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明初第五大案
胡穂是在朱高煦一家就藩不久之後就來到雲南的,因爲不是自己選擇帶過來的原因,朱瞻壑打從一開始就不打算用這個胡穂。
甚至連搭理都不想搭理他,別的不說,就說胡穂曾經給東宮傳信一事,朱瞻壑就有足夠的理由不信任他。
不過,說是這麼說,但一直就這麼扔在那裡也不是個事兒。
人是老爺子扔過來的,且不管是當做釘子還是當做什麼的,朱瞻壑最起碼也得給他個一官半職的,而且還是得在王府裡的那種。
頂多就是不讓他接觸到不該接觸的東西就是了,相當於是給他掛個空職,養着就是了。
不過就現在來看,這胡穂可能還真不是什麼釘子,因爲據老爺子這兩年的所作所爲來看,這個可能性不是很大。
所以,對於老爺子把胡穂給扔過來這件事兒,現在的朱瞻壑更願意相信另一個可能。
老爺子打算噁心文官一把。
想想也是,胡廣是文淵閣大學士,這可以說是文人能夠在永樂朝所能做到的頂峰了,再往前的話那就是覬覦大位了。
這種領頭羊級別的人物被老爺子給趕回家了,如無意外的話最起碼十幾年不能再做官了,而且不管胡廣還是胡廣的兒子們都是這樣。
在這種情況下把胡穂給扔過來,相當於是既撤掉了文官的一個領頭羊,還把這隻領頭羊的兒子給送到了文官的敵人手中。
想想還真是挺噁心的。
你想啊,像胡穂這種人,第一他年紀太小,第二權利不夠,在雲南獲得什麼權利完全取決於朱高煦一家子的決定,第三就是太過於明顯。
在封建時代,大部分人家都會選擇着重培養嫡長子,畢竟嫡長子是要繼承家業的,代表着傳承。
這樣一來,小兒子就得不到什麼資源,再加上年紀小,能做的事情就更少了。
至於在雲南能得到什麼權利?這個就更好說了。
老爺子就說讓胡穂來雲南輔佐朱高煦一家子,但具體官職需要朱高煦一家子定,也就是說朱瞻壑就算是讓他去挑大糞他都得受着。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能幫文官集團做到什麼?
還有剩下的第三點。
胡穂是胡廣的兒子,是文官陣營的人,胡廣還是最先和朱瞻壑不對付,甚至互飆髒話。
這樣的關係,胡穂來到雲南,朱瞻壑能不防着?
所以,現在的胡穂,其實已經是一枚棄子了。
噁心到了文官,老爺子的目的達到了;沒得到半分雲南的情報,文官也不做指望了。
“如果不願意的話,你們可以拒絕。”
翌日,朱瞻壑一大早就把胡穂和金涯給叫到了自己的家裡。
胡穂現在不是很重要,只要不死,那就不會有人說什麼,但金涯不行。
金涯是金忠的繼子,是老爺子爲了金忠,而且完全是出於私人情感才金涯給送過來的,爲的就是……
唉,想想也很簡單,金涯此前被當做金忠的繼承人被培養了這麼久,但現在金忠有了親生兒子,原本會給到金涯的資源自然而然的就沒了。
從老爺子的個人情感出發,他是希望金涯和金達兄弟倆全都長大成材,這樣才能不辜負那個兢兢業業的臣子,也是幫助他靖難成功,是靖難第二功臣的金忠。
所以,這金涯纔是真正的麻煩。
“我等但憑世子殿下吩咐。”胡穂和金涯並沒有任何異議。
朱瞻壑中規中矩的給他們安排了職位,是幫助戶部統計雲南以及交趾一帶的人口和戶籍。
要說這是個養老養閒的崗位吧,算不上,畢竟是戶籍相關的事情,是要和戶部掛鉤的。
但要說這事兒重要吧,實際上也就那樣。
說白了,這就是跟在後面撿功勞,而且還是苦勞的事情,算不上好也算不上不好。
“那你們就去跟戶部官員對接吧,這段時間進入交趾的他國百姓很多,戶部的官員都要忙不過來了。”
見胡穂和金涯二人沒有異議,朱瞻壑也自然是很舒坦的。
胡穂無所謂,金涯他是真的打算好好培養培養。
關於金涯,朱瞻壑記得他的弟弟,也就是金忠的親子金達是個挺出色的官員,能言敢諫,雖然在後世的名氣不大,但也是載入史冊的。
現在金達被留在了應天,金涯來了雲南,就現在的情況來說,這兄弟倆已經變成了作品。
誰更加出色,那就從側面給朱高熾或者是朱高煦加分。
這其實就是一場無意義的較量,甚至極有可能人家太子都不會在意,但朱瞻壑還是覺得挺有意思的。
只不過朱瞻壑不知道的是,他剛剛想到的朱高熾,現在正準備成爲老爺子的一把刀。
攪亂整個大明,殺出一片新天地的刀!
