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門外。
寅時初。
咚~
“入朝!”
一聲鐘響,伴隨着太監的喊聲,從太和殿內的老太監開口,五步一崗,十步一哨,自太和殿內,延綿向外一條長龍,數以百計的太監,站在雪地中,高聲吶喊着。
話音還在空中迴盪,負責把守太和門的武將,揮了揮手道:“開宮門!”
嘎吱,嘎吱~
那兩丈餘高的紅漆木門,一扇門足足有千斤之重,需要十名將士合力,才能推得動。
中間的御道大門緩緩推開,站在太和門外御道上的,只有一人,朱標頭戴冠翼,一身赤紅色的蟒袍,手中抱着一塊玉圭,這不是他第一天上朝了。
十幾年來,具是如此。
在朱標監國之前,這太和門的御道大門,是不開的,因爲沒人從這裡過。
而隨着兩旁小門被推開,朱標雙手舉着玉圭,緩緩向內,他走在中間,走在前方,左側是五部尚書,左右侍郎,右側是在京勳貴,高品級武將。
無論左右,同朱標行進的速度,保持一致,雙方隔着一定的界限,卻是無一人敢逾越雷池。
直到朱標領着衆官員走到太和門廣場的階梯時,止住了腳步,身後的羣臣也跟着站住。
“聖駕至,拜!”
那太和殿內的老太監高喊一聲,外邊的小太監也跟着齊聲吶喊,只是片刻間,如洪鐘般的聲響,在整個太和門廣場震顫。
朱標居中,雙手舉着玉圭,緩緩躬身,九十度鞠躬,而身後的文臣武將們,則是悉數朝着階梯上的太和殿跪拜,山呼萬歲!
“歸!”
那老太監又喊了一聲,只見這時,朱標手持玉圭,邁步向着上方走去,步履矯健,這幾個月的時間,他只感覺自己的身體前所未有的舒適。
那些往日折磨他的病症,消失的乾乾淨淨。
雖然還要早早起牀,來主持着三日一次的朝會,但畢竟其他時間,有功夫偷閒睡覺,恢復還是可以看見的。
面色紅潤的朱標向前走着,各部尚書也紛紛向上一步,三段高的階梯上,朱標的位置在太和殿門外,那個最高的階梯,他站在太和殿外,背對着龍椅,面朝百官。
而各部尚書則是在第二個平臺上,以及如今在京的爲數不多的勳貴們,可以站在第二個階梯上。
第三個階梯平臺,就是階梯的最下方,廣場!
朱標朝着太和殿內端坐的朱元璋躬了躬身,只見朱元璋微微點頭,他們父子二人,又不知道在心裡盤算着什麼大戲。
而這一次的,丑角是誰?主角又是誰?
轉過身,朱標將手中的玉圭向上拱了拱,面朝百官的方向,開口道:“西北戰事不斷,朝廷山高水遠,肅州至嘉峪關防線,五鎮之地,兵甲不過四萬餘人。”
“糧草不過百日之用,察哈臺汗國,不遵王命,不聽教化,聖喻,朕雖遲暮之年,亦有當年之勇。”
“察哈臺雖距京師,千里之遙,固有其土,其民,不知理國,挑起戰火,朕思量日久。”
“決意盡起京營之兵,攜萬民之勇,守祖宗之地,驅敵於關牆之外。”
“接着,戶部尚書楊靖,戶部左侍郎,趙勉,兵部尚書,沈溍,兵部右侍郎茹瑺,留五軍都督府武定侯郭英,守備皇城內外,留曹國公李景隆,守備金陵形勝。”
“爲表朕與敵寇,誓死破敵,盡起各營兵馬,一十七萬,號五十萬大軍,馳援西北。”
“暫令,東宮,提兵三萬,於洪武二十三年,二月十五爲先鋒軍於西安駐紮。”
“待朕統軍所過,再行進軍。戶部當緊密籌措,行軍所耗,兵部當嚴格檢驗出徵將士!”
“旨意所到之日,洪武二十三年,六月之前,齊備糧草,軍械,欽此!”
朱標並沒有要處理什麼國事,也沒有讓各部的人出來奏事,堂而皇之的站在那裡,宣讀着最高行政命令,聖旨!
只是他的聲音還未落下,邊上的各部臣工,交頭接耳,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對方,朱元璋已經釋放了遷都的信號,如今又要讓朱標領軍三萬,打着馳援西北的名義,去西安暫時駐紮。
從大明朝建國之後,除了第一次北伐收復燕雲之地外,朱元璋已經很久沒有御駕親征過了。
一個小小的西北察哈臺汗國,他們對大明朝的威脅,小的可憐,真的值得朱元璋去御駕親征嘛?
還是說,他打着御駕親征的旗號,去做強行遷都的事情?
每一個人的心裡都有自己的小九九,朝廷遷都,那可是天大的事情,代表着朝廷的重心會發生偏移。
無論是經濟首先,還是軍事首先,都會發生極大的偏移,如今朝廷在東南沿海,所有的外敵,對大明都城,有着千里之遙的縱深防禦。
山高路遠,各地都有兵馬阻隔,可以說,按照這個情況下去,只要內部不亂,外部很難衝破大明的三道防線攻到帝都城下。
衆臣還在迷茫之際,下方的徐贗緒,躬身出班道:“啓稟陛下,東宮,臣徐贗緒,有本啓奏!”
徐贗緒躬身上前,站在階梯的下邊,黑夜中,也看不清楚他的表情變化,朱標擺了擺手道:“允奏!”
“西域三十六國之地,自漢武始,終爲我華夏之地,然前元朝廷,裂土封王,建立四大汗國,察哈臺汗國於西域之地,阻塞絲綢之路。”
“爲朝廷發展所慮,臣獻國策一本,望它能使陛下,更加了解,西域之地於華夏之重要,於中原之重要。”
“幾千年來,我族之敵,盡皆來自北方,西北之敵雖少,然臣殫精竭慮,遍覽歷代疆土,西域,可爲西北之門戶也。”
“若得西域,朝廷便有更多養馬之地,西域大馬,更勝中原之馬,若能於西域劃分郡縣,以行控制,則我朝與北方壓力,必將大爲減弱。”
“自輿圖上觀,若北方草原,同時獲得西域,遼東之地,則中原華夏,必將疲於應戰,天下皆敵。”
“倘若我朝同時控制西域遼東,則對北方草原,形成夾擊之勢,三面合圍之態,及至那時,戰否戰,合否合,皆在我朝之手。”
“進可三路之兵,犁庭掃穴,退可封鎖草原,餓也餓死他們!”
徐贗緒是沒上過戰場的,但這並不妨礙他是勳貴出身,武將集團的文官。
他爹是大明開國第一名宿,是萬人敬仰的中山王,耳濡目染之下,戰略目光還是有的。
更何況,這番話,也未必是他說的。
“臣此策,可爲我朝控制西域之先行之策,百十年後,西域與中原,再也無法脫開聯繫,獨善其身。效法雲南之地,永絕後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