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跟隨韓東道附逆的朝鮮王國的高層都不是傻子,當他們趕到王宮大門前的時候,王宮大門已經被關得死死地。
宮牆之上,一些個黑咕隆咚的腦袋瓜子搭在牆頭觀瞧着外頭,同時還有一支支箭矢,對準了宮門處。
“開門,老子乃是王宮戍衛統領李東旭,老子要見韓大將!”李棟旭騎在馬上,看着城頭上那一個個腦袋,大吼了起來。
“是,是李統領。”宮門之後,有原本王宮戍衛的兵士驚叫了起來,“開宮門,快把宮門給打開啊!”
畢竟韓東道自己的私兵滿打滿算也不過三千來人,而王宮原本的衛戍力量足有五千多人,若是王宮的衛戍力量全部解散的話,怕是僅僅韓東道手頭上這三千人根本就不夠‘送菜‘的。
“李統領又怎麼樣?誰知道他現在有沒有投敵?”韓東道的鐵桿手下,呵斥了方纔說話的王宮侍衛一句,繼續說道:“誰敢打開宮門,老子現在就弄死他。”
“你們他娘地是聾了還是啞巴了?老子是李東旭,快開門。”等了十來個呼吸的時間,也沒聽到宮城裡頭傳來聲音,李東旭勃然大怒。
宋承憲的好脾氣也被挑起來了,沉聲道:“老朽是內院總理大臣宋承憲……”
“誰管你個老東西是誰!你們這幫傢伙打哪來給老子回哪去,老子沒功夫搭理你們。”宋承憲話都還沒說完,一個尖銳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竟然,竟然敢管老朽叫老東西,無恥,不知禮數!
宋承憲被氣得渾身直哆嗦,這幫子兵卒哪裡是兵啊,分明是兵痞!
……
就在李東旭、宋承憲帶着一大幫朝鮮王國的高層站在宮門之外破口大罵的時候,位於朝鮮王宮深處的慶熙宮中,則是沉寂如水。
慶熙宮位於漢城王宮西部,也被稱爲西闋,乃是朝鮮國王遭遇戰亂之時避難的地方。
此刻,慶熙宮的景福殿,裡裡外外地站滿了韓東道的手下私兵。
大殿深處,一個身着明黃色蟒袍,頭頂白玉王冠,面帶威嚴的俊逸青年,正一臉冷酷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的韓東道。
“韓東道,你來孤這裡有何事?”那青年聲音平淡,聽不出感情。
“王上,你當年的玩伴都跳了出來,現如今更是來了漢城,看得出來,他們對你是真地很忠心啊!”
獨臂的韓東道並不像入了喪心病狂的地步,相反地卻是異常平靜。
而從他對面前俊逸青年人的稱呼,也猜出了他的身份,正是被其囚禁的朝鮮王國國王李芳遠。
“韓東道,孤早就說過,你圈禁孤,公然挑釁大明,無論哪一條罪責都足以講你等打入死牢!”
李芳遠臉上依舊不動聲色,“現在你若是回頭的話,孤可以答應不殺你,只是剝去你的官職爵位,奉養在你的家鄉……”
“你覺得現在還可能嗎?”李芳遠還沒說完,韓東道就冷笑着打斷了他,“不僅僅是你的那些忠心的手下,就連大明都派遣了五萬的兵卒,若是沒有這些該死的明人,你以爲光憑那些廢物能夠讓我們節節敗退嗎?”
“大明?”李芳遠眼睛一亮,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韓東道,這一切都是你自己作的,又怪得了誰呢?這一回,你怕是要死無葬身之地了!哈哈哈……”
“哈哈哈……”
李芳遠笑,韓東道也跟着一起笑,就像是得了神經病一樣,笑得比李芳遠還要癲狂。
甭說李芳遠了,就連韓東道的那些個手下們都一個個傻了、呆了,就像是見鬼了一樣地盯着韓東道一陣猛看。
“怎麼?是不是很詫異?”笑了好半晌,韓東道終於停了下來,一臉邪異表情地看着李芳遠,道:
“你老子到底還算是個梟雄,可是到了你這裡,我高麗國就算是亡了!”
高麗國,這個名字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李芳遠的耳畔了。
“而今明軍入我高麗境內,誰知道他朱棣是怎麼想的?”韓東道笑着,“我高麗國上至王上,下至漢城的城主,所有的高層全部聚集在韓城之中,若是明軍選擇此時對我高麗國動手的話,咱們這些人必死無疑!”
