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之及真的衝不動了,他的雙臂痠麻的似乎已經不是自己的了,原先揮舞的那兩個輕飄飄的大錘,現在就好像有千鈞之重,坐在地上呼呼的喘氣,他那老爹花費千金給他買的寶馬,也趴在地上,肋骨就好像風車一樣呼呼的喘息,它已經累的不想動一下了。
喊殺聲再次從右邊響起,小胖子就艱難的站起來,提起了雙錘,那匹已經無比疲憊的戰馬就一個挺身,再次站起,再次揚起他神駿的頭顱。
小胖子艱難的爬了上去,當他再坐上戰馬,再次拿起雙錘的時候,似乎所有的疲憊再次消失,他再次變成了一個戰神。
每一次戰鬥緊要的時候,都有這個胖子出現,每一個岌岌可危的防線,都會有這個胖子廝殺的身影,他現在在這些百戰殘餘的將士們眼裡,已經從一個紈絝,轉變成了一個戰神,一個他們心中倔強不倒的支柱。
“勳貴子弟們,爲了恢復我們列祖列宗的榮光,跟着我,殺奴啊——”然後一馬當先,衝向了那岌岌可危的防線。
二百多勳貴子弟,現在所剩一百多了,這些紈絝們,在這三日的戰鬥中,爆發了他們祖先埋在他們血液裡的血勇,他們都從紈絝轉變成了戰神,他們是這支隊伍裡的機動,他們是這支隊伍,這個防禦陣地的救火隊。他們秉承着先祖們的報國熱血,哪裡有危險,他們就緊緊的跟隨在張之及的身後,出現在最危險的地方。
他們和張之及一起成長,一起由紈絝成長爲戰士,成長爲猛士,成長爲戰神,因爲土木堡那些戰死的公侯先祖在天空看着他們,在激勵着他們,讓他們成長,讓他們繼續傳承他們對大明的忠誠。
一個白甲帶着一羣士兵在衝鋒,正在他吶喊廝殺的時候,他看到了那個胖大的身影,那匹神駿的黑馬,看到兩個人頭大小的黑紅的大錘。
這個白甲立刻就恐懼了。是的,不是女真勇士從來沒有的恐懼,在這個天神一樣的傢伙面前,有的只有死亡而沒有其他。
但使命讓他不能退後,他必須以凡人之力,去對抗這個天神。
於是,這個白甲就發着絕望的呼喊,揮舞着大刀迎了上去。
一錘下來,帶着呼嘯的風聲,這個白甲舉刀迎擊,然後,刀斷,頭裂,而張之及的另一隻大錘同時砸死了一個建奴。
張之及的到來,讓拼死抵抗的明軍再次鼓起了勇氣,和那些勳貴子弟們一起,吶喊着,對建奴發動了反衝鋒。
正在張之及奮勇廝殺的時候,一杆大鐵槍撲面而來,張之及揮動大錘直接格擋,兩件兵器再次相撞,大鐵槍詭異的彎曲了,帶起了一聲巨響,帶起了一串耀眼的火花。
張之及根本就不管身邊眼前,另一隻大錘飛舞過去,戰場上再次響起巨大的金鐵交鳴的聲音。
大鐵槍再次彎曲,竟然成爲了一個弓背一般。
鰲拜再次轉身逃走。
這已經是不知道多少次兩人的交會了,但每一次都是以鰲拜的逃跑爲結果。
鰲拜跑了,能夠阻擋這個天神的人沒有了,於是,在張之及的威猛下,在勳貴自己帶動起來的反擊下,建奴再次丟下一地的死傷之後,如潮水一樣的退去了。
“停止追擊,大家趕緊撤回街壘裡去休息。”張之及適可而止,立刻下令退回去防守。
這一次的出擊效果不錯,殺敵不下五十,自己損失不足二十,主要的是勳貴子弟沒有死傷。這一來是得益於他們的家族傳承下來的武藝,哪怕是半吊子的武藝也是武藝不是,二來得益於他們胯下的戰馬,還有就是他們幾乎天下最精良的武器裝備了。
這一次出來,所有的家族派出來的都是最精銳的子弟,這是一次接近信王,取信皇上的絕佳機會,這是一次可能讓勳貴們再次站起來的機會,怎麼能錯過?
而他們也認爲,這次是不會有戰事發生的,但爲了顯示自己家族依舊有勇武,那麼就在裝備上展開了競賽。最好的戰馬,最好的盔甲,最好的武器,最好的弓箭,反正家族裡能拿得出來的最好的裝備,都堆砌在了他們的身上,讓這些傢伙一個個成爲了土坦克。如果不是對上了強悍無比的建奴,而是對上一羣山賊杆子,就這二百子弟兵,就將掃蕩一切。
建奴實在是太強悍了,就在這樣天下少有的裝備下,勳貴子弟依舊則損了近一半。這是繼土木堡之變後絕對沒有過的損失。
安排完了這一面的防禦,張之及回到信王的身邊,張之及是直接滾下了戰馬,那神駿的戰馬再次轟然倒地。
一塊半生不熟的馬肉遞過來,稚嫩但卻沉穩的聲音傳過來:“吃一頓,休息一陣。”
擡起頭,憔悴的信王的小臉就出現在了張之及的面前,看到堆在地上那由金銀珠寶裝飾的信王逍遙馬的馬鞍,看看自己手中的馬肉,張之及含淚狠狠的咬上一口。
三天了,按照大明該死的糧草供給制度,大軍就沒有攜帶必備的糧草,只是帶着午間打尖的一頓飯,結果自己一羣被突然出現的建奴包圍在了這裡。
一頓飯的乾糧夠什麼用?敵人在這個鎮子裡事先進行了封鎖消息的屠殺,順帶着也搶光了所有的糧食。
當自己佔據莊子的時候,他們是內無糧草,外無救兵,戰鬥在無休無止的進行着,死亡在無時無刻不在發生。
但似乎皇帝(未來的)自然有神明照顧,楊嗣昌在這片不大的被自己佔據的地方,竟然意外的發現一個被建奴遺忘的糧倉,雖然不多,但讓大家堅持了下來。
糧食不多,主要要供給這些廝殺將士們的戰馬,如果戰馬餓倒斃了,那麼大家就徹底的完蛋了。
於是,軍中就開始殺沒有用的戰馬和拉車的驢騾補充糧食,先是殺那些拉車的,然後殺那些服侍信王太監們的,最終,連信王的逍遙馬也殺了。
咬了一口馬肉,張之及小聲的再次對信王道:“我養一養精神,然後我揹着你,我們殺出重圍。”
這已經是不知道多少次的請求了。這時候,張之及再次提出來,在他認爲這已經是最後的關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