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臨清！這個狗屁世道啊！
“我之所以告訴你們這些！”
湯昊環顧左右，包括左一刀在內。
“不是讓你們當做笑話聽的，而是希望你們都能夠牢牢記住！”
“你們之所以跟着本侯，目的無非是建功立業封候拜將，但前提是咱們能夠活到那一天！”
湯昊神情凝重，目光深邃。
“本侯想要中興大明，那就必須得要富國強兵，富國要抓好賦稅，強兵同樣需要賦稅支撐！”
“你的人？這些孩子真是你的人……”湯木還準備玩玩，打打嘴炮。
湯昊第一次展現出了自己的野心，毫不避諱地針對士紳縉紳。
湯木將探查到的信息，全部複述了一遍。
“或許你們會說，本侯何苦這麼做，學一學英國公、學一學保國公他們，老老實實地做個貴胄公侯，享受一輩子錦衣玉食榮華富貴就行了，何苦自討苦吃、自找麻煩，對吧？”
“你在想屁吃呢！”
這一次，湯昊選擇如實相告，也是爲了提前讓這些心腹做好準備。
大明王朝針對漕運實施兵戶制度，簡而意賅就是漕運官兵的家屬也要從事漕運工作，這使得漕運在大明幾乎是世襲制的，也就是世襲的“鐵飯碗”，但相對的便是朝廷就幾乎停止了撥款，漕運上的一切費用均靠就地徵收，稱之爲“正耗”。
此行所帶戰兵並沒有下船，因爲人數太多恐引起不必要的誤會，所以湯昊只是和湯木、左一刀等人暫住在這家客棧。
這主要源於漕幫與朝廷的“尷尬”關係。
湯木也是強忍着笑意，斟酌了一下措辭，然後試探性地問道:“兄弟哪個道兒上的？咱可是正兒八經的京爺！”
你讓我一個下屬通知上司辦事，這他娘地合適嗎？
聽到這話，湯木頓時愣住了。
“這就是一個無解的循環，你我等人能做的，就是想盡辦法幫助皇帝陛下奪回權柄，然後嘗試着……打破這個循環！”
常闊海當即拔刀就砍，一刀破傷風，兩刀見祖宗，連人帶桌一刀劈成兩半，猛得一塌糊塗。
哪怕是常闊海，都因爲餓着肚子，被一家竈戶送了吃的，可明明他們自己窮得已經揭不開鍋了啊！
所以啊，百姓是善良淳樸的，而他們也是真正容易被朝廷忽略的。
湯昊聞言一愣，看見湯木那個抹脖子的動作，然後一巴掌拍在了他腦門上面。
這些孩童裡的老大，幼兒園扛把子，還在不停地掙扎叫囂。
酒樓掌櫃早就嚇得躲在了櫃檯後面，僅僅只是伸頭瞄了一眼，就險些嚇得昏死過去。
喲呵，變聰明瞭嘛，一個一個的現在全都開始盯着官船了！
湯昊輕笑了一聲，隨即擺了擺手，示意掌櫃前去傳令。
酒樓生意火爆，畢竟是在這繁華碼頭地段，往來客人絡繹不絕。
當聽到這勞什子黑虎幫，用孩子致殘做誘餌時，湯昊眼神瞬間變得凌厲了起來。
猶豫片刻之後，他還是壓低聲音開了口。
湯木聽到這話，隨後猛地拍了拍常闊海的腦門，後者不好意思地咧嘴一笑，然後默默打掃起了戰場。
“這黑虎幫，到底是什麼來頭，敢如此喪盡天良？”
“說得難聽一點，本侯只是想要求一個心安，晚上睡覺可以心安，白天吃肉可以心安，不管是否能夠成功，至少本侯嘗試過了努力過了，對得起大明對得起百姓，你們明白了嗎？”
此刻小囡囡早就褪去了一身僞裝，穿上了精緻的小衣服，顯得活潑可愛。
“我們是黑虎幫的人！”
帶過來，是爲了救他們。
“你背後不是也有人嗎？”湯昊輕笑道，“這樣，看在你的面子上，去告訴你背後那人，立刻滾到酒樓來，過時不候！”