好一個韓東道,都到了現在了,竟然還在挑撥李芳遠與大明之間的關係,一張嘴和一顆心,還真是當誅啊!
“韓東道,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李芳遠怒斥道:“若是大明想要吞掉我朝鮮王國的話,早在洪武年間就已經對我們動手了,何至於等到現在?”
“一朝天子一朝臣,當初大明不想對我高麗國動手,那是因爲朱元璋瞧不上我高麗國。”
韓東道陰沉着臉,道:“朱允文呢?那就是一個廢物,一個只能依仗祖父蔭庇的廢物,他內憂嚴重,對於我高麗國也只能拉攏,不敢對我高麗國動手。至於朱棣,哼,連皇位都是他殺了自己親侄子才坐上去的,你如何知道他就不會對我們高麗國動手呢?”
“你……你的想法太偏激了!”李芳遠的臉色也很不好看,“我朝鮮王國託庇在大明之下,其他諸國沒有任何一個膽敢挑釁於我朝鮮王國,而且每年大明於我朝鮮王國都會有很多的封賞,這有什麼不好的嗎?”
“懦夫!”韓東道不屑地撇撇嘴,道:“我高麗國自若天太祖建國以來,對外一向都甚是強橫,而今不過幾百年過去了,你李芳遠身爲高麗國的君主,竟然甘心臣服於大明,低聲下氣地去請求明皇封賞,你真是個懦夫!”
“哼,道不同不相謀,說再多也是無用!”李芳遠冷哼了一聲,不再搭理他。
“行,你不想說話就聽老夫說。”韓東道並沒有因爲李芳遠的態度生氣,而是繼續說道:“此次明軍入城,打的旗號就是‘清君側’,你現在是老夫的保命符,所以一會還要請王上委屈一下了。”
“哼!”李芳遠乾脆閉起了眼睛,懶得再去看他。
……
此刻,宮門之外,那些朝鮮王國的大官們依舊等在這裡,只是已經沒有幾個人再有破口大罵的力氣了。
“李統領,宋大人,你們倒是拿個主意啊,再這般耽擱下去的話,大明和保王派的聯軍就要到宮門口了。”
“是啊,李大人,宋大人,當初可是你們勸得我們附逆,現在你們可不能不管我們!”
“現在咱們是綁在一條繩兒上的螞蚱,若是我們都死了,你們也絕對活不了。”
一羣朝鮮王國的高層大官們,一個個扯着大嗓門,一臉焦躁地圍在宋承憲和李東旭身邊,絮叨個不停。
蹬蹬蹬!
就在這時候,整個大地都開始震動了起來,就見一支洪流從遠處蜂擁而來。
“是,是明軍和保王派的聯軍!”
“跑,還他娘地不快跑?”
這下子,宮門前的一羣朝鮮王國的高層全都給慌了神兒,千躲萬躲閃,還是沒有躲過這一劫啊!
“給我抓住他們,一個都不準放炮了!”
大軍前頭,張輔渾身上下散發着殺氣,手中的繡春刀還帶着刺目的鮮血。
“是!”
圍在張輔身邊的兵士們大吼了一聲,如下山的猛虎一般衝向了那些四散奔逃的朝鮮高層。
這些朝鮮高層們身邊,也或多或少地有一些護衛,可是這些護衛們就算是加在一起也不過兩千人左右。
區區兩千人想要擋住聯軍,無疑是螳臂當車!
不過一刻鐘的時間,這些大官們就全都被兵士們給抓了起來,一個個身上或多或少地都掛了彩。
……
宮城前頭抓了這些跟隨韓東道附逆的朝鮮王國大官們,明軍與保王派的聯軍就停在了宮門之外,而且還豎起來防護盾牌。
沒辦法,那宮牆後頭足足數千全副武裝的兵卒,他們站立在宮牆後頭,身上穿着各式的鎧甲,手中統一拿着一張張的強弓。
而在宮門裡頭兩邊的崗樓上,竟然還擺了至少十張牀弩,那牀弩上的弩箭,還兀自散發着幽幽的寒芒。
崗樓的位置很刁鑽,若是尋常的弓箭,就算是你臂力再強也難以攻擊到崗樓上的人。
而崗樓上的兵卒卻是居高臨下地看着宮門外的大明與保王派的聯軍,若是想要對他們發動攻擊的話,完全沒有問題。
“該死的,你們的情報行不行啊?,不是說城中只有五六萬人嗎?怎麼剛一進城就遭遇了三四萬的朝鮮兵卒?”
