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奎有些不放心,第二日便獨自來到帳房。賬房管家叫馮三奇,四十許人,因小時家裡遭過火災父母雙亡,而他自己也被燒成重傷,後被鄰里所救逃過一劫。因此面相奇醜,至今沒有女人願意嫁他。
馮三奇人如其名身具奇能。雙眼看着賬本一手打着算盤,其速飛快且無錯漏此爲一奇。只要他看過的賬目,事無鉅細過目不忘此爲二奇。雙手各持一筆,分寫各家字體此爲三奇。
馮三奇原是湯和府上的管家,這宅子被吳王定爲張府後,湯和便將馮三奇及丫鬟僕役等幾十號人遣進張府,可以說是對大奎百般照顧了。
此時賬房只有馮三奇在。大奎走進賬房時腳步甚輕,馮三奇恰在櫃檯後低頭理着賬目,對大奎的來到並未知覺。大奎輕輕一咳,馮三奇擡起頭來見是老爺來了,連忙繞出櫃檯過來見禮。大奎輕輕一笑道:“馮管家不必多禮,我來是要問馮管家幾件事情。”
馮三奇拱手回道:“老爺有事儘管問,在下知無不言。”
大奎問道:“府上現在有多少銀子?年關時本官同僚前來送禮的事。”
馮三奇微笑道:“回老爺的話,府庫現有黃金五百餘兩,白銀四千八百兩,絹帛二千匹,玉器珍玩三百餘件。總計約合白銀一萬七千兩。”
大奎聞言大驚失色,馮三奇察言觀色道:“年關時前來送禮的官員約百餘位,所送多是金銀珍玩。”馮三奇一頓又道:“官員間饋贈禮品皆屬正常,小的已經細細查點造冊以備大人垂問。”
大奎從來沒想到自己能有這麼多錢,況且光自己知道的。在隆平宅邸還有萬餘兩白銀,如此算來不是將近三萬兩銀子?大奎想到這裡不禁皺眉,如此一來自己豈不是與貪官污吏一般無二?
馮三奇笑道:“官場有句俗語說得好:三年州府縣,十萬雪花銀。換句話說,州府縣官銜皆是四品以下況且一年三萬兩,而大人的銀子有一半是吳王賞賜與俸祿,所以說大人心中勿要自責。”
大奎看着馮三奇的臉,不由心裡發毛。馮三奇臉上皮皺糾結,甚是可怖。而他說的話更有些危言聳聽。百姓一年的生活所需不過三五兩銀子甚至更少,而官員一年竟有十萬兩白花花的銀子作爲收入,而官宅動則數千兩甚至幾萬兩。這不是貪官是什麼?
“速擬一份名單來,將送禮的官員一一記錄在冊。”大奎要發飆了,不整頓吏治百姓何以安生?自己身爲江南通政使,怎麼能任由這樣的事情發生?馮三奇聞言不敢怠慢,轉身進了櫃檯開始埋頭整理名單。大奎在室內踱步,細細想了一下道:“你且在此細細寫來,本官有事過會差人來拿。”大奎說完這句話轉身出了賬房。
大奎隨即招齊馮師爺與四名侍衛及楊小虎,通知大家打點行裝準備南下隆平府。楊小虎不禁問道:“義父,我們爲何走的這麼急啊?”
大奎望着衆人道:“本官愧對吳王愧對江南百姓,身爲江南通政使卻是毫無作爲。今番即將與衆位遊歷江南,還江南百姓一片青天。都去準備吧!”望着衆人離去,大奎不禁感嘆。吳王已經有所暗示,叫自己儘快離京,並說四品以下官員儘可先斬後奏,如此說來自己再耽擱恐怕有負王命。
等到大家收拾齊備,大奎在前廳中讓馮師爺寫了一封奏摺。大概內容既是奏請吳王恩准,在臨安府設立江南通政使衙門,爲方便辦案請朝廷允許自行招募衙差二百名。另外大奎奏請吳王收回大奎在應天的府邸及府庫中的金銀,以此表明自己以身作則絕不貪戀富貴。
馮師爺將奏摺一揮而就,大奎看過以後蓋了官印,由許元持了奏摺騎快馬送往吳王宮。
(奏摺起源於清代,但卻是沿襲明代題本與奏本的路數。以下統稱爲奏摺)
大奎吩咐衆人準備車馬,明日啓程南下,衆人齊齊拱手領命。
回到後宅房中,見到黃鶯卻在撫琴,大奎將自己的想法與黃鶯說了一遍。
黃鶯起身來到大奎身邊微微一笑道:“無論夫君去哪裡,鶯兒都跟在身邊!”雖是短短一句話,但言語間滿含款款深情。
大奎將黃鶯輕輕地擁在懷裡,溫言道:“爲夫身爲江南通政使,自該有所作爲。爲夫身負重任卻有勞夫人隨我奔波,爲夫心裡着實愧對夫人。”
黃鶯笑道:“鶯兒從前是江湖兒女,這點路還談不上什麼奔波。只是希望夫君無論走到哪裡都能平平安安,那奴家心裡也就知足了。”
大奎欣慰道:“爲夫打算將府內金銀細軟還給朝廷,以求潔身自愛。咱們在隆平有宅邸,這所宅邸也不要了,一併還給朝廷。”
黃鶯聞言一驚,擡起頭看着大奎不禁問道:“你將錢財都還了,那我們怎麼辦?”
大奎笑道:“府中現有金銀細軟總計一萬七千兩,我們留下三百兩就好,其餘的一概不要,免得落下貪官的口實。”
黃鶯聞言心中不禁一陣肉疼,那可都是銀子啊。
兩人相擁在一起再不說話,大奎心意已決,黃鶯雖是心中不捨但卻言聽計從。
過了許久黃鶯幽幽道:“夫君之命,奴家不敢不從,但有一事奴家不敢隱瞞。仙音閣已將奴家看中的琵琶送到府上了。”
“啊?”大奎頓時鬆了抱着黃鶯的手,滿臉驚駭的望着黃鶯。
黃鶯嫣然一笑道:“夫君不用如此看我,仙音閣的店家不會來討銀錢的。”
大奎聞言疑惑的問道:“這是爲何?你拿什麼會的帳?
黃鶯笑道:“我把你的腰牌押給店家了!”大奎再次暈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