這臨清州又稱大馬頭，地處京杭大運河與隋唐大運河交匯處，北及北京，西抵洛陽，南達杭州，有“繁華壓兩京，富庶甲齊郡“之稱，人口一度號稱百萬，人稱天下第一碼頭，天下糧倉，是全國著名的商業大都會。
正當這個時候，意外卻發生了。
他淚眼婆娑地看着湯昊，然後急忙哭喊道:“你們快走！帶這些弟弟妹妹們走！黑虎幫那些畜生不會放過我們的！快帶他們走啊！”
聽見這些慘叫聲，小囡囡似乎回想起了什麼，立刻害怕地蜷縮在了湯昊懷中。
漕幫！
“客官有所不知，這黑虎幫就是臨清最大的漕幫，簡單來說就是由縴夫、船伕、船工這些人聚集起來的幫派，只是他們背後……站着有人！”
聽到這話，衆人神情頓時就變得古怪了起來。
掌櫃立刻來到了湯昊身前，低聲提醒道:“這位兄弟，黑虎幫背後可真有人啊！”
不用他吩咐，左一刀和湯木就安排好了一切，在一家客棧裡面，湯昊見到了鼓着腮幫子的小囡囡。
湯昊一行人在天黑之前，成功抵達了臨清，來到了臨清碼頭。
“說得好聽一點，本侯這是爲了家國大義，大明國力日益衰微，北虜卻在日益強盛，若是再不想辦法改變，大明遲早有一天會再次面臨異族鐵騎越過長城殺入京師的慘劇！”
不一會兒，湯木常闊海等人就拎着那幾個小崽子回來了。
左一刀臉色發苦，卻只能點了點頭。
酒樓門口，一羣衣衫襤褸的孩子正跪在地上討吃食。
“該殺殺，別擾人雅興！”
還有一個說書先生坐在正中央，手持驚堂木，述說着臨清州的輝煌。
此話一出，酒樓掌櫃瞳孔驟縮。
話說到這兒，掌櫃就不敢繼續說下去了，向湯木拱了拱手，然後自顧自地回到了櫃檯後面。
“就算退一萬步來說，咱們當真一路殺過去，又有什麼意義呢？這天下士紳是殺不完的，因爲朝廷需要官員替天子牧民，所以科舉制度就會一直存在，而科舉制度存在，那士紳縉紳就會源源不斷地出現！”
京爺？
“怎麼？黑虎幫對你很好嗎？”
“小的叩見侯爺！”
“官船於今日凌晨抵達臨清，所以……”
“你們死定了！快放開我們！”
“卻說臨清地方，雖是個州治，到是個十三省的總路，名曰“大馬頭”。商賈輳集，貨物駢填。更兼年豐物阜，三十六行經紀，爭扮社火，裝成故事。更兼諸般買賣都來趕市，真是人山人海，挨擠不開。”
“在朝堂之上，他們叫做文臣縉紳，把持朝政執掌朝堂話語權；在地方上，他們叫做士紳鄉紳，掌控鄉野田地，執掌地方百姓話語權！”
一羣袒胸露乳的青皮混混直接衝進了酒樓，暴力打砸一切，嚇走其他食客之後，將湯昊一行人給圍了起來，人數約摸有五十人左右。
湯木點了點頭，然後招呼上一幫兄弟，氣勢洶洶地離開了此地。
這個狗屁世道啊！
湯昊抿了一口茶水，隨即看向了左一刀。
常闊海傻乎乎地舉起了手，然後簡單直白地說了一句話。
掌櫃的一聽到這話，略顯詫異地打量了湯木一眼。
“這臨清閘上是個熱鬧繁華大馬頭去處，商賈往來之所，車輛輻湊之地，有三十二條花柳巷，七十二座管絃樓。此去離城不遠，臨清馬頭上，有座晏公廟。那裡魚米之鄉，舟船輻輳之地，錢糧極廣，清幽瀟灑。”
還好湯昊及時捂住了小囡囡的眼睛，不至於給她幼小心靈留下心理陰影。
這種心理確實存在，畢竟他們大多出身不凡，雖然說在家中族內不受重視，但畢竟也算得上是高門子弟，至少吃喝不成問題。
“所以，我們的敵人很強大，強大到連本侯都沒有信心一定能夠戰勝他們！”
“以前就有一座酒樓，關係沒打點到位，上了黑虎幫的道兒，結果硬生生地被整得家破人亡，那掌櫃可憐，這些孩子更可憐，不是斷手斷腳就是身體畸形，說白了就是讓人心生憐憫，不管是給吃的還是給喝的，最後都會上了黑虎幫的惡當！”