在張輔手下地兵卒抓捕那些朝鮮王國大官的時候,朱能和朱鬆他們已經帶着一隊的兵士終於趕了過來。
在漢城的城門口處,朱能他們看到了有自己一方兵卒的屍體,所以這番說話間毫不客氣,面色凝重,言語間透着一股子怒火。
沒辦法,這確實與他所取接到的情報不相符!
“大將軍,咱們接到的情報都是好多天之前的了。最近一段時間,韓東道就像是瘋了一樣,從朝鮮各地徵調兵卒,幾乎青壯年都被韓東道拉走了十分之一,所以漢城裡頭兵卒衆多,倒也是不像那般不好對付。”
張輔倒是從潛伏在城中的錦衣衛口中得到了消息,只是在他看來,這些臨時拉湊起來的朝鮮兵卒,根本就沒有多少戰鬥力。
“這下子可麻煩了,對方位於高城之內,近有弓矢弩箭,那崗樓居高臨下,遠又有牀弩便於攻擊,咱們想要就這般攻進去,還真是有些困難!”
朱能這下子皺起了眉頭,他下意識地轉頭看向了朱鬆,張嘴剛要說話,這個時候張輔卻是直接躥了過來,把朱鬆還有朱能給壓在了地上,同時口中大叫:
“對方用了牀弩,盾兵豎好盾牌,保護好大將軍還有王爺!”
話音落地,一支足有半寸粗細,長有成人胳膊長短弩箭,擦着張輔的發尖飛射了出去,直直地插在地上,尾翼還在不停地顫抖着。
“撤,大軍後撤二十丈!”
緊接着,就是一陣陣嗖嗖嗖的聲音,站在最前頭的盾兵臉色大變,匆忙間將盾牌加厚,在護住朱能、朱鬆等明軍高層的同時,大軍也在極速候後退。
終於退到了牀弩的射程之外,朱能和朱鬆心有餘悸地相互對視了一眼,臉上不約而同地出現了怒色。
“他娘地,得虧文弼把咱們壓在了地上,否則的話,咱們豈不就成了穿膛葫蘆?這些該死的朝鮮兵卒,老子一定要把他們剝皮抽筋!”
朱能咬牙切齒地盯着對方宮城之內的崗樓,怒火是騰騰地往上衝。
“大將軍,王爺,要不讓國樑他們去把火炮調過來吧。”張輔心裡頭也有氣,他那條豎帶都被方纔的弩箭給射壞了。
“好,這些朝鮮的兵卒,以爲這樣就能將咱們的數萬大軍給阻擋在宮門三十丈之外!”
朱鬆眸中兇芒閃爍,冷笑道:“老虎不發威,還真當我大明軍隊是病貓了!這次,就讓他們知道知道厲害!”
……
很快,十門方便攜帶的新式火炮以及之前與張國樑一起潛入漢城中來的火器營兵士們,來到了這些火炮跟前。
兩方聯軍的高層,全都站到了那些盾牌之後,眯縫着眼睛注視着前方。
畢竟有了方纔朝鮮一方牀弩攻擊的教訓,他們這些聯軍的高層可不能出事,出了事的話,整個聯軍由誰指揮?
所以,除了這些防護條件之外,還有大概一萬名朝鮮保王派麾下的兵卒,出現在最前方,一個個彎弓搭箭,瞄準了宮牆之上。
這個時候,張國樑默默觀察了王宮崗樓以及宮門的方向半晌,終於張開了嘴下令道:“注意,目標崗樓和大門,開炮!”
早就等候在一邊的傳令兵,快速地將張國樑的任務給傳遞了出去。
轟轟轟!
須臾之後,連續而沉悶的轟鳴聲響徹了整個王宮以及慶熙宮上空,就連大地似乎都顫抖了起來。
一簇簇濃烈的火光沖霄而起,在夜晚中顯得尤爲耀眼。
伴着穿破天穹的呼嘯聲,一枚枚黑黝黝的炮彈降臨在了正前方宮門處那些朝鮮兵卒的頭上。
一瞬間,炮彈崩裂,瘋狂地撕扯着周圍的一切,碎片迸射進那些朝鮮兵士們的身體裡,帶起一蓬蓬殷紅色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