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我的爹孃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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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光催角,聽宿鳥未驚,鄰雞先覺。迤邐煙村,馬嘶人起,殘月尚穿林薄。”流暢的字句中,一副曉行圖陡然鋪開。萬里功名喜歡這種“連詞”、“動詞”、“名詞”相互攢動,構築出的詞句,就像有血有筋、有骨有肉的一條胳臂,動起來纔會那般流暢,絲毫沒有生硬、生澀之感。這便是萬里功名如今對喜歡的好詞定下的標準。

“淚痕帶霜微凝,酒力衝寒猶弱。”這一轉一折間,將那種感嘆別開而出,叫人讀來暢快之餘,一聲感嘆懸在半空,沒有落腳之處。那種意猶未盡的感覺,會在心底癢很久。萬里功名此刻的心,便已經癢了起來。

“者情味、望一成消減,新來還惡。”萬里功名最愛這最後的一句,通俗易懂,簡單明瞭中卻孕育着更多的無奈。彷彿能夠看到那一個人,站在樓臺之上,面朝遠方,輕輕而言這詞句一樣。只是啊,望一成消減,卻新來還惡,這一刻的心緒該是怎般的叫人難熬啊,萬里功名讀着讀着,一顆心便又糾到了一處。想忘卻又填了一層思念,這意味大有“借酒消愁愁更愁”之感。

萬里功名頓覺識海當中一道浮在空中的墨縷,忽然少了一分,卻又多出了兩分,慢慢的墨縷越來越濃,濃的如化不開的思緒。萬里功名遂將這個真法命名爲《喜遷鶯·一成消減新來惡》後,又念起了下一首《臨江仙》:

“憶昔西池池上飲,年年多少歡娛。別來不寄一行書,尋常相見了,猶道不如初。安穩錦屏今夜夢,月明好渡江湖。相思休問定何如?情知春去後,管得落花無。”

一首感懷仕途之作,不但是萬里功名喜歡的類型,而且還讓萬里功名對人生有了新的領悟。就像農村人突然間涉足城市生活般,除了新奇外,更多的是一種源自於內心的思考。

“憶昔西池池上飲,年年多少歡娛。”舊日的相聚甚歡,所謂樂極生悲,只不過是以後破敗的時候才能感觸到的。而且萬里功名在讀過的三十幾首詞中,不難看出一個現象,那便是歡娛時的感想和詩詞遠沒有失憶離別落寞後的多,想來人在一個極度的落差下才想發泄一腔胸臆,而詩詞則成爲了一個很好的出口。這便是好時不言壞時語,富時不言貧時語,聚時不言別後語。

“別來不寄一行書,尋常相見了,猶道不如初。”萬里功名讀罷此句,能感受到作者心中那種失望,就像在自己認爲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竟然發生了一樣。可是在旁人看來,那種社會環境,作者的境遇,別人能變成讓作者失望的樣子,倒是再正常不過了。因爲那是現實,可怕的殘酷的現實。現實遠比人的內心要善變的多。萬里功名的感慨只是爲何“猶道不如初”,難道說朋友之情、雲雨之情就那麼不經一摧嗎。只是萬里功名還不知,在幾百年後,納蘭性德一句“人生如只如初見”便又可顛覆他此時的思緒。

一個“猶道不如初”,一個“人生如只如初見”,強烈的對比,將人性凸顯得格外露骨。對於複雜的人來說,“猶道不如初”是常見的表現;對於一個簡單的人來說,“人生如只如初見”則是必然的結果。到底是情深情淺,關鍵還是在於落難之時受到的待遇。

“相思休問定何如?情知春去後,管得落花無。”這結句中的失望和無奈,已經到了極處,以致使作者已經看透了世事人情。“情知春去後”落花便將滿地,那是必然的結果,自己又怎能管得。這種人生徹悟不管來得早還是來得晚,對於作者這種單純的人來說,都是很殘酷的。其實壞人不可怕,但是好人變壞後纔是最可怕的,事實便是如此。尤其是那因愛生恨的女人。

萬里功名但覺識海中現出一條墨色的河流,河上落紅無數,一人站在那墨河邊,一臉無奈地看着流水東去,落花瘦去。《臨江仙·情知春去落花無》,萬里功名給新的真法取了這個名字。想來這詞的好,或許正是因這兩種相似的遭遇而疊加,顯得格外有力而震撼。

萬里功名又唸了幾首詞,並一一起了相應真法名字:

“《卜算子·煙雨橫塘緋色淺》

《金明池·無非自許羞人問》

《帝臺春·忘則怎生便忘得》

《青門飲·躍馬歸來輕笑認》

《漁家傲·而今樂事他年淚》”

萬里功名如今已經領悟了五十個真法,不知不覺,夜深人靜,水凝眸和妖嬈早已熟睡了,自己也斜倚在那,閉上了眼睛。

“救命,救命…”

萬里功名只覺得耳邊響起微弱的聲音。可這是在夢中還是在現實當中呢,萬里功名停了下,聞聽沒有聲音,便不再理會。可是沒多久,他竟然自言自語道。

“不對!”

