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萬里的大海上,一艘艘巨大的戰船正在航行,桅杆上懸掛着的大明國旗和軍旗正無時無刻不在向外界證明着這支船隊的身份。
大明,東南水師,薛。
薛顯這位大明的水師都指揮使算是大明朝最精通海戰的了,從他爹薛恪那一輩跟着朱元璋打鄱陽湖海戰開始,薛家就一直是打水戰的將門。
到了他這一輩當然也是虎父無犬子,東南水師成立之後,他就掛了帥。
現在,正是他領命出征北上朝鮮戰場的時候。
踩在甲板上,貪婪的嗅着海風,雖然有些腥味,可薛顯還是很陶醉。
比起寬敞明亮卻處處牆垣宛如囹圄的衙門,萬里無邊無際的大海纔是薛顯的最愛,人生的歸宿。
正美着呢,副將袁泰禎走了過來。
“薛帥,聽說您又下令改了道?”
“對,剛不是碰上平津來的傳令兵了嗎,太師諭令有變,咱們不去光州,北上去南浦。”
袁泰禎就有些不滿的嘟囔一句:“哪有朝令夕改的,一道軍令,來回改三遍了,說好的秋後發兵提前了兩個月,兄弟們什麼都還沒準備好呢就倉促動兵。
現在又改道去南浦,那可是朝鮮腹地,咱們匆忙出兵後勤帶的本來就不多,這倉促一改,萬一在南浦那被拖住,兄弟們吃什麼喝什麼。”
薛顯微微蹙了一下眉關,有些不滿道:“你哪來那麼多廢話,聽令而行就是,操的心還挺多,這是太師下的令。”
“太師,他知兵嗎。”袁泰禎在東南當了半輩子兵,可是從沒見過陳雲甫,故而談不上什麼尊重:“年輕輕的......”
話都還沒說完,就發現薛顯扭頭看向自己,嚇的連忙緘口。
“泰禎,你跟着本帥十幾年了,說話注意點。”
袁泰禎急聲道:“薛帥,末將就是因爲跟了您十幾年所以才勸的,咱們當兵打仗,打贏了功勞人家文官拿一半,打輸了咱們就得自刎殉國,這都叫什麼道理啊。
這次去南浦,
打贏了,您說算是您的功勞還是咱們頭上那位太師的功勞,要是打不贏,您咋辦。
南浦的位置咱們都知道,從南浦登陸就相當於擠在了開京和平壤中間,到時候萬一被朝鮮人給南北包抄,咱們可是連逃都逃不掉。”
薛顯的眉頭皺的更緊,他嘆了口氣說道:“行了,這話就別說了,咱們現在到哪了。”
“剛過黑水洋,往西就是威海衛,往東,還有兩天就到朝鮮西海南浦港了。”
“加快點速度,趕在正日子前到地方,執行軍令。”
袁泰禎抱拳,啥話也沒說扭頭就走。
看着自己心腹副將離開的背影,薛顯搖了搖頭。
不過隨即薛顯也望向北平方向嘆了口氣。
太師啊太師,您這又是玩的哪一齣啊。
平壤。
震耳欲聾的喊殺聲越來越近,已經從城頭暫避鋒芒退回到城內的李芳遠此刻焦頭爛額。
大明這次是真發力了。
此前一連固守十幾天的防線今日竟然才堪堪半日就搖搖欲墜,這說明什麼。
說明之前十幾天,明軍根本就是收着力再打,目的只是爲了把自己這‘三十多萬’大軍拖在平壤,好爲他們的水師爭取到登陸空間而已。
現在不知道什麼原因,明軍的主帥竟然能夠看穿平壤是座空城,這才發了狠,玩起了全面進攻。
三十多裡的防線,聽起來很唬人,可防線拉的越開就意味着橫向防守越是薄弱,所以李芳遠纔不得不拉出三條防線,搞出五里長的縱深來補充。
可現在第三條防線根本無暇幫助前面的兩條防線友軍,正忙着來剿滅已經攻到平壤城下的明軍騎兵呢。
兩條防線,十萬人,要在三十多裡的橫向戰場上攔住二十多萬明軍的全面進攻。
無堅城可守的情況下,壓力太大了。
“大君,第一條防線被突破了,明軍騎兵正順着缺口涌進來,我軍,我軍已經開始出現潰兵了。”
“讓第二、第三條防線都撤回平壤。”
李芳遠做出了決斷,狠聲道:“給本君先把城外那一萬明騎吃掉!”
副將領命要走,又被李芳遠喊住。
“唉,罷了,撤回來就行不要戀戰,以免突破的明軍銜尾追殺無法割捨。”
平壤城頭響起了鳴金撤退的信號,固守在第二、第三條防線的朝鮮軍迅速撤退,而常茂這個時候自然不會輕易鬆口,催促前軍銜尾追殺。
“給老子咬住,死死咬住,能殺多少殺多少。”
攻堅戰在這一刻變成了殲滅戰,大明兒郎們歡呼着,盡情享受起追擊的樂趣。
萬丈高空俯瞰,幾十平方公里的戰場上,大量的朝鮮軍在狼狽逃竄,身後面,是如汪洋大海般緊緊追殺的明軍。
好在朝鮮軍的第一條防線此刻還沒有完全崩潰,遲滯了明軍全面追殺的步伐,不過這一部朝鮮軍也不是傻子,看出了李芳遠是打算犧牲掉他們,又能有多少願意繼續死戰的呢。
當第一個將領放下刀嚮明軍投降的時候,大量第一條防線的朝鮮軍紛紛選擇了投降。
一場大捷,正在向常茂遙遙招手。
這裡面追殺最過癮的毫無疑問是王弼,他負責的畢竟是騎兵嘛。
可能唯一讓王弼有些不爽的就是朝鮮軍有一多半都逃進了平壤城。
“他孃的,這羣兔崽子跑的還挺快。”
王弼還在罵咧着嘟囔,就被常茂笑着打斷掉:“行了,此戰殲敵兩萬七,俘虜三萬九,一戰,打掉了李芳遠將近一半的元氣,還要怎麼樣。”
一場渡江戰役,一場平壤外圍戰役,兩戰前後殲滅、俘虜十二萬,常茂扣着手指頭算算,朝鮮的元氣也快打光了。
滿打滿算,李成桂現在手裡最多還能剩下二十萬軍隊。
一多半還得是戰力等同於無的道府軍。
“就剩一羣莊稼把式了,這次徵朝,咱們離着大獲全勝不遠了。”
常茂指着近在咫尺的平壤城哈哈大笑:“等到薛顯在南浦登陸,和我軍南北包抄平壤,老子就讓李芳遠死在這!”
王弼煞有其事的點頭,末了好奇問道。
“話說,太師是怎麼知道平壤是一座空城的呢?”
常茂懸停半空的手也是一頓,苦笑起來。
是啊,陳雲甫是怎麼判斷出來的呢?
嘖嘖。
要麼怎麼說人家當太師、劃九州。
真,料事如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