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航海不可停
“看樣子鄭指揮使的感觸很深啊。”
在鄭和抵達羅馬的第七天,朱瞻壑也回到了羅馬。
“鄭和見過世子殿下,世子殿下萬福金安。”
聽到朱瞻壑的聲音,鄭和趕忙躬身行禮。
“怎麼,這也不是你的故鄉,你此前也沒有來過這裡吧?怎麼看起來好像是觸景生情了?”
朱瞻壑靠坐在碼頭的欄杆上,看着羅馬的方向。
……
鄭和聞言語塞。
鄭和算是大明的老人了,不過他也沒有經歷過大明從反抗到建立再到崛起的那段過程。
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在看到斷壁殘垣、一片狼藉的羅馬時,鄭和突然想到了當年被元人肆虐的中原。
雖然他沒有見過,但他突然有一種感覺,感覺當年的中原也是這樣。
或許是因爲幼年遭遇過太多的苦難,鄭和總覺得朱瞻壑的所作所爲遠比當年的元人更加殘忍。
只是,他只能想想,不能說。
然而,不說,不代表別人就不會知道。
朱瞻壑看着愣神的鄭和,又隨着他的目光看向了一片狼藉的羅馬,輕笑出聲。
雖然朱瞻壑笑得很輕,但那淺淺的笑聲還是驚醒了鄭和。
很是惶恐地低下了頭,甚至就連告罪的話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了,這是鄭和所沒有面對過的。
其實,鄭和雖不算是天之驕子,但也是極少數的成功者了。
要知道,以前無論是太宗皇帝、洪熙皇帝還是宣德皇帝,對他都是比較好的,一是因爲他幾次下西洋,爲大明立下了汗馬功勞,二是因爲大明現在的航海人才還是太少。
但朱瞻壑卻不會慣着他。
鄭和沒錯,朱瞻壑也沒錯,如果硬要說錯,只能說他們的想法錯了,陣營錯了。
“看來,鄭指揮使對這羅馬很是同情啊,只不過啊,不知道當鄭指揮使得知我當日攻陷這羅馬時,在教廷,甚至是教堂的陰暗角落發現的那些景象時,還會不會繼續同情他們。”
想到這裡,朱瞻壑似乎回到了當初攻陷羅馬的那一天。
其實,朱瞻壑一早就知道,延續了這麼久的天主教,再加上經過六十年的分裂,教廷的內部肯定是髒污遍地,不堪入目。
但是,朱瞻壑還是保守了,攻入羅馬的當日,他見到了甚至就連他都覺得殘忍的畫面。
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男人,被各種特殊對待的女人,甚至連老人孩子都有。
正如他們的神話那樣,以大地爲分界線,地上是教徒眼中無比莊重無比崇高的教堂,就宛如他們神話中的天堂。
而在大地之下則是地獄,污穢、哀嚎等景象比比皆是。
甚至,就連修道院內都也被權力所改變。
一個個的男人被樞機主教們洗腦,成爲效忠於教廷的死士,修女也是一樣被洗腦,只不過她們和男人不同,她們的結局是成爲籠絡權貴的工具,爲教廷換取甚至是謀取各種利益。
倒不是朱瞻壑歧視和蓄意誇大,而且這也沒什麼好誇大的,因爲中原的部分佛門和道門也是如此。
說白了,一切都是因爲慾望,導致權力和宗教都成了人們爲了滿足慾望而玩弄人心的一個工具罷了。
“行了,不說這些。”朱瞻壑將亂飛的思緒收了回來,看向了鄭和。
“鄭指揮使下一步打算怎麼做?”