萬里功名語罷,騰地一下站起身來,藉着火光四下裡看去。

“什麼也沒有啊,難道是幻覺?”萬里功名正準備坐下之時,不遠處的一絲聲響讓他整個人警覺了起來。摸出斷劍,朝那動靜傳來的地方看去,可是眼神本來就不好,夜間更是差得很。所以便仗着膽子,朝那聲響所在慢慢走了過去。

“救救我!”

“呀!”這一聲“救救我”把個本就緊張的萬里功名嚇得蹦了起來,本來彈跳力不行的他,竟然雙腳離地兩尺有餘,算是一個突破了。不過這樣的冷笑話,萬里功名是不會開的,他嚇得剛想轉身就跑,可是當思緒戰勝了衝動後,便又轉過身來,慢慢俯身看去。

“啊,竟然是個人!”萬里功名這纔看清地上有一個人,筋疲力盡的躺在那。

萬里功名將這個人抱回火堆旁,爲其喝了點水和吃食,看着其彷彿詐屍一般狼吞虎嚥,這纔看清,原來是個七八歲光景的男童。只是男童吃罷便躺在地上睡着了,萬里功名想要問些什麼都沒有機會。

“看這樣子,像是逃荒的,只是夜晚之間,不知其能不能耍什麼花招。”萬里功名斜倚在那,不敢睡熟,內心總是不安穩。

這一夜,渾渾噩噩便過去了。東方既白,萬里功名才徹底合上雙眼,熟睡而去。火堆將滅,即便是夏日,那清晨的涼意還是止不住的襲來,萬里功名蜷縮着身體。睡了很久。

“哈哈,功名大人這樣睡,還真是可愛啊!”妖嬈落在萬里功名的屁股上,打趣道。

“寶滿,你有幾日沒吃東西了?”水凝眸醒來發現躺在地上的男童,還是很驚訝,但是看着孩子身上受的傷,內心的擔憂警覺卻煙消雲散了。待男童醒來,說了幾句,便慢慢熟絡了。男童正在吃着水凝眸給的食物時,一雙大眼睛看向水凝眸。

“我從家裡逃出來好幾日了,一點東西都沒吃。”這個叫做“寶滿”的男童說着竟哭了起來。

“怎麼了?這些日子肯定苦壞了吧!”水凝眸本以爲這孩子日來的遭遇一旦卸了下來,心裡便崩塌了,安慰道。

“我想爹孃了,可是…”寶滿說到這便哽咽了。

“可是什麼,寶滿,你別哭啊!”水凝眸頭一次應對小孩子,竟然沒了辦法。

“哭什麼哭啊你,我比你小,我都不哭!”妖嬈不知何時飛了過來,像是安慰又不像是安慰道。

“可是我的爹孃都死了!”寶滿止住哭泣將這句話說出口後,便沒有再流下眼淚,倒是水凝眸看着寶滿那堅強的樣子,心一酸,竟然梨花帶雨起來,弄得一旁的妖嬈也背過身去,偷偷哭了起來,越哭聲越大,最後竟然“哇”的大哭起來。

爲何命運皆是這般,又將命運如此的人聚集在了一起,這到底是刻意的安排,還是註定了有些相似的人會相互吸引,相遇,別離,上演着叫人欣喜又心碎的一幕幕。

萬里功名醒來時,妖嬈的小眼都哭的腫了起來。

“妖嬈你怎麼了?”萬里功名看着坐在身旁的妖嬈,好奇地問道。

“我想爹孃了!”妖嬈一句話將本就疑惑的萬里功名弄得更加疑惑了。

“你恢復記憶了?”

“不是,這句話是寶滿說的!”妖嬈用小手搓了搓眼睛,指着不遠處的男童道。

“他叫寶滿?”萬里功名順勢看去,見男童正低頭看着地面。此刻轉過身來,見萬里功名醒了,連忙過來便是跪拜道。

“謝謝功名哥哥救命之恩!”

“什麼?你竟然知道我叫萬里功名?”萬里功名一時錯愕,說不出話來。

“功名少俠,你睡的時候,我們和寶滿都已經熟絡了,而他,最先問的就是你的名字,他說他想一輩子記住恩人的名字!”水凝眸微笑道。

“哦,原來如此,不過恩人倒算不上!”萬里功名看了看寶滿,恍然大悟道。

“對了,寶滿,你是自哪裡來的啊?”萬里功名突然問道。

“我是從那薔薇城的五色鎮上逃出來的!”寶滿聞聽問及身世,臉上的憂色便倏忽而起。

“薔薇城?五色鎮?難道說你是從前方戰場逃出來的?”萬里功名瞠目結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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