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神州的這片疆域上,興起衰落的衆多王朝,不管是大一統的性質,亦或是分治之的性質,政治鬥爭就一直存在。
朱由校不會狂妄的認爲,政治鬥爭能在他手裡終結掉,從權力誕生的那刻起,爭鬥就是不可避免的產物。
“朕特設皇家近衛都督府,是直接聽命於朕的,是保障皇城和宮城宿衛安全的。”
朱由校放下手裡的奏疏,看向劉文炳、衛時泰幾人,臉色凝重,聲音低沉道:“看起來諸卿沒有領悟朕的意思,不然也不會自縛手腳,連裁撤掉羸弱之士,秘募勇銳這等小事都不敢觸碰。”
劉文炳、衛時泰幾人腦袋低垂,一個個露出緊張的神情,他們能感受到天子流露出的不滿。
“諸卿,朕想問問你們。”
朱由校端起手邊茶盞,神情平靜道:“諸卿是皇明敕封的勳貴,與國同休!諸卿究竟在怕什麼!?”
茶盞重頓在御案上。
劉文炳、衛時泰幾人,立時心頭一跳,跟着就跪倒在地上。
“陛下,諸侍衛上直軍的員額已定。”
劉文炳忍着懼意,作揖稟道:“倘若淘汰的人數過多,勢必會引起風波,萬一這部分羣體聚衆譁變,恐……”
“所以要赴河南、山東兩地,按朕所明標準篩選勇銳,分批帶回京城進行操練,以補充諸侍衛上直軍所缺。”
朱由校拍案道:“朕先前就說過,被裁的那批羸弱之士,內廷會進行安置,叫諸卿不必擔憂,這還需要朕反覆強調嗎?”
“可是陛下~”
衛時泰面露躊躇,緊隨其後道:“似這等規模的募集勇銳,沒有兵部的點頭,一旦此事被有司知曉,恐……”
朱由校被氣笑了。
他不知該講些什麼。
籌設皇家近衛都督府,就是想讓諸侍衛上直軍,可以跟兵部徹底撇清關係,今後由內廷提供各項所需,讓這部分兵權徹底獨立,除了他可以掌控外,任何有司都不能染指。
劉文炳、衛時泰他們的表現,依舊是帶着顧慮和擔憂。
儘管先前的那些時日,在穩定皇城、宮城宿衛秩序、更替日夜警巡、調整各門駐防警戒等事,劉文炳他們的表現相對不錯。
只是脊樑被打斷了,想重新長出來,把腰板挺直,遠比預想的要困難!
“這些你們不必顧慮,有朕在,你們怕什麼?”
朱由校收斂心神,看向劉文炳他們,語氣鏗鏘道:“諸卿是皇明敕封的勳貴,是奉朕的旨意辦差,難道諸卿想過造反?”
“臣等絕無此念。”
衆人當即表態道。
除非他們腦袋叫驢踢了,否則誰會造反?
“那顧慮什麼?”
朱由校冷冷道:“辦差做事前怕狼後怕虎,朕今後如何重用之?凡事別隻顧眼前,朕給你們三個月,朕要看到兩萬新募河南與山東籍勇銳,悉數聚集到京城,朕要的是滿編,誰要幹動心思,想吃空餉喝兵血,到時別怪朕翻臉無情!”
朱由校所言政治承諾,幾乎算是直白的了,爲的就是穩劉文炳他們的心,想讓馬兒跑,就必須勤喂草。
大明勳貴又如何?
對大明忠誠如何?
連該有的擔當和賞賜都沒有,就想讓底下人一味付出,即便是皇帝,一次兩次可以,人心一旦寒了,就沒有人會真心實意。
“臣等遵旨。”
得到他們想要的迴應,劉文炳、衛時泰幾人紛紛表態,
只要天子願給他們撐腰,那他們才能放心的辦差。
“魏伴伴,你記一下。”
在劉文炳他們離開後,朱由校倚靠着軟墊,伸手道:“從內廷遴選一批年輕宦官,要忠實可靠的,另派人給駱思恭傳朕口諭,命其在錦衣衛選一批人,在皇家近衛都督府赴河南山東兩地,着手秘募勇銳期間,讓他們隨行協助。”
“奴婢遵旨。”
魏忠賢忙作揖應道。
可以去放心驅使的人太少,這是朱由校最頭疼的,不過辦法總比困難多,皇家近衛都督府秘募勇銳一事,朱由校以三方相互監察的形式,確保在山東河南兩地募兵期間,不會有人敢輕易做出格之事。
朱由校不希望他明確的決斷,在具體落實的期間,對地方造成任何影響或負擔,這就違揹他的初衷了。
河南、山東兩地家境貧寒者衆多,且動輒就會鬧出災害,在朱由校的眼裡,這是較爲優質的兵源地之一,募集來的勇銳老實穩重,只要能給足餉,讓吃飽飯,那麼他們的忠誠絕對可靠。
與其將內帑寶貴的存銀,動輒被外朝有司騙走,少部分用來解決問題,多部分進私人口袋,朱由校寧願用來練兵。
一手錢袋子,一手槍桿子,纔是真正的底氣!
“皇爺,御馬監所轄的四衛營,情況比您預想的要糟糕很多。”解決完皇家近衛都督府諸事,朱由校召見了御馬監諸太監。
御馬監代提督太監方正化,神情凝重的向朱由校稟明情況。
魏忠賢從御馬監離開,進司禮監任秉筆太監,提督東緝事廠,涉及到御馬監的相關人事調整,朱由校沒有進行實授,反而是以代理的名義,讓王承恩、方正化、李鳳翔這批年輕宦官,皆代領提督太監職。
御馬監的掌印太監、監督太監暫不實授。
朱由校不會做拔苗助長的事情。
牽扯到用人方面,不管是外朝文武,亦或是內廷太監,朱由校的原則很明確,那就是能者上,平者讓,庸者下!
將內廷太多的太監宦官,驟然擢升到高位上, 必會生出驕縱之念,這可不是朱由校想要的。
“四衛營竟淪落到這種地步,勇士營更是成了空架子。”
朱由校御覽着奏疏,神情看不出喜悲,“好啊,真是太好了,朕都不知該講些什麼。”
連同魏忠賢在內,所聚諸太監紛紛低首,生怕觸怒到天子。
“該裁撤的一律裁撤,朕不要廢物!”
朱由校將奏疏甩掉,眼神凌厲道:“你們幾個立刻奉詔離宮,以勇士營的名義,趕赴順天、永平兩府,從逃難進關的遼民裡給朕募選精壯之士,連同親眷一併帶回京,安置於皇莊之中,標準按皇家近衛都督府着辦。”
“奴婢等遵旨!”
王承恩、方正化一行跪地應道。
朱由校表現的這般迫切,就是想編練出一支新軍,一個是在必要時干預遼地戰事,一個是深化京營的改革。
前者單靠熊廷弼,後者單靠張維賢,無法解決根本性問題,盤根錯節的利益輸送網,不是靠個人就能逆轉的。
“魏伴伴,你即刻去司禮監一趟。”
朱由校眉頭微蹙,伸手道:“讓王體幹擬一份中旨,着援遼的童仲揆、陳策、戚金、秦邦屏諸部赴京,另尋司禮監所存案牘,派人將秦良玉給朕召進京,敢有貽誤者,一律嚴懲不貸!”
“奴婢遵旨。”
魏忠賢忙作揖應道。
清掃內廷的最大好處,是朱由校有任何決斷,內廷有司都不敢貽誤或怠慢,會盡心的將差事辦好,時間對朱由校而言實在太寶貴了,需要他提前佈局的事情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