然而下一刻，黑虎幫的人就殺來了。
“這些小畜生可不是什麼好東西，他們都是那黑虎幫的人，看起來是在要吃的，事實上是在要命呢！”
這番話語，並沒有什麼慷慨陳詞，有的全都是樸實無華。
不是怎麼個意思？
“我今天要是給了他們吃的，明天他們就會廢了一個孩子上門問我賠醫藥費，我如果不給，那他們背後的黑虎幫就會出面找麻煩了！” “所以呀，我只有亂棍將他們給打走，那黑虎幫才知道我這酒樓背後也是有靠山的，不敢輕易間亂來！”
打他們，是因爲他們坑害了不少人。
衆將聽後全都神情凝重地點了點頭，至少從這一刻開始，他們真正稱得上是自家侯爺的心腹了，以後不必再考慮什麼立場問題。
“出發！”
那個魁梧雄壯的漢子，一人啃了一個羊腿還不夠，還要繼續再上一隻。
爲首的一個滿臉絡腮鬍須漢子，指着湯木問道：“小子哪條道上的？連我黑虎幫的人都敢動？”
牟斌可是錦衣衛指揮使，正兒八經的緹帥，真要論起來那是他左一刀的頂頭上司。
什麼他媽的爲了國朝大局，什麼他媽的爲了江山社稷，選擇先苦一苦百姓，這些全都是屁話，說出這些話的人全都該死！
憑什麼，要先苦一苦百姓？
“侯爺，也就是說，咱們目標是這天下士紳？”
就是基於漕運而生的團體，簡單來說就是由縴夫、船伕、船工等職業而組成的底層團體，他們都是爲漕運而服務的底層人民。
他似乎想到了什麼，驚恐得渾身打顫，然後立刻跪倒在了地上。
湯昊一邊陪着小囡囡，一邊觀察着這臨清州。
湯昊聞言嘆了口氣，幽幽問了一句。
這世間哪有那麼多的聖人，願意爲了家國大義拋頭顱灑熱血，願意犧牲自己的利益去成全他人！
“說實話，本侯要真選擇過這樣的日子，那確實很舒服，甚至本侯子孫後人世世代代都會過得很舒服！”
湯木摸着下巴開口道:“有沒有一種可能，咱們帶兵從京師周邊開始，一個一個地殺過去屠過去，然後那不就……天下太平了嗎？”
然而這個時候剛好是飯點，往來商客絡繹不絕，他們這麼做反倒是惹得酒樓掌櫃勃然大怒，拿起木棍就是一陣粗暴驅趕，打得這羣孩子哭爹喊娘，哇哇慘叫。
湯昊幽幽開口道:“當你們親眼目睹了那些竈戶鹽丁的悲慘生活，當你們親自經歷了一遍那暗無天日的日子，捫心自問一下，真要伱們選，你們真能夠做到問心無愧嗎？”
這般饕餮似的吃相，着實是讓掌櫃捏了一把汗。
因爲湯木先前跟酒樓掌櫃打聽過這位黑虎幫的底細，所以掌櫃對湯木一行人留了個心眼，當他看到湯木帶人出去後，立刻就慌得不行。
朝廷不撥款，那漕運官兵怎麼活？
所以漕幫就應運而生了！
臨清乃是天下第一碼頭，往來船隻無數，縴夫、船伕、船工等更是數不勝數，他們爲了抱團取暖保護自身權益，聯合在一起組建漕幫，這一點湯昊可以理解！
但是，爲什麼要這樣做呢？
但湯昊卻是不耐煩了。
湯昊見狀大笑不止，整個人也恢復了朝氣。
隨即湯昊又看向了湯木，面無表情地下令道。
“帶着兄弟們去，將那些孩子打一頓，然後帶過來！”
“就連當朝內閣大學士李閣老，都曾有詩《過鰲頭磯》讚賞，“十里人家兩岸分，層樓高棟入青雲，官船賈舶紛紛過，擊鼓鳴鑼處處聞。折岸驚流此地回，濤聲日夜響春雷。城中煙火千家集，江上帆檣萬斛來”。”
但偏偏湯木和左一刀他們都聽進去了，也都認真記在了心裡。
這孩子不過七八歲大，臉上還有一道觸目驚心的疤痕，此刻卻是如同一個小大人似的，指揮着湯昊做事情，希望眼前這些陌生人能夠救出其他孩子。
“錦衣衛在臨清也有人吧？”