鄭和聞言默然。
他知道,朱瞻壑這是在問他的打算,但也不是在問他的打算。
說起來有些拗口,但事實上就是這樣。
朱瞻壑想要問的是鄭和對他未來的規劃,是繼續下西洋爲大明效力,還是準備就此歸隱。
如果是以前,朱瞻壑不會問這個問題,但現在不同了,因爲現在的鄭和已經不是當初的鄭和了,如今的鄭和是已經去過他心目中的聖城麥加朝拜過的人了,是一個滿足了畢生心願的人了。
這,是當初他和朱瞻壑的交易。
朱瞻壑允許他去聖城麥加參拜,但他必須再次帶領船隊,爲朱瞻壑去美洲打前鋒。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鄭和的年齡也不小了,今年的鄭和已經到了知天命的盡頭,馬上就要邁入花甲之年了。
多年的海上顛簸,讓鄭和比一般人更加顯老,身體情況也更加的不容樂觀。
……
是夜,曾經的羅馬教廷。
羅馬教廷已經被毀的差不多了,不過後面的修道院等建築保留還是比較完整的,這裡後來也成爲了朱瞻壑在羅馬的常駐之所。
漆黑的夜色矇住了大地,但曾經的羅馬教廷哪怕是經歷過血與火的洗禮,也仍舊沒有掩蓋它的龐大和輝煌。
在新的主人入住之後,羅馬教廷仍有接近一半的地方亮起燈火。
在這個曾經屬於教皇馬丁五世,如今卻已經屬於朱瞻壑的房間內,燭火將三個人的影子映照在牆壁上。
朱瞻壑坐在桌子後面,靠在椅背上,看着面前的人。
這兩個人,不是鄭和,但和鄭和也是關係匪淺。
這兩個人,一名爲馬歡,一名爲郭崇禮。
鄭和的成功,是大明歷史上,也是種花家歷史上的一抹輝煌,但同樣的,鄭和的成功也掩蓋了很多人的光芒,只因爲他是鄭和,是寶船隊的指揮使。
和被鄭和的光芒所掩蓋的王景弘一樣,馬歡也是一個被鄭和的光芒所掩蓋的人。
歷史上的馬歡也是一個出色的航海家,除此之外他還是鄭和七下西洋的翻譯官,他於景泰二年成書的《瀛涯勝覽》仍舊是後世研究明朝文化的重要依據。
和馬歡一樣,郭崇禮也是如此。
郭崇禮也是隨鄭和下西洋的航海家之一,馬歡的《瀛涯勝覽》也有他的一份功勞,只不過鄭和的光芒太過耀眼,讓他們黯然無光。
“鄭指揮使選擇回雲南養老,你們二人呢?”朱瞻壑開口,問起了二人的打算。
鄭和已經老了,雖然不至於下不了海了,但大明的權勢變更和明爭暗鬥讓他感到心累,最終他選擇了一個他和朱瞻壑都能夠接受的結局。
雲南,對於鄭和來說是一個特殊的地方,當年他就是在大明平雲南之戰中被俘,然後開啓了他輝煌的一生。
同樣的,雲南對於朱瞻壑也是一個特殊的地方。
雖然吳王一脈和沐家都搬離了雲南,但云南仍舊是吳王一脈的就藩之地,名義上仍舊是吳王一脈的。
而且,因爲吳王一脈實際掌控香州府和南州府,再加上烏斯藏都司那邊也是極力支持吳王一脈,這就讓雲南在吳王一脈離開之後,仍舊有大部分地區處於吳王一脈的管轄之下。
鄭和去雲南養老,對於鄭和來說,是去故地,也是去對他意義非凡的一個地方養老的。
而對於朱瞻壑來說,鄭和的餘生將在吳王一脈的監視下度過,這也能讓他放心。
但是,同樣的,隨着鄭和的“退休”,朱瞻壑就得選拔新的航海家出來。
王景弘是目前爲止最聽話的,也已經在爲大明培養新的航海家了,但英法戰爭一事,朱瞻壑還是想要王景弘在英吉利海峽呆着,別人的話他不放心。
至於王景弘培養的那些新的航海家……只能說還太嫩。
所以,朱瞻壑就將目光放在了鄭和麾下的兩員大將,馬歡和郭崇禮的身上。
“一切但憑世子殿下調遣!”馬歡和郭崇禮二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這兩人的回答讓朱瞻壑十分滿意,但即便如此,朱瞻壑仍舊有所遺憾。
不是因爲那些亂七八糟的,而是因爲這兩人和鄭和一樣,都是慕思臨,這種人不太可能如朱瞻壑預期中的那樣不遺餘力的去了解,甚至是佔領美洲。
支持朱瞻壑選擇他們的唯一原因,其實也就是《瀛涯勝覽》了。
據他所知,馬歡他們在學術上還是有追求的,記載了寶船隊七下西洋,二十餘國的航路、海潮、地理、國王、政治、風土、人文、語言、文字、氣候、物產、工藝、交易、貨幣和野生動植物等狀況的《瀛涯勝覽》,是馬歡二人的一生心血。
他們二人如果放在後世,那就是典型的一心搞研究的科學家,滿心思都是自己的研究課題。
就是因爲這種堅持,這種鑽牛角尖的態度,才讓朱瞻壑選中了他們。
“既然你們已經做好決定了,那我就跟你們說說你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朱瞻壑招了招手,讓朱凌將那份馬歡二人看過多次的海圖拿了過來。
“這份海圖你們應該都看過,我就不多做贅述了。”
“接下來,我會給你們半年的時間休整,讓你們回家探親和做好下一次出海的準備。”
“至於寶船方面你們不用擔心,如今除了劉家港之外,香州府也開闢了新的市舶司,寶船方面不敢說要多少有多少,但也夠你們用了。”
“而你們下一次的目標……”
說着,朱瞻壑在海圖上重重的點了一下。
“在這裡!”
馬歡二人互相對視了一眼,然後躬身領命。
“臣等,領命!”
隨着馬歡二人的離開,房間內就剩下了朱瞻壑一人,桌上的海圖因爲朱瞻壑剛纔的用力按壓,已經形成了一塊痕跡。
在後世的地圖中,痕跡所在的地方有一個名字。
密西西比平原。
(本章完)