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亮走到他們牀邊停下, 那雙精妙的眼睛瞥了他們一下，說：“別擔心，我就是來看熱鬧的, 不會做什麼。”
程文硬着頭皮：“什麼熱鬧？”
“哦, 這個是我同事, 是腸胃科的主任, 他在帶學生。今天藉着機會來考考他的這些學生呢。”周亮用下巴指着裡面一箇中年醫生解釋。
那中年醫生朝他們揮揮手, 笑得有些僵硬。
“你們心外是太閒了嗎？怎麼整天見你在腸胃科晃盪？”程文忍不住嘟噥。
周亮笑笑：“前幾天連續做了好幾臺大手術，又連上兩個夜班，心情非常不爽, 我跟院長申請了到各科室走動走動，學習學習其他同事的奉獻精神。”
那中年醫生咳了一聲, 忍不住低聲說：“明明是因爲揍了在手術室外威脅醫生的奇葩家屬被舉報, 院長爲了息事寧人暫時發配到咱們這裡來禍害我們的……”
周亮笑眯眯：“趙主任, 時間不早了，早點完成考試, 早點去吃午飯呢。時間寶貴啊……”
趙主任咳嗽一下，開始提問：“咱們腸胃科，各種各樣的病人都接收過，這位病人是因爲胃穿孔住院，引起他胃穿孔的原因有兩點, 第一個, 這個病人胃部有長期潰瘍史, 第二, 病人最近飲食不規律, 又大量飲酒，造成胃部大出血。我現在就要問一問, 胃部長期潰瘍有哪些嚴重危害？”
丁晨沉下了臉，他知道這毒舌醫生想幹什麼了，可惜這人是段金明的舅舅，段金明是他的好朋友，他不能直接和這個周亮翻臉。不知道程文怎麼又惹着他了，他只能見招拆招，不行的話也只能強忍着了。
程文還沒想通他們到底想幹嘛，但是既然和丁晨有關，他就豎起耳朵聽着。
趙主任指着其中一個女生回答。
那女生想了想，張嘴說道：“長期胃潰瘍容易造成食慾不振、噁心嘔吐、發熱以及進行性消瘦，這種情況下出現癌變的可能性極大，而胃潰瘍最常見的併發症就是上消化道出血，根據醫院接受的病例中，大約有20%到30%的患者曾有出血病史，在上消化道出血的各種病因當中，潰瘍約佔50%，幾乎佔了一半。”
程文聽了暗暗心驚，他看了看丁晨陰沉下去的臉，心底揪了起來，看來這潰瘍是不能小看，以後得小心點把這小子胃養起來。
周亮站在邊上笑眯眯抱着胳膊聽着，沒有插嘴的意思。
趙主任點點頭：“嗯，其他的，誰來補充？”
另外一個年輕男生接嘴說：“潰瘍病患者大約10%可能併發幽門梗阻，其中80%發生十二指腸潰瘍，其次是幽門管或者幽門前潰瘍。而且目前多數學者認爲胃潰瘍癌變是存在的，其癌變率估計在1%到7%，胃潰瘍癌變常發生於潰瘍邊緣，癌細胞可浸潤於潰瘍瘢痕結締組織之間。”
觸目驚心的數字讓程文也不由心驚，癌變？他看了看丁晨，那張年輕帥氣的臉已經陰沉得要滴下水來。
這小子還這麼年輕……
想到丁晨年紀輕輕就可能患上癌症，他頓時心都緊起來。
丁晨本來想出聲反駁，但是想到周亮今天來的目的，只好保持安靜。周亮這是和程文槓上了，估計叫了這些醫生來他面前危言聳聽，是想狠狠嚇唬程文來着？
他看看程文嚴肅下來的面容，心中不由有些好笑，看來這男人已經被唬住了。一時心裡又有些生氣，周亮這麼玩他們，他忍不住就想用法子給還回去，怎麼才能對付這神經病醫生？
周亮瞥瞥他們的神情，眉毛挑了幾下，用眼神示意趙主任繼續提問。
趙主任接收到眼神，咳嗽一下，繼續提問：“說的不錯，那我再問問你們，抽菸對胃潰瘍有什麼影響？”
一個年輕的男生笑了：“主任，這個答案几乎是人都知道，煙霧中的尼古丁等有害物質可直接損傷胃粘膜，導致胃粘膜小動脈收縮，胃粘膜缺水、水腫。而煙霧中的有害物質如煤焦油等等啊在胃內吸收過程中會直接破壞粘液層的完整性，並損害部門粘膜上皮細胞，導致粘膜屏障作用下降。”
丁晨心裡暗道：來了，來了。周亮的主要目的來了。原來還是爲程文抽菸的那事。這醫生夠執着的，雖然覺得程文被玩了他很不開心，但是對程文的煙癮他也挺擔憂的。之前沒那麼嚴重，但是從他回來之後就發現，現在程文的煙癮大得可怕，每天都照一兩包抽。他倒是不怕對自己有什麼，就是這樣抽下去對他自己也不好，要是真能借這個機會給戒了那也是好事。
他轉臉看向周亮，見周亮朝他挑挑眉毛，心裡算計了一下，於是抿了抿嘴脣，做出搖搖欲墜的樣子，雙手也不由捧在了胃上。