“放開我！”
酒樓掌櫃立刻拱手致歉，不過還是有些餘怒未消。
他們面色悽苦，一個個眼睛裡也沒什麼希望，只是跪在酒樓門口，期望酒樓掌櫃能給他們一點客人吃剩下的剩飯剩菜。
聽到這話，湯木和左一刀等人全都齊齊低下了頭。
然後客棧上下全都開始了緊張的忙碌工作，就連所有夥計全都被調去了後廚幫忙，因爲這羣武夫丘八實在是太能吃了啊！
“一刀，讓牟斌好好查查，別陰溝裡翻船了！”
“天黑之前趕到臨清！”
“當年太祖高皇帝血洗士紳之後，都迫於壓力將錦衣衛給廢置了，還將錦衣衛指揮使推出來頂缸，你以爲咱們真能一路殺過去？”
仔細定睛一看，果真如同掌櫃所說，這些孩子不是斷手就是斷腳，沒一個身體健全的，這不由讓湯昊回想起了後世那些被迫害的乞討兒童，眸光也變得銳利了起來。
“話說這李東陽最近在搞什麼？”
但是爲什麼要致殘孩子，以此謀利呢？
拿孩子做誘餌，還故意致殘，真他娘地是一羣畜生東西啊！
這下子，湯昊有些不爽了。
你有個錘子雅興！
湯木心中腹誹了一聲，隨後吹響了口哨。
你們保護自身權益，這無可厚非。
至於錦衣衛千戶兼四衛禁兵千戶左一刀，他的立場就有些尷尬了，不過只要皇帝陛下和中山侯能夠一直這般親密無間，那也就不存在什麼尷尬一說。
衆人聞言立刻爆發出了一陣鬨笑，原本凝重的氣氛也變得快活了起來。
“客人應該是初來此地，所以不知道。”
“你怎麼知道的？”
雖然這個羣體服務的是一條重要的國家糧食“生命線”，但他們在朝廷的眼中卻並不重要，形同螻蟻，無足輕重。
“掌櫃的，這是幹嘛呢？還讓不讓人吃飯了？”
左一刀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而是徑直起身離去。
聽到這話，孩子立刻愣住了，隨後眼淚瞬間就掉了出來。
一路疾馳，進入臨清。
話說到這兒，掌櫃也忍不住嘆了口氣。
事實上，從長蘆鹽場開始，這些傢伙陪同那些竈戶鹽丁生活了一段時間後，觀念也隨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湯昊神情倒是有些古怪，因爲在這種地方都能聽到“故人”風采，確實是有些驚訝。
三十二將連同留守的錦衣衛蜂擁而上，很快整個現場就變成了人間煉獄。
此話一出，湯木臉色頓時變得難看了起來。
“吃飯呢！”
說書先生話音一落，周遭食客頓時響起了一片叫好聲。
傻子都知道，從京師裡面出來的人非富即貴，他這話要是真的，那今天可真是踢到鐵板了！
“兄弟，就算你是京爺，但這樣直接抓了我的人，未免太過分了吧？”
聽到這兩個字，絡腮鬍漢子頓時一愣，有些猶豫不決。
又是一頓漫長的哄孩子時間，湯昊解釋自己是去辦事情了，又承諾以後絕不會再丟下她一人，這才哄好了娃，抱着他下樓吃飯。
“所以你們大致也猜得到，本侯的真正敵人，就是眼前這些遍佈大明天下各地的士紳鄉紳！”
“侯爺，餓！”
臨清可是天下第一碼頭，京杭大運河與隋唐大運河交匯處，這等要害之地，而且距離京師不遠，朝廷若不設置錦衣衛堂口，怎麼都說不過去。
見此情形，不等湯昊開口，湯木就立刻起身走到了門口。
“但是，本侯做不到啊！”
“湯木，有孩子！”
天殺的中山侯，果真是名不虛傳！
所到之處，必將掀起腥風血雨！
臨清這些官老爺們，鐵定完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