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一官自從這次從日本回來之後,和顏思齊之間的關係漸漸緊張了起來,考慮到安全的問題,他主動要求搬離了大寨,搬到了距離岸邊較近的一個寨中。
隨着顏思齊不斷從陸上移民過來屯耕,開荒的面積越來越大,原有一座大寨已經沒法滿足他們的需要,於是顏思齊便將移民們分爲了很多小的寨子,滿足移民的需要,同時也讓各個小寨擁有一定的自保能力,並且派駐一些手下對他們進行管理,同時也負責保護他們的安全。
故此鄭一官提出要搬到小寨之中,顏思齊也沒有反對,正好這樣也可以減少鄭一官和他手下之間的衝突。
所以鄭一官現在的寨子,算是一個相對獨立的寨子,主要住的是他帶來的一些手下,還有部分這裡的移民。
而且鄭一官所在的寨子,距離海邊比較近,不用出入笨港,他自己這段時間在海邊也建起了一個臨時性的碼頭和棧橋,以供他手下的船隻靠泊補給之用。
總之現在鄭一官在笨港,是一個相對獨立的狀態,基本上不受顏思齊的調遣,而顏思齊爲了避免和鄭一官起正面衝突,也沒有過多幹涉他的行動,任其自行管控他的手下。
這一點已經讓許多人很不滿意了,但是顏思齊有苦自知,雖然知道這麼下去不是辦法,但是也只能這麼做,如果如此長久下去的話,漸漸的他手下分崩離析也就是時間的問題了。
鄭一官雖然相對獨立,但是卻始終比較關注顏思齊的動向,買通了一批顏思齊的手下,幫着他盯着顏思齊的活動。
他也是通過這些買通的手下,打探到了顏思齊從於孝天手中購買炮銃的事情,並且打聽到了顏思齊向南日島海狼交付銀子的時間,但是他卻還是疏忽了一點,那就是他沒有徹底打聽出所有的細節,以至於他沒有能提前知道顏思齊已經防着他了一手,派人運銀子的時候,已經提前通知於孝天,請於孝天派人來接他派出的運銀船。
本來鄭一官在派出鄭蟒,尾隨伏擊陳衷紀帶的運銀船之後,認爲自己的安排已經算是天衣無縫了,接下來他只等着收穫這幾萬兩銀子,然後看着顏思齊氣急敗壞跟他反目了。
但是他正在暗自得意的時候,卻意外的突然收到了一個讓他感到五雷轟頂的消息,那就是鄭蟒事敗,不但沒有能奪下顏思齊的運銀船,反倒是敗露了身份,遇上了一支莫名出現的船隊,攪黃了他們的好事。
鄭蟒已經意識到他們行跡敗露,生怕接下來事情無法控制,所以便派了一條船先行趕回笨港這邊,將消息稟報給鄭一官,請鄭一官趕緊離開這裡,以防陳衷紀脫困之後,回來報信,導致顏思齊對鄭一官突然發難。
原本滿心歡喜,等着摘桃子的鄭一官一聽就蒙了,急忙問報信之人,突然出現的船隊是什麼身份,但是因爲這條船走的早了一點,未能看清楚來的船隊的旗號,故此也說不清到底來船是什麼身份,只是說這支船隊來的突然,而且看架勢是來者不善,是敵非友的可能性更大。
而且在他先行趕回來的路上,他們船上的人還隱約聽到了背後傳來的隆隆炮聲,而且炮聲綿延不絕,持續了很長時間,再後來的事情他們就不清楚了。
鄭一官聽罷之後,這心頓時一下就沉了下去,起身在屋子裡面來回走動,腦子裡面急轉,分析這件事可能帶來的後果。
他無法猜出這支突然出現的船隊是什麼來頭,但是從這個報信的手下帶回來的零碎消息之中,他感覺非常不好,而且十分不安,從這些零散的信息之中,他基本上可以判定,鄭蟒這一次肯定是把事情辦砸了。
這支突然出現的船隊,攪黃了他的好事,而且很可能和鄭蟒發生了激烈的衝突,那麼這個船隊是什麼人的船隊呢?他思索了一下之後,覺得心裡面一陣陣的發寒,因爲在福建沿海,包括這個臺灣海峽,現如今實力最強的海盜,也只有海狼,另外幾股比較大的海盜團體,也只有他和顏思齊還有褚彩老了。
褚彩老的船隊不可能這個時候會在這一帶活動,而顏思齊這段時間的手下們多都被收回到了這一帶,但是卻沒有消息說顏思齊手下有大批船隻出海。
那麼唯一剩下的一個可能,就是海狼了!這個時候也唯有海狼的船隊纔可能會出現在這一帶,而顏思齊和海狼這一次暗中交易,那麼很可能……
鄭一官想到這裡,冷汗刷的一下就從汗毛孔裡面冒了出來,轉身立即叫道:“傳令下去,所有人立即收拾一下,一個時辰之內,登船離開這裡!……”
鄭一官所在的寨子之中,頓時便陷入了一片大亂之中,這些鄭一官的手下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爲什麼突然之間好好的,鄭一官卻像是瘋了一般,令他們立即收拾東西撤離這裡,有人想問鄭一官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爲何要走的這麼急。