——
應天府,皇宮,奉天門。
“陛下!不可!”
金幼孜滿臉急切,甚至擡頭直視坐在龍椅之上的朱棣。
“哦?”朱棣的眼睛眯了起來,語調上揚。
在這奉天門內的其實都是老人精了,就算是不知道官場的那些彎彎繞繞,但上朝這麼多次,對於朱棣的脾性他們是早就摸清楚了。
一見朱棣露出這樣的表情,金幼孜就知道事情壞了。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能不說。
“陛下,新稅制纔剛剛推行,您現在就要下令讓官紳也同尋常百姓一樣納糧,這無疑會讓天下所有的官紳不滿,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的話……”
這次,金幼孜還真是沒有什麼私心。
他的想法就和他說的那樣,如果讓官紳一體納糧,那動的就是整個大明中上層人士的利益。
別說是明朝了,這事兒放在任何時代都是幾乎不可能做到的,除非是秦始皇和漢武帝這種殺伐果斷的人。
但實際上,金幼孜可能忘了,他面前的這位皇帝也是這樣一個人。
“紀綱!”
朱棣一聲沉喝,穿透力極強,讓這奉天門內絕大部分的官員都爲之一抖。
隨着朱棣的話音落下,紀綱迅速站了出來,對着朱棣行了一禮,然後馬上轉身出了奉天門。
前前後後也不過是幾個呼吸的時間,紀綱就重回奉天門,但這次他不是一個人回來的。
錦衣衛,一百多名錦衣衛跟在紀綱的身後進了奉天門。
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是每兩個人爲一組,押着人上來的。
看着被錦衣衛押上來的人,有的人不明所以,有的人臉色鉅變,還有的人甚至已經跌坐在地了。
“看來,已經有人知道是什麼事情了。”
朱棣緩緩地從龍椅上站起身來,下了臺階。
走在百官中間,朱棣臉上的表情滿是深意,當朱棣走到面前的時候,幾乎每個官員都是神情緊張。
然而,朱棣卻並沒有直接對他們發難,而是走到了紀綱的身後,蹲了下來。
“知道是什麼事情嗎?”朱棣看着面前的胡儼,語氣玩味。
“知……知道……”胡儼低着頭,不敢看朱棣一眼。
解縉、胡儼、黃淮、和楊溥等人都因爲支持陳諤彈劾朱瞻壑一事被關在詔獄,在今日之前,胡儼等人還一直心存幻想。
在他們看來,彈劾朱瞻壑其實並不是什麼大事兒,哪怕朱棣很護着朱瞻壑,但在明朝,言官是一種很特殊的存在。
哪怕他們不像陳諤那樣是言官,但他們也一樣是怡然不懼。
從大明立國開始,言官就被賦予了特殊的權利,這也就導致了言官形成了死諫的潮流。
因爲上諫而被殺,那是要名垂青史的,皇帝也會落下個濫殺賢臣的名聲,所以很多時候就連皇帝都不能拿他們怎麼樣。
朱棣雖然比較特殊,但因爲靖難的關係,所以平日裡他也是不太會和言官硬槓,畢竟他的名聲已經很不好了。
爲什麼陳諤兩次上諫,還都是直接諫朱棣削了朱瞻壑的世子身份,廢爲庶民這種及其不可思議的諫議,就是依仗這一點。
但是他們沒想到的是,這次,和以前不太一樣。
“不知道,伱們還記不記得永樂七年,漢王……哦不,是吳王世子前往江浙一帶剿滅倭寇,揪出了一大批與倭寇勾結的東南海商。”
朱棣緩緩地走在人羣中,語氣沉穩但卻散發着讓人膽寒的氣息。
“其實,當日還有太多太多的人和倭寇有所勾結,最不濟也是和那些東南海商有所勾結,但朕都沒有直接處理。”
“能站在這裡,證明你們都是萬里挑一的人才,培養和擇選一個人纔是很苦難的事情,所以朕一直都很珍稀。”
“但是,朕的容忍換來的不是你們的回心轉意,而是變本加厲。”
“來,黃淮。”朱棣站定腳步,彎下腰親自將黃淮拉了起來。
“跟大家說說,身爲內閣大學士的你,是怎麼在你的家鄉作威作福,強令那些商人無視我大明海禁,走私糧食等貨物的。”
“再說說你是怎麼一而再再而三的通過倭寇擾邊,從糧食上賺到一筆又一筆的家財的。”
“再說說,你是怎麼要求那些東南海商,強行讓倭寇把他們的收益分一半給你們的?”
