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於孝天率部在南日島東部厲兵秣馬等候褚彩老到來的時候,二月初留在狼穴看家的劉老六忽然間派人趕到了島東的營地之中,告訴於孝天,說褚彩老派來了一個手下,帶了條船來到了南日島狼穴,要求見於孝天。
於孝天聽到這個消息,不由得感到十分意外,因爲他現在等的可不是褚彩老派人來跟他談判,而是在等褚彩老大舉來犯,想要趁此機會給褚彩老一個下馬威,從此讓他海狼在大明海上揚名立萬。
而且據他之前打探到的有關褚彩老的性格,褚彩老在最初出道之時,性情豪俠,善於廣交朋友,而且爲人也是仗義疏財,做事圓滑周到,所以在同行之中,很快建立起了相當廣的人脈關係,並且迅速的壯大了起來,招徠了不少海盜投奔於他,使之在沒幾年時間裡,便成爲了海上的一個巨寇。
可是這些年來,褚彩老的性情隨着他的實力擴張,也漸漸的改變了,從以前的豪爽俠義,變得開始有些剛愎自用,目中無人了。
而且他也變得有些心胸狹隘,睚眥必報,仗着他實力強,人多勢衆,對於周邊一些同行不再像以前那樣好相遇,只要有人對他稍有不順,他便喜歡仗勢壓人,用武力解決,要麼將得罪他的人趕盡殺絕,要麼逼其就範投靠於他。
而且他帶着手下行掠的時候,手段也變得越來越殘忍,以前還挑揀一些富戶下手,現如今一旦登岸不管男女老幼,只要船上有地方,就盡數擄走,他手下所出沒的地方,現如今連漁民都不敢在輕易涉足前去打漁了,此人對沿海地方的破壞性極強,以前周邊的同行還樂於與其打交道,但是現在所有人提起他都談之變色,避之不及。
這一次他派出掠私船隊大舉襲擾褚彩老的船隻,報復褚彩老不守規矩對他海狼的商船殺人越貨,並且在年前故意將這件事是他所爲的消息散佈出去,目的很簡單,就是打算跟這個傢伙硬碰硬打一場,一是通過這次交手,檢驗一下他現如今實力到底如何,他如此帶兵是否合適,另外一個目的就是想要通過這次和褚彩老一戰,打出他海狼的威風,打出他的名號,以此揚名立萬。
可是沒想到褚彩老這一次卻沒有讓他如願,他期待的大舉來犯根本沒有發生,反倒是派了一個手下帶條船過來,看意思是想要先和他談談了。
正在島東臨時營地集訓的那些手下頭領們,一聽這個消息,也都大爲泄氣,不由得一個個破口大罵了起來,罵褚彩老這廝是隻瘟雞,憋了這麼長時候,居然下了個軟蛋!
於孝天揮手讓報信的手下先下去,摸着下巴琢磨了一陣,然後對王宏等人笑道:“看來這個褚彩老倒不是個衝動之人,是咱們把他想的太簡單了點!他沒敢像咱們想的那樣囂張,還是看出了點什麼,所以他纔沒如咱們的願,氣勢洶洶的帶着手下直接殺奔過來!
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他這次派人來,一是想要探探咱們的虛實,二是想要給咱們來個先禮後兵!
既然如此,你們也不必失望,該來的總是會來的,咱們如此敲打他,我不信他褚彩老就能忍得下這口氣,現在這麼多人都已經知道,偷襲他的鬼船乃是咱們派出去的,要是他不討回點場面,以後他褚彩老誰還會在乎?
我先去見見他派來的使者,看看他的葫蘆裡面到底賣的是什麼藥,總之不會讓他如願,褚彩老拿不到他想要的東西,總是還會來的,你們也不會白忙活這麼長時間!
王宏、馬梟……”
王宏和馬梟聽到於孝天點到他們的名字,於是立即一起躬身抱拳道:“屬下在!”
“這裡就有勞二位暫且代我管着,這些天弟兄們也都辛苦了,明日讓大傢伙休息兩天,換洗換洗衣物,好好的改善一下伙食,我不在這裡,你們接着操練,眼下船隊配合還是略顯生疏,各船對指揮旗令的反應速度還不夠快,如此很容易在戰時出現意外的混亂!
另外各船操船水平還有船上弟兄操練的水平參差不齊,許多船上的弟兄還有待提高,莫要以爲現在咱們這樣子就已經是了不得了!自滿之心不可有,明天你們在紅藍兩方,各選出一條表現最好的船,給予嘉獎!
這兩條船可授予先鋒旗!每條船賞銀二百兩,年內加休假一次!以示嘉獎,望全體共勉!”
王宏、馬梟聞令立即抱拳道:“屬下接令!”
扭頭過來王宏就樂開了,對其他人說道:“褚彩老下軟蛋,咱們就先歇一下無妨,好事多磨嘛!這不明天大傢伙就都可以喘口氣了!明晚我王老三自己掏荷包請諸位喝酒!弟兄們可是要賞臉呀!”
