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5章 叛而又叛
“你有辦法?”傅普信又驚又喜,完全沒有想到耿大頭竟然有這般的智計。
而今明軍追襲甚緊,連陳祖義的壁虎斷尾之法也沒有起太大作用。他傅普信面對這等緊急的局面還真是無計可施。聞聽耿大頭竟有辦法,其驚喜無亞於即將溺斃之人,突然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快說,什麼辦法?”傅普信急急拽住耿大頭手臂,眼中滿是希冀,耿大頭的眼神卻是晦暗難明,他低着頭,道:“掌櫃莫慌,我的辦法是……”
“是什麼?”傅普信焦急問道。
“是……”耿大頭的聲音顯得有些猶豫,傅普信頓時不耐了,他大聲道:“耿兄弟,你有什麼話便可直說,在場的都是燒同一柱香的兄弟,還有見外的不成?”
“……掌櫃說的是……”耿大頭輕輕咬了咬牙,似是下定了什麼決心。“想要明軍不再窮追不捨倒也容易,只是……要向掌櫃你借一樣東西?”
“向我借東西?”傅普信一愣。“什麼東西?”
他話未說完,耳後忽然傳來一陣風聲,兩柄大刀忽然毫無徵兆的,朝着他的後腦削來。傅普信反應極快,驚覺之際便已猛然一矮身,躲過了兩把刀的奪命一擊,餘光一瞥之際,已是看到了出手的是兩名從大灣島誘騙入教的番人教徒,不禁又驚又怒:“爾等竟敢叛教!耿兄弟,快,隨我一起殺了這兩名叛教之……”
話還未說完,傅普信只覺的胸口一疼,一柄匕首已經刺僅了他的心口。
“你……”傅普信男驚訝回頭,雙眼之中,滿是不可置信之色。隨後又想起了什麼,繼而露出瞭然:“我,我竟忘了,這些番人都,都是,你……”
“掌櫃。”將匕首刺進傅普信心口之人,正是耿大頭。他的眼中,兇狠與後悔並具,最後演變成爲了徹底的兇狠:“我也沒辦法,我也沒辦法……”
“要想我們活命,就只能讓你死……你和陳祖義,都要死!”
“……”傅普信似乎還想說什麼,然而鐵鏽味的鮮血,已經佈滿了他的口腔,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眼裡的最後一個場景,是那些忠於他的白蓮教衆們,和耿大頭麾下的番人信徒們混戰在一起……
……
傅普信身爲白蓮掌教,便自然而然的以爲這些番人教衆,是將自己視爲明王降世般的尊崇順服,卻忘了,這些番人們從始至終,都是由耿大頭帶人哄騙“收服”的。
身爲“師”門傳人,以裝神弄鬼之術哄騙愚夫愚婦入教,本就是耿大頭的拿手好戲。番人們本就愚昧,見了耿大頭那諸多層出不窮的“仙法”幻術,自然是以耿大頭此人馬首是瞻。又怎麼會去敬奉一個傅普信?
無論傅普信在白蓮教的資歷有多麼身後,他的爲人如何英明神武,平素作戰是如何勇猛無畏……這些番人們都是不在意的。他們在意的,只是白蓮教所帶給他們的那些“神蹟”,和引發“神技”的耿大頭。對於下層教衆的控制,“將”門中人,永遠不如“師”門。 傅普信的親信見掌櫃被耿大頭所殺,不禁目眥欲裂,他們赤紅着雙眼,欲尋耿大頭復仇。然而他們這些出身白蓮將門的教衆雖然勇悍,人數卻遠遠遜於番人。更兼不知何時,有許多其他的教衆竟也站到了耿大頭一邊,這些傅普信的親信,很快就被鎮壓。
隨後,耿大頭停船打出白旗,任由明軍的戰艦將這艘船隻團團圍住。
“小公爺,白蓮教徒耿二,攜賊首傅普信、陳祖義首級乞降……如何處置?”寶船之上,李貴問李景隆道。
李景隆也有些猶豫。按照朝廷的慣例,是對白蓮教的教匪首腦趕盡殺絕,倒卻是沒有言明對尋常教徒也要一個不留……畢竟白蓮教徒之中本就多有平民百姓,甚至大明開國的一大堆官僚勳貴之中,也多有和白蓮教曾經不清不楚的。若是不分青紅皁白全都一併殺了,那大明天下,還不得立刻亂套了?
更何況這個耿二,竟一口氣殺了陳祖義和傅普信,也算是立下大功……猶豫再三,最終還是決定將耿二喚來:“叫他登上寶船,本將要問他的話。”
少傾,耿二乘着一葉小舟,被明軍的吊籃拉上了寶船的甲板。一見到坐在上首的李景隆,耿二遠遠的便立即跪倒,一顆大腦袋重重的磕在了甲板上,誠惶誠恐的呼喊道:“罪民耿二,叩見大明天兵大將軍老爺!”
他這不倫不類的稱呼,倒是引得不少明軍水師官兵一陣竊笑。見李景隆也是面有笑意,李貴趕緊提醒道:“小公爺,萬莫掉以輕心。”
“此人連殺陳祖義、傅普信兩名巨寇,又豈能是泛泛之輩……且還是以下克上,萬莫掉以輕心。”
“……嗯。”經李貴這般提醒,李景隆也終於提起了精神,不再去輕視耿大頭,而是眼中也開始充斥着戒備。
他想了想,道:“耿二,你雖斬殺陳祖義與傅普信……然伱畢竟是白蓮教中首領出身,本將實難信任。”
“又安知,你是否是因爲我大軍進逼過甚,眼見已無路可去,故而假作投靠,虛與委蛇?”
“這……將軍老爺!冤枉!我冤枉!”耿大頭聞言,渾身一震,立即叫起了撞天屈。“罪民雖說出自白蓮……可,可卻沒有一絲一毫的作亂之心啊!”
“罪民原在杭州,有家有業,是傅普信……”
接着,耿大頭便說起了,他在杭州港的經歷。原來他在杭州,雖也仍舊算是白蓮教,但因爲白蓮教潛伏之故,其實,除了每月裡爲無生老母和明王進的那一柱香之外,早已和白蓮教大業沒有一絲一毫的干係。
畢竟他是“師”道傳人,在白蓮教遭受朝廷嚴厲打擊的當下,但凡他敢裝神弄鬼招攬信衆,必會受到朝廷偵緝。且在白蓮教潛伏的那時,自然也沒有能夠賣力氣的“將”道之人更加有用。
且耿大頭在杭州港,其實已經成家,有了一個出身織戶的婆娘不說,甚至婆娘還剛剛給他生了一個大胖小子……因此,雖然傅普信一直以“大丈夫何患無妻”等話灌輸於他,可他反抗朝廷的心思,卻是始終不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