朱棣每說一句話,黃淮的頭就低一份,當朱棣說完的時候,黃淮已經再次跪在了地上。
“哼哼……”看着跪在地上的黃淮,朱棣很是不屑地笑了兩聲。
轉過身,大步流星,朱棣再次回到了那個他自己的專屬座位旁。
只不過,這次他沒有坐下。
“紀綱!”
“臣在!”
“傳令下去!所有錦衣衛立刻抓捕,五日之內朕要看到那些人一個不漏的全都在刑場上出現!”
“是!”
“呂震!”
“臣在。”
“立刻準備昭告天下!自即日起,大明再無不需繳稅之人!無論是官員、勳貴還是皇親,一律按照新的稅制繳納賦稅!”
“若有反對者……”朱棣的視線掃過下面的所有人,眼神中散發着一種名爲氣昂昂獨斷的寒光。
“按照通敵論處!”
……
禮部的速度還是很快的,再加上這件事鬧得實在是太大了,任誰都知道在這個時候敢冒頭就只有一個死字。
所以,退朝後不過一炷香的時間,詔書就已經離開了禮部。
當天晚上,應天城上下就都知道了這個消息。
對於這件事,聲音其實挺雜的,也挺多的。
商人和普通百姓表示很高興。
俗話說,不患寡而患不均,對於百姓們來說,自己辛辛苦苦種地,每年都要按時繳稅,但那些官老爺們身居高位卻不需要繳納一文錢,百姓們肯定心裡不舒服。
現在看着這些官老爺也需要和自己一樣繳稅,雖然人家仍然會過得比自己好不知道多少倍,但百姓們依然也很高興。
廢話,配合新稅制,以後他們的稅都是那些官老爺繳,他們怎麼能不高興?
對於這件事,同樣高興的還有商人。
商人及其後代不能出仕,這是大明的規矩,所以商人都會選擇和官員搭上線,從而獲得更多的利益,甚至是他們可望而不可及的權利。
現在官老爺們也要繳稅了,這代表着官老爺們更需要錢了,對於商人來說這就是機會。
他們怎麼可能不高興?
這些都是比較激進的,還有一些百姓的看法比較平靜和佛系,因爲這事兒跟他們的關係不是很大,那些官老爺們繳納的賦稅又不會進他們的口袋裡。
相比之下,還是新稅制的實行更能讓這些人高興。
當然了,有贊同的聲音,那自然就有反對的聲音。
和人們的預計不太一樣,反對聲音最大的竟然不是官老爺們,而是那些還在寒窗苦讀的士子們。
眼下,這事兒雖然跟他們沒什麼關係,但未來呢?
有幾個人讀書的最終目的不是爲了做官?做官的又有幾個不是爲了錢?
是!心懷天下的人從來都不缺!但相比之下,還是爲了權利和錢財去做官的人更多!
相比之下,官員們的聲音就要小得多了。
這件事情都涉及到內閣大學士了,這說明了什麼?說明官員這個羣體從上到下都爛了!
是,沒有都爛透,但對於皇帝來說,每個階層的官員都有人這麼做,那就是爛透了!
這個時候跳出來,是嫌自己的命長嗎?
要知道,應天城外的刑場已經搭建好了,等待着被血侵染的那一天。 ★тTk an★¢ 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