衆人聽罷之後都哈哈大笑了起來。
被褚彩老派來見於孝天的正是他的那個周師爺,這個周師爺是數天前從東山島乘船啓程,朝着南日島而來,半路上還在金門島停靠了一下,專門找那個肖掌櫃的手下,詳細的瞭解了一番當日他們在金門島東部海域和三條鬼船的那場大戰。
另外在到達泉州的時候,還在泉州稍作停留,找到了當地幾個商賈,又打聽了一番有關海狼的消息,可謂是做足了功課,這才駛向了南日島。
他的座船剛出現在湄洲灣一帶海面,便立即被海狼的巡船盯住,等他的船一入鸕鶿島一帶水域,馬上便被海狼的巡船攔住。
周師爺這是第一次見到海狼部衆,當他看到統一服裝的海狼部衆,而且這些海狼部衆年紀都正值壯年,一個個都是一副龍精虎猛的架勢,而且臉上流露着一種傲然之色,和他所見過的其它同行相比,有着一種氣質上的巨大差異。
他也見過不少官兵乃至是水師官軍,可是蒐羅了一下他印象之中的這些同行還有官軍,他沒有找到一家能和這些海狼部衆相媲美的,如果說海狼部衆還是賊的話,他有點不敢認同,因爲這些人雖然行賊之事,但是進退之間,卻更像是當兵的,甚至於和眼下兩廣、福建一帶最精銳的官軍相比,他們也毫不遜色。
這讓這個周師爺大爲驚訝,和打聽到的傳聞相印證一下之後,他感覺這海狼果真很不一般。
攔住他座船的海狼巡船隻是一條小型的鳥船,這種船在沿海一帶多用於短途運輸或者充當大漁船使用,輕載狀態下航速相對較快,而且能經得起一定程度的風浪,所以也是海盜們喜歡用的一種船,在海狼之中,這種船因爲體量較小,戰鬥力不夠強,但是速度上有一定優勢,所以便被作爲巡船使用,主要負責巡邏海狼控制的海域和航道,一般並不參與重要的戰事。
這種船也沒有被編入到三大分船隊之中,而是單獨在三大分船隊之外,編列了一支二十多條的巡船分隊,分散在各處航道上巡邏使用。
所以這種船武備一般,並沒有像主力戰船那樣,也統一換裝新式的火炮,這倒不是於孝天捨不得給這些船換裝上新炮,而是因爲這些船隻船體結構單薄,即便是對其進行改造加強,也很難承受住新炮的後坐力,如果強行給他們換裝的話,這些船恐怕也只有一兩次開火的機會,幾炮放完,就基本上船體震裂,自行解體了。
故此這些巡船上,也就不可能再換裝新炮了,但是爲了增強其武力,這些船上都加裝上了不少裁撤下來的舊式火炮。
攔住周師爺座船的這條海狼的巡船上,就在甲板兩舷處足足裝了四門百子銃,船首位置還加強了一個小平臺,裝上了一門三號弗朗機炮,也就是重量在一百多斤的一種稍輕一些的佛朗機炮,比起小號的佛朗機炮威力要相對大上一些,貴在看中了這種炮的射速,近戰的時候威力也不算太小,而有些船上甚至裝了六門碗口銃或者百子銃,這樣的武力對付一般的武裝商船,還是已經相當充裕了。
而且這些炮雖然在海狼之中已經算是二線被淘汰的火炮了,可是保留下來的這些炮,卻還是經過仔細挑選之後的,基本上可以保證使用的安全,而且在重新列裝的時候,還對其中部分炮的內膛進行了仔細的打磨鏜光,使得其安全性更好一些。
這樣的火炮數量,即便是和一些水師的戰船相比,也毫不遜色,誰讓海狼現如今財大氣粗,玩兒的起這樣的傢伙呢?
周師爺在亮明瞭身份之後,雙方並未起什麼衝突,而周師爺也明言此次要前往南日島,代表褚彩老去見見海狼的大當家於孝天,所以那條攔住他的巡船,也沒有爲難他們,直接便將他們“護送”着駛往了南日島。
途中周師爺很仔細的觀察了這條監視他的海狼的巡船,這種鳥船他當然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他最關心的就是這種海狼的船上是否有他擔心的那種紅夷炮。
剛纔雙方接近的時候,海狼的巡船保持了高度的戒備,船上各炮的炮衣全部被揭開,而且在獲知這條船是褚彩老的船之後,船上海狼部衆始終對他們保持戒備狀態,並未放鬆警惕,所以船上火炮的炮衣並未再被蓋上。
這也讓周師爺得到了一個近距離觀察它的機會,周師爺仔細觀察了一番之後,心中既有些放心下來,但是同時又有點擔心。
因爲這條海狼的船據他觀察,船上並未裝備他所擔心的那種紅夷炮,這在他看來,是一個很好的消息,起碼說明海狼沒有足夠的紅夷炮裝備他所有的船隻,他可不知道海狼的這些巡船不裝備新炮不是他們裝不起,而是船體結構限制了它們使用新炮,而是錯以爲海狼並沒有足夠的紅夷大炮。
但是讓他擔心的是這條鳥船,本身來說並不是什麼好船,連大船都算不上,海狼卻像一個土財主闊佬一般,在這樣的小船上,足足裝了六七門各式“大炮”,這些炮雖然算不上太好的東西,但是放在他們那裡,就算是褚彩老的那條大福船,也就是逼這條鳥船多裝了三四門,充其量也就是裝的炮大上那麼一點點罷了。
拜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