但是但凡問的人都被鄭一官罵了回去,令他們少打聽,只需按照他的吩咐辦就是了,趕緊準備,並且馬上離開這裡。
於是這些聚在這裡的鄭一官的手下們都如同炸窩了一般,在寨中四處亂竄,緊着收拾他們的各種貴重細軟,並且打包運往了碼頭裝船。
同時鄭一官還下令,將寨中少量顏思齊的手下全部控制了起來,用繩子綁上,丟在了一間屋子裡面,連嘴巴也堵了起來,不讓他們發聲,更不可能跑到大寨那邊去通風報信。
因爲事發突然,鄭一官在這裡存放了不少貴重之物,一時間根本來不及都收拾完,搬運到岸邊碼頭裝船。
於是他的手下們便請鄭一官寬限他們一些時間,給他們多留點時間,將這些東西收拾好之後,裝上船再走不遲。
但是鄭一官根本不答應,勒令他們只收拾最值錢,另外相對比較輕便的東西裝上船,至於那些粗笨一些的東西,還有一些不太值錢的東西,則直接丟在這裡不要了,總之一個時辰之內,所有人必須登船起錨,離開這裡。
鄭一官在這裡其實留下的人手並不是很多,除了幾百人留在寨中之外,其餘的人船這段時間多被他派出去到漳泉一帶沿海活動去了,以他目前在這裡的實力,絕對沒有顏思齊的實力強,如果顏思齊選擇這個時候,跟他徹底翻臉的話,他最多也只能在這裡堅守一兩天的時間,根本等不到他手下聚齊來這裡救援於他。
所以這個時候鄭一官當機立斷,不做任何猶豫,寧可拋棄一些財貨,也不敢再在這裡耽擱了,寨子裡面好是亂了一陣之後,鄭一官便帶着這裡的幾百個手下奔往了他們的小碼頭,分乘上了停在這裡的六七條船,帶着船上的財貨,立即楊帆起錨,駛離了岸邊,拋下了岸上一幫一頭霧水的移民,不知道這個平日裡看起來人緣不錯的鄭當家今天發什麼瘋。
直到鄭一官帶着人登船離岸的時候,纔有人將消息報到了總寨之中,報知了顏思齊得知,顏思齊聽罷之後,也大爲吃驚,不清楚今天鄭一官這是發什麼瘋,爲什麼突然間帶着他全部手下,登了船離開了這裡,而且還將不少財貨搬上了船,似乎像是要搬家一般。
他甚至有點不相信這個消息,連續問了兩遍,才確定自己沒有聽錯,起初他還有點暗自高興,覺得鄭一官這個禍害,總算是自己走了,走了更好,他以後也省的爲這廝費心了。
但是接下來轉念一想,這件事不科學呀!鄭一官沒理由這個時候突然間急匆匆的離開這裡呀!難道是他遇上什麼麻煩事了嗎?
就算是他要走,現在好歹鄭一官和他之間也沒有撕破臉,鄭一官就算是有再着急的事情要離開這裡,也完全可以給他打個招呼再走,他也不會攔着他不讓他走呀?
顏思齊百思不得其解,於是趕緊招呼了一些手下,呼呼隆隆的朝着鄭一官所在的那個寨子奔去。
當他進入鄭一官所在的寨子裡面以後,才發現這裡確確實實是已經人去屋空,寨子之中亂糟糟的一大片,到處丟的都是東西,其中有不少東西居然還相當值錢,但是居然也被鄭一官丟在了這裡,明顯是不要了。
於是顏思齊更是不理解了,趕緊派人趕緊在寨中搜索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線索。
好一陣折騰之後,他們才找到了一間屋子,裡面關押着十幾個屬於顏思齊的手下,這些人全部被綁的牢牢的,連嘴也被塞住了。
於是顏思齊的手下趕緊將這十幾個人給放了出來,送到了顏思齊面前。
顏思齊立即問他們到底出了什麼事,但是這幫人也都稀裡糊塗的,只是說鄭一官突然間命人將他們控制了起來,一個個綁上之後又塞住了他們的嘴,便將他們丟在了一間屋子裡面,然後外面就亂哄哄的一片,沒多長時間,鄭一官便帶着人奔往了他們的小碼頭,登船離開了這裡,具體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們也不知道。
顏思齊這一下真是被鄭一官搞糊塗了,隱約之間感到一絲不安,因爲今天一早,他才送走了陳衷紀和三條船,裝了足足四萬兩銀子,運往了南日島,這才下午時分,鄭一官就帶着他的手下,突然間棄了這裡,來了個不辭而別。
那麼這兩者之間會不會有什麼聯繫呢?顏思齊想到這裡,一下冷汗就流了一背,立即命人趕緊趕往碼頭,多派一些船隻出海,朝着南日島方向搜索,看看海上有沒有什麼異常的情況。
於是整個笨港一帶顏思齊的手下們,這一下都忙活了起來,一條條船很快便開始拔錨,駛出了笨港,朝着海面上行去,然後升起了滿帆,加速向着笨港西北方向的南日島一帶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