皇后是一反常態,那是說不盡英宗的好話,說這是因爲皇上有德,才天賜如此高產大吉之物,英宗更應當盡心於國事,爲大明昌盛而努力執政纔是。
得了錢皇后的表揚,便是在侍寢的時候也熱烈主動了許多,這讓一早上起來,朱祁鎮是容光滿面,喜不自勝,心情也是爲之大好。
皇帝的心情好了,百官們自然也跟着高興。在早朝的時候,衆臣間說話也變得和氣許多,報上的一些事情也都得以看似是圓滿的解決。
近一個時辰過去了,英宗以較之往常幾倍的效率接連的處理了好幾件大事。待看到羣臣滿意之時,英宗也是額首而喜,朱祁鎮本人是喜歡這樣皆大歡喜的場面,如此你好我好大家好豈不是最好。
“好,今日朝堂氣氛甚好,當真是君臣同心呀,朕心甚悅。”朱祁鎮是一臉高興而滿意的說着。而在說完這些後,便欲輕擡右手。這也是他的常用動作,這是準備退朝了。
一旁的司禮監總管王振也是張嘴欲喊退朝兩字時,突然朝班中走出一人,其身材短小精悍,出班後就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道:“皇上,臣徐有貞有本奏。臣聽聞昨天晚間花街之中,新任太子洗馬楊晨東在九藝坊中唱曲高歌,竟然與戲子同臺,這實在是有失臣子的體面呀,臣請皇上責罰。”
大好的局面,英宗也正是心情高興之時,突然出現了這麼一個人,跪地大呼不說,竟然指責的還是昨天才立下了天大之功的太子洗馬楊晨東,這般喊聲,也讓原本十分和諧的君臣如睦場面爲之一變,所有大臣看向徐有貞的時候,面色都不僅含着怒意。
做爲朝中大臣,去花街固然有失體面,尤其還與戲子同臺高歌,更是有失臣子的顏面。
要說徐有貞做爲都察院中的一名御史,還是正七品的都事,風言奏事是沒有錯的,可也要看什麼時候,什麼場面吧?
就在昨天,皇上剛封了楊晨東爲太子洗馬,今天你就去彈劾他?這是什麼意思?要表示皇上的反覆無常嗎?
這一刻,不僅是羣臣惱怒,便是英宗也是一臉的不喜之色。站在他一旁的王振更是眉目向着右都御史陳鎰身上狠狠的盯着,意思這就是你的屬下,怎麼如此的不知進退,如此的不知趣呢?
直諫之事,多數都是會得罪的人,往往這樣的人以後也難有什麼好下場。畢竟官場講究是你敬我一尺,我還你一丈,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偏有人不想團結,想生事,那也自然不被大家所容。
偏生御史不屬於這一類的,他們原本的職責就是直諫,訴不平之事,聞之於天庭,送達於皇上之耳。所以,從職責來看,徐有貞的做法是沒有錯的。不僅如此,皇上還不能殺他,不斬御史也原本就是明太祖朱元璋所制定的。
徐有貞這一跳了出來,儘管英宗心中甚是不喜,卻也無之奈何。只得重新的將準備擡起的右手收回,隨後目光看向羣臣問道:“都議議吧,此事要如何辦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