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金,金,金……”
璀璨的金沙鋪在地上,人羣之中頓時響起一陣倒吸涼氣之聲。
楊士奇也是看的呆住了,怎麼也沒想到如此貴重的金沙,竟就用個破麻袋這麼隨意的裝着……他原還以爲,麻袋裡的不是什麼作物莊稼,就是鳳鳴洲土產的果子之類的。如何能想到竟是一大袋子的金沙?
更讓碼頭上衆人驚呼的是,隨着一陣海風吹來,那地上的一堆金沙竟是被風揚起,飄進海里去了。
“啊!”
“快,快,怎的不快些蓋住……”
“這,這可都是金子啊!”
皇帝不急太監急,也不知多少人伸長了脖子大呼,叫罵起那位不慎撒了金沙的士卒來。那士卒卻是不慌不忙,只護住了金沙的一小半。其他那些飄飛入海的一片金光,更是不知讓多少人心痛到無法呼吸。
“施家老五,你都跟了我五年了,怎麼登了岸腳還軟着!教周王殿下看了笑話。”張赫道,雖是訓斥,但語氣卻更像是隨口笑罵了一句。
“侯爺,是小的不小心……這袋子金沙缺了多少斤兩,只管從小人私囊里扣就是了!”那施老五答道,雖在認錯,卻更多是覺得下了自家侯爺的面子,對於那撒了的半袋子價值不菲的金沙,卻是沒什麼驚慌之意。
有心人聽了這對話,已是倒吸一口涼氣……嘶,這區區一介小卒,竟也敢放言承擔這半袋子金沙的損失?這小卒究竟有多有錢?
還有這絡繹不絕的箱子和麻袋……莫非裝的都是金子?報紙上說新大陸物產豐富,竟是這種“豐富”嗎?
隨手一挖,都是金子?
一些人的心思不免得就活絡了起來。
朱肅偷眼去看鐵鉉,只見鐵鉉面色不變,卻是以極快的速度點了點頭。心知這一次“假摔”是鐵鉉和張赫安排好的,不由在心中豎起了大拇指。
報紙再怎麼吹,不若親眼一見。這隨風飄灑進海中的足足半袋金沙,足夠讓一些人對海事蠢蠢欲動了。
自己這弟子,看似老實,實際上這些小手段倒也不少。
也是,要不然,在另一個時空中,也幹不出拿老朱牌位來守城這種前無古人的千古奇事……
在碼頭造成了數度轟動之後,鐵鉉和張赫終還是跟着朱肅和楊士奇,踏入了前往皇城的路途。這一路上敲鑼打鼓,甲士開路,着實又吸引了一大批圍觀羣衆的目光。等到來到皇城,城中更是中門大開,天子衛率與宮中內侍親自恭迎,場面極盡莊嚴,連鐵鉉和張赫見了這排場,都不免有些熱血上涌,連行路的姿勢都不禁更筆挺了些,大踏步入了奉天殿。殿中,老朱、太子、太孫、百官,更是盡皆在此相侯,儼然一場大朝會。鐵鉉、張赫不敢怠慢,趕忙上前伏身:“臣鐵鉉(張赫),不辱使命,爲我大明尋得新大陸所在而還,今特歸來繳令,以全王事!”
“好,好,是咱大明的好臣子,咱們漢人的英雄回來了!”老朱額上如今又添了幾縷白髮,精神卻越發健旺,頜下虎鬚仍如鋼針一般,面相卻是比前些年慈和了許多。只是皇帝的一句讚賞,張赫和鐵鉉已猶如先前的困苦艱難都得到了回報一般,兩個遇到多大風浪都不曾皺眉的漢子,竟是一瞬間已淚溼了眼眶。鐵鉉更是惶恐道:“陛下,臣……臣……實不敢受此嘉賞……”
“陛下,鐵大人所言甚是……不過出海而已,一未與敵交鋒,二爲有功於民。‘英雄’二字,實在是有些……”有一位名爲戴德彝的御史出列奏道。
“開疆拓土,不能稱功嗎?”海事局的楊士奇卻是立即出列,代鐵鉉與那御史爭鋒相對起來。
“開疆拓土,自是有功。”那御史不慌不忙,仍是一臉神閒氣定的模樣。“只是鳳鳴洲實在太遠,距我華夏,足有萬里之地……此爲雞肋也,食之無味,棄之可惜,雖有微功,卻遠不止此。”
“呵,不謀萬世者,不足以謀一時。鳳鳴洲雖遠,卻也是舟船可及之地。此時不取,難道等諸夷取之,讓他們仗着這寶地產出,遺禍我等子孫不成?”楊士奇冷笑一聲。
此二人,便是代表着如今朝中對海事的兩個派系了。一個是以楊士奇爲代表的海事派,認爲應當大力發展海事,拓展海外疆土。而另一派則是由一些較爲保守的御史們爲主的保守派,他們認爲事有輕重緩急,縱使是開疆拓土,也當首先着緊於周邊諸夷,鳳鳴洲遠在海外,可以先不必這般緊着。
“功臣受賞,有何不可?”老朱卻是不耐再聽兩方辯鬥,一時之間,帝王豪氣,滿溢殿宇。楊士奇、戴德彝趕緊躬身,不敢再言。老朱一振龍袍,對鐵鉉道:“他們說鳳鳴洲是雞肋,咱卻相信,你們必不會讓咱失望!”
“聽聞你們給咱帶了不少土產?這便呈上來,給咱和這殿上的百官們都開開眼!”
“是。”鐵鉉躬身相應,自有隨侍殿中的內侍前去通傳。少傾,便有衛士將那些“土產”全都搬了上來。打開箱口袋口的那一刻,便是戴德彝、練子寧等等保守派的御史,甚至是太子朱標、太孫朱雄英,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眼前是一片金光璀璨,這些貌不驚人的箱子袋子裡,竟是裝滿了滿滿的黃金。
“這些皆是臣等在鳳鳴洲所得。”鐵鉉介紹道。“臣等在鳳鳴洲安札之地,旁邊有一高山,山下有一道河流。河中多有金沙隨水流奔涌,隨手掬起一捧河水,便可得金。有原住民告知臣等,那一座山中,盡是黃金,取之不盡。那駐地被移民們稱作‘金山堡’,便是由此得名。”
“金山……堡?一整座山的黃金?”有人情不自禁的喃喃道。
“可惜時間緊迫,駐地且缺少匠人爐具,只能開採這些金礦金沙,且這些金礦金沙大都還未煉製。只能這般粗淺的上呈陛下。”鐵鉉還覺得頗爲遺憾,嫌這數量太過寒酸,嫌這些金沙金礦賣相不好,不配呈送天子。
但有心人已經看出了這些金子的成色,這些未經洗煉的金沙金礦色澤橙黃,比之瀛洲的金礦成色更好,分明是產自上好的金礦。
鳳鳴洲中,竟有如此潑天的富貴?即便是保守派的御史們,都有些動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