程文頓時滿臉都是擔憂。
“香菸裡的尼古丁能作用於迷走神經系統，破壞正常的腸胃活動，引起胃粘膜血管收縮，使胃粘膜中的前列腺素合成減少，使胃粘膜受到傷害。吸菸又會刺激胃酸和胃蛋白酶的分泌。所以吸菸，特別是吸二手菸，”說話的學生接收到周亮的眼神，加重強調了“二手菸”幾個字，“是引起各種胃病的重要誘因。抽菸對肺部有損害，對消化系統的危害更大，因爲煙裡的有害物質吸進肺裡會引起身體小血管收縮，特別是胃腸，從而導致胃腸功能紊亂引起或加重胃潰瘍。”
程文就算蠢成豬也知道周亮到底是幹什麼來的了，合着還是來教訓他要戒菸來着。他恨恨地從褲兜裡摸出煙，連着打火機一起扔進了垃圾桶：“行啦行啦，不用再說了，老子這煙今天就開始戒還不行嗎？”
趙主任和那些學生都有些尷尬地停了下來，然後眼神瞄着周亮，看他有什麼說法。
周亮拍拍手，不急不慢開口：“程先生彆着急啊，你又沒有胃病，不怕這些。這位丁先生呢，又不抽菸不喝酒的，怕什麼嘛。趙主任，你們繼續嘛，沒有關係的。”
程文氣得牙癢，他和丁晨都親密成這樣了，剛差點餵飯他們也是看在眼裡的，這些人是裝傻呢？
“這樣不好吧？丁晨纔剛手術完，情緒不能受影響，你們這樣子不是擺明了來嚇唬他嗎？你們這樣不對，就算是要考學生也不帶這樣的，這樣太欺負人了，太不人性化了。”程文忍不住了。
趙主任也尷尬，他也是迫於周亮的淫威逼不得已纔來這一手，被程文這麼一抗議，這戲也唱不下去了。他厚着老臉咳嗽一聲：“對，對，太不人性化了，這和咱們醫院的初衷背道而馳，不好，這樣不好。今天就考到這裡，都要中午了，該下班的下班，該吃飯的吃飯。”說完也不理會周亮警告的眼神，帶着學生都走了。
程文憤憤：“老子說了戒菸就戒菸，你還要盯着老子戒菸不成？”
“哦，男人嘛，說話要算話，不過要是你哪天煙癮上來了，躲哪個角落去偷偷抽一根也沒人知道的嘛。”周亮涼涼地損他。
程文滿臉通紅，這個狗屁醫生，太惡毒了！他低頭看看丁晨那副虛弱的樣子，狠下心說：“老子說到做到！你可以走了吧？”
周亮笑了笑：“嗯哼，好啊。我最敬重說話算話的人了，這幾天這樣對你們，我也怪不好意思的，我這就走了，不用送啊。”他從口袋裡掏出個藥瓶，在空氣噴了幾下，程文身上也被沾到了點，他聞了聞，有點藥味。
“淨化空氣的，別想太多。”他揮揮手，轉身帶着程文怨毒的眼神瀟灑地走了。
“臥槽，真是倒黴，住個院還碰到個神經病醫生。信不信老子找媒體曝光他啊！”程文憤憤坐下，見丁晨的臉色，又語氣放輕，“算了，戒菸也好。以後不抽了，至少以後不在你面前抽。來，粥都涼了，我給你重裝一碗，吃飯吧。”
丁晨笑着點點頭，見他擰開保溫盒，把冷掉的粥倒進去攪一攪，重新裝了一碗出來，撲鼻的粥味傳來，他不由心情大好，但是又有一絲奇怪的味道直朝鼻子裡鑽，他不由皺起眉頭。
程文端着粥走到他牀邊坐下，拿起勺子把粥吹冷。
丁晨的臉色忽然就變了，猛地從牀上坐起身，捂住了嘴巴。
“你怎麼了？”程文發現他的臉色不對。
丁晨白着臉，說不出話來。
“喂，別嚇哥啊！”程文慌了，連忙放下碗去扶他，結果他一靠近，丁晨再也忍不住，哇地一聲吐了出來。兩天沒吃飯，吐的一地都是酸水，臉色也白的像個鬼。
程文急壞了，正要按鈴喚醫生來，這個時候周亮又倒退着從門邊出現：“哦，對了，忘記說了，剛剛那個噴霧能讓聞到的人嗅覺變得很靈敏，對一些讓人不快的氣體反應就會特別大，比如煙味啊……”
程文怒罵一聲：“你神經病啊！”
“別急啊，因爲你身上有煙味才這樣的，衣服脫了就行了，別那麼大火氣嘛。”周亮揮揮手走了，留下程文扶着虛弱的丁晨在病房裡跳腳。
邊上和周亮並排走的學生弱弱地問：“周醫生，真有這種讓人嗅覺變得靈敏的藥物？”
“怎麼可能有！”周亮挑眉笑，“我噴的是中藥製劑，散發出去的就是普通中藥味。那傢伙現在胃不好，再加上幾天沒吃飯，情緒波動大，中藥的味道最讓人作嘔，他聞了當然會想吐。”
那學生無力了，這樣也行……
但是那個大漢